她一手拈香一手提裙子,正要站起,不意佛堂后的布帘子动了动,夏冰从那里走了出来。
......
沈珺悦还跪着,而夏冰则含笑看着她。
不知是否心中早对此人存了偏见,便看她处处都不顺眼,即便她此时表现得很是正常,脸上的笑亦分外柔婉,沈珺悦也依然觉得不适。
膝盖发麻如同针扎,沈珺悦浑身一激灵,迅速地站了起来,两三步过去将香插进香炉,才转回来面对她。
夏冰轻声道:“我记得你,你是公主的小友?”
沈珺悦并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她便又问:“看你的装束,你可是宫中妃嫔?”
沈珺悦又点点头,仍旧不答。
夏冰脸上的笑容浅淡了一些,带了一点自怨自艾的情绪道:“我知道自己不配与您这样的高贵人儿说话,但是......”
她顿了顿,神色渐渐变得哀伤:“但是您既是公主的友人,我便痴心妄想地请求您帮我一个忙。”
话既说到了这里,沈珺悦也难免好奇:“什么忙,我又为何要帮你?”
“我知道自己有病,”她眼中含泪,“我虽不知自己发病时会如何,可是这些年,绘兰对我的态度愈加不好,而我也经常想不起来自己某时某刻曾做过些什么......”
若非对她早有疑虑,且与绘兰几次接触下来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单听这夏冰一面之词,寻常人应当很容易便给绘兰扣了“恶人”的帽子,而对这夏冰生出怜惜来。
沈珺悦心中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想听听她还有什么说词。
“前几日,绘兰不知何故对我发了好大的脾气,我心中难过,便躲去了后院师太们的厢房,不想却听见公主与绘兰的谈话。”
她眼中的泪点滴滑落,明明哭得很伤心,却一点都不难看。
沈珺悦却惊奇于她这落泪的本事,观她依稀可辨的秀雅容貌,暗忖她年轻时若在男人面前这样哭泣,定能博得男人的怜爱。
见她话说到一半便哭得哀切,沈珺悦还得配合她继续下去:“你先别伤心,她们说什么了?”
得了台阶,夏冰便又抽抽噎噎地说道:“她们说我有癔症,发作起来便行事无状,说我、我还伤了公主!”
她满脸的痛苦,似乎承受不住打击般,用帕子捂住口鼻压着声音痛哭。
沈珺悦简直叹为观止,夏冰的这一番表演,这演技简直比台上的戏子都还要精湛!只是......
往外面看了看,沈珺悦不确定成徽帝姑侄俩什么时候就出来了,实在无心再看夏冰慢慢做戏半天都说不到点子上,便主动问道:“所以你到底要我帮你什么忙?”
她渐渐地收住了哭泣,用帕子擦了擦脸,看着沈珺悦恳切道:“求您带我离开水月庵。”
沈珺悦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个请求来,居然有些结巴:“为、为何?”
夏冰伤心道:“公主是我的大恩人,我跟在她身边,原是为了报恩,可我如今已是个废人,帮不上忙,反倒伤了公主,我还怎有脸面待在这里?”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面对如此有情有义的女子,沈珺悦心中却无一丝波动,反而对她更加戒备。
面上作出被打动的样子问她:“我要怎么做?”
“吱嘎——”
东厢厅堂的门开了。
沈珺悦虽一直应付着夏冰说话,但亦分了一部分心神到成徽帝那边儿,故而那边的门一开,沈珺悦便立时转头去看。
原本离了她五六步远的夏冰随着她转头的动作也看向了东厢,当她见到当先出来的男人,又捕捉到沈珺悦因担忧而轻声呢喃的“皇上”时,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
而沈珺悦则一心牵系于成徽帝,并未注意到夏冰表情的变化。
“他是谁?你喊他什么?”
在沈珺悦心中,目前最为重要的事情便是成徽帝姑侄俩是否已经解开了彼此的心结,其他的事情都得往后靠。
且她着实不乐意长久对着这夏冰,已连敷衍都不愿意,听见夏冰问,便头也不回地答道:“那是皇上。”言下之意便是她得过去行礼问安,不再奉陪了。
沈珺悦说这话时已自顾自往佛堂门口走去。
夏冰在她身后低声道:“你不是问我要你帮什么忙吗?”
沈珺悦脚步顿了顿,忽觉身后一阵寒意。
而夏冰的声音语气已与之前全然不同,带着恶毒又兴奋到战栗的口吻嘶哑道:“你只要到我手里来便可!”
身后的寒意如同实质,那是夏冰朝她袭来时带起的风。
她口中发出诡异的桀桀怪笑,枯瘦如干柴的五指张开成爪,亮出长而尖锐的指甲。
那爪子向着沈珺悦的后颈迅疾而去,不过一个眨眼,便要将沈珺悦擒拿到手——
作者有话要说:怕明天事忙码不出来,索性今晚赶工了,感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加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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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幕后人
时间好似都慢了下来,沈珺悦瞪大了眼睛,瞳孔中映出两枚透骨钉,它们正疾速从院墙方向朝她劲射而来......
掠过她的发丝、擦着她的衣裳朝她身后,“噗、噗”两声——
夏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那力度带着向后仰摔,砸向佛堂的供桌。
不知何时出现的两名黑衣暗卫在击出透骨钉的同时已跃下院墙,脚下轻点,直奔佛堂。
沈珺悦浑身战栗,向前扑倒进发现情况不对便立刻往她赶来的盛临煊怀中。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转瞬间,沈珺悦呼吸急促,头皮发麻,几乎站立不住。
那两枚透骨钉分别击中夏冰的手背、右肩,没入其中“砰”地一声炸开血肉之后钉进骨头里……剧痛让夏冰还在翻滚嘶叫。
沈珺悦脸色发白,瑟瑟发抖,听着那声音甚至都不敢回头去看。
盛临煊揽抱着她,将她的头压进胸口,摩挲着她的后颈,确认并无伤痕之后,又将她打横抱起。
他大步走到宁安大长公主的面前,沉声道:“借姑母这里一用。”
宁安大长公主一脸的惶惑,还未从这场变故中回过神来,闻言愣了愣,才忙道:“到我房中去吧。”说着将他引到西厢房。
盛临煊进门环顾一眼,房间内不大,不过一床一柜,一套桌椅,便别无他物了。见宁安大长公主竟住得如此简漏,他抿抿唇,心中百味杂陈。
宁安面对长大了、也长高了的侄儿,说话行事也有些拘谨,指着床道:“我这儿也没个榻,就放那儿吧。”
“嗯,”盛临煊点点头,将沈珺悦轻放到床上。
前院这么大动静,绘兰听见了便从后院跑了过来,而暗卫们在她出来前已经抓了夏冰翻墙离开。
绘兰没看见别人,只看见了盛临煊。她瞪直了眼看着盛临煊与公主说话,又看着他抱着那位沈贵人,跟着公主进了西厢房中。
她亦步亦趋地跟过来,站在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便被宁安抓了壮丁。
宁安将一个铜盆塞给她,道:“快去打些水过来。”
绘兰愣愣地接过铜盆,又伸着一根手指朝房中的男人指了指,话都说不囫囵了:“他、他、他是不是——”
宁安打断她道:“是!”推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去,“快去打水!”
瞧着绘兰迈着僵硬的步子往后院打水去,宁安回头看了看房中的景象,自觉不好进去打扰,便站在门外等候。
屋内,盛临煊坐在床沿,一手轻抚沈珺悦的脸,一手则握住她玉葱似的小手,放到嘴边亲了亲。
不过短短两日,她竟又差点在自己眼前遇袭,盛临煊的心情可想而知。
沈珺悦也觉得自己最近颇为倒霉,但又庆幸每次都安然无恙,最终并未真正吃苦受伤,只不过受了些惊吓。
她此时平静下来,想到成徽帝必定自上次之后就已安排了暗卫随时保护她,他说过不会让她有事的,如今其实也算做到了。
瞧着他比自己更不好的脸色,沈珺悦笑了笑,反过来安慰他道:“臣妾又没受伤,皇上不必如此。”
盛临煊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将她的小手合在掌中,吻了吻她的指尖。
他叹道:“朕该拿你怎么办好?”
“皇上只要一直这样护着臣妾,臣妾便哪也不会去,就好好地待在您身边。”她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
盛临煊轻笑道:“悦儿还想去哪?这辈子,你都只能待在朕身边。”他虽是笑着说的这话,可是却深瞳灼灼地盯着沈珺悦,让她知道这话绝非戏言。
两人四目相对,再没其他的话,自有脉脉温情萦绕。
宁安敲了敲门框,“叩叩!”
两人朝门口看去,沈珺悦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了手。
绘兰端着水跟在宁安身后进来,因好奇而频频偷眼看盛临煊。
宁安一回头就见她如此,轻咳了咳,吩咐她道:“拿一方干净的帕子出来。”
“啊?哦!”绘兰说一声动一下,放下水盆便去柜子里翻了新帕子出来,直接往宁安面前一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