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出路
主院内的花厅一片安静,柳母在坐在藤花木椅上微蹙着眉,柳碧莲则在侧下方的椅子上小声啜泣着。
“母亲。”不知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人还哭上了,柳隽卿小心观察了一番,轻声道。
“随意坐吧,连翘她们嘴碎,冒冒失失听风就是雨的,那件事你也听说了吧?”柳母揉揉眉心,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左右为难的犹豫。
她只是一位性格和善柔和的妇人,虽然平时会有些目光短浅和虚荣心强。但论整体而言在官家夫人当中还是平易近人好相处的。柳隽卿对她母亲也比较依赖,只不过那是接妹妹回来之前的事了,自从妹妹回来以后,母亲总是说教她,觉得她恃宠而骄。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纹丹成天在她面前叽里呱啦提醒要注意二小姐,可能源头是这里吧,但那总归是亲妹妹,该注意些什么?
想到这些,柳隽卿眉毛跳了跳,只是温顺地点了点头。
“母亲,这周将军其他方面纵有万般好,也是嫁不得的...”
她注意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柳碧莲抬起头来楚楚可怜地往柳母望去。
“皇帝的意思还不确定,只是如此跟你们爹爹试探了口风而已。听说有几家的女儿也在备选之中,这事还有转弯的余地,所以一时勿要太过担忧。”
“母亲~这事总要先作打算的...可我才跟在您们身边两年,就这么出去叫我怎么舍得。”柳碧莲说完泪珠子又簌簌落了下来,我见犹怜。
柳母哪里见得她这个样子,连忙又是哄又是劝的。母女两人哭成一团,让旁边的柳隽卿像个多余的外人一般。
“卿儿,你妹妹之前寄养在华城姑母家,虽然也是锦衣玉食千金小姐的待遇,但总归不如自己家里方便,这些年来你比她娇惯多了...”
柳隽卿低头不语,这话听着是不错,可自己母亲似乎漏考虑了一点。
虽然这些年来她是跟在父母身边,但早几年前父亲还没有爬到尚书这个位置,上升时期的父亲做人做事更是战战兢兢,自己哪有这几年来的大小姐做派。加上大哥柳赐在,父母对自己也并非真的如他们想象那般娇宠好不。这话对柳赐说可能更合适些...
“我...”
“这事若是真落在我们家,那你也应该帮妹妹一次了。且长幼有序,这么顺下来也是有理的。”柳母目光有些闪烁,同为女人,哪里不知道夫婿对女子一生命运的重要性。若是嫁错了人,那即便是再美再好的女子,以后也基本是陷入不幸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亲手将大闺女推入这个火坑,她的心也是拔凉的,但方才自家小女儿那番凄楚的哭闹,真也是叫人心疼不已。无奈之下二选一也只好委屈了大女儿。
柳隽卿这下算是明白了。虽然进来见到母亲和妹妹两人那一瞬间自己脑海中也闪过这个想法,可真实发生的时候还是觉得委屈极了。
“妹妹嫁不得的,我自然也是不愿的。婚姻大事关乎以后的人生,我才要在这作妥协。如今倒还是有个法子能躲过去,便是都早早定了人家,那时任凭是圣上也不能无故让人退婚的道理。”她鼻子酸酸的,但强忍住心头的委屈,语气毫无波澜。让柳母心头的愧疚又弱了些,果然还是小女儿委屈了,大女儿这么强势哪里会吃什么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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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母明显一边倒向小女儿,柳隽卿说再多法子建议都只是自我挣扎的缓兵之计,要定人家也是由父母决定。要是柳父碍于皇帝的意思卡在这期间,她又能有什么法子。
直到走出主院时,柳隽卿还是觉得自己头重脚轻,飘飘忽忽的。
等在外头的纹丹见自家小姐出来后便连忙迎了过去。
“纹丹,上次复家纨绔调戏我的事,后面是怎么处理的,有听说吗?”她语气中满是疲乏和紧张,想看看爹在这事上面的处理,由此推测一下他的态度。说来也好笑,对自己爹还要以这种旁敲侧击的方式去试探。真是不知道她所谓的娇惯在哪儿。
纹丹诧异,不明白小姐为何出来第一时间是问这件事。
“老爷还没动手,倒是镇国将军府那边将人扣下和杖责了,说是目无法纪。后来复阁士又被闻人公子在朝堂上参了一番。”
“那爹他就没做什么?”
“啊?也...也不是没有吧。”纹丹有些为难地嘀咕道。
柳隽卿一见她这个样子,便知道肯定是这样了。好啊,一心只念着自己那个官位,连事关自己亲女儿颜面安全的问题都可以大事化小了。算了,这爹她知道已经是靠不住的,现在唯有靠自己方能拯救后半生的命运。
回到清芜院之后,柳隽卿才跟纹丹说了方才柳母跟自己说的话。将纹丹惊地话都说不出一句。
“哎,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你知道不,要是我嫁过去,你也是要跟着过去受苦的。听说边关那边都没水洗澡,汗和衣服整天黏在一块,食物方面也只能吃到干裂的粗粮面饼,我们这种人家过去还不是死路一条?”柳隽卿坐在石凳上,忧心忡忡托腮说道。
“小姐可是有法子了?”纹丹知道柳隽卿在想到法子的时候总爱唬自己一下下。便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我哪有什么好法子,只是后日有个‘咏春宴’,那时宁都权贵家的公子小姐都会赴宴,随便找个人私定终身得了。”柳隽卿边说边用芊芊素手将桌上的宣纸平铺顺好。
虽然有点像玩笑话,可真正的打算也跟这八九不离十了。只不过‘随便找个人’里的这个人,指的是康亲王的嫡世子。
一来那人她见过,性格还算过得去,且家世显赫,嫁过去不会比嫁入闻人家差多少。其二则是必须找这等侯门,不然爹娘那关肯定说服不了,只有这种足够提携家族,对他们有帮助的姻亲才有可能让他爹跟皇帝求情。
“那奴婢现在就去打听那日赴宴的客人名单。小姐你可得好好找呀,随便一个人哪里成的这事。”纹丹见她已经将闻人棋远抛在脑后,能重新出发是好事,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反正小姐过得好自己也会跟着好。
柳隽卿摆摆手,脸上并没有什么忧喜,倒是一副看开了的淡然。
“倒是先替我到明妆阁拿最新那套胭脂回来吧,得为后日赴宴作些准备了。”
纹丹知道自家大小姐这次是认真的。但又止不住悄悄心疼起她来,曾经如此高傲自信的小姐,如今被处境逼迫得也不得已要努力装扮自己,为图一门好亲事这般用力,还开始质疑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可真是像极了三、四房侧夫人的庶小姐们,为一次赴宴就卯足了劲儿生怕错过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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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远赴边关六载,一朝得以凯旋而归。后院的姬妾们自然个个开始躁动起来,虽然他是出了名的不好女色,但万一呢,那张俊朗无双的脸还是让守着活寡的女人们心头一阵激颤。再说怎么都嫁进来了,不指望他还能有什么出路?
于是将军府内也开始有了枯木逢春的颜色,莺莺燕燕们在后院各种蹦跶起来,企图能在将军面前制造一些浪漫旖旎的波澜。今天这个侍妾掉张鸳鸯戏水的帕子,隔天那个侍妾放的风筝飘进了将军的书房,最夸张的是有个还直接跳进了花池中扑腾待救。
可惜那人是周镇凌啊,这些闺中小把戏只会让他觉得家里太聒噪了,要不是老太太心善,还真是一个个找个糟糕的由头休了去。
“以后谁敢在将军府内弄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寅时从东街到西街跑上十圈。跑不完杖责三十。”
这条规矩一处,莺莺燕燕们才消停了些。其实周镇凌早说过她们可以自动过来拿休书,出了将军府自己想怎么闹腾怎么闹腾,可惜见过将军的侍妾们都不愿轻易放弃这块‘到嘴边’的肉。
将军那是因为没和自己相处过才不喜自己的。
将军那是因为没见过我风情万种的媚态。
将军那是因为案牍劳形罢了。
这群人或是真心或是别有所图,都在后院开始了‘百花齐放’的日子。也有一两个实在遭不住寂寞的试着向周镇凌讨了休书。没想到真是赏了千两银子和丰厚赔礼送出府去,理由倒也还好,只是说将军回来见了样貌不喜而已。完全保全了姑娘的颜面。
见到平安无事出去的两人,后院中剩下的十房也有的开始心动起来,一个个都在衡量哪样好,与其消磨青春还不如早择出路。
但也有顽固派嗅到这丝机会因而变得更加疯狂。
“哇,休掉的都能有如此待遇,若是成了将军的心头宠,那岂不是快/活死了...”
周镇凌只将这事交予老太太处理,并且始终没有涉足过后院。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说没有那份心思是假的,若是那一两个目的单纯背景不强的的侍妾懂得安分守己,说不定还真是能得将军垂怜,可惜被这么一闹,什么心思都散了。
第9章 赴宴
侵陵雪色还萱草,漏泄春光有柳条。
两日时间眨眼便过,宁都城里尊贵公子小姐们心心念念的游园会,‘咏春宴’最后定在以风雅闻名的康亲王府设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