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二品侯去世,也算得上是件大事了,朝中官员,各家勋贵都来治丧,期间温氏也跟着许氏的人来过一次,母女两个只来得及说了几句话,就因为杂事太多而分开了,也让容辞有些遗憾。
不过忙也有忙的好处,容辞和顾宗霖两个各有事做,她也不用费心去想如何才能避免跟他打交道。
好不容易办完了丧事,吏部马上便颁布了任命,命顾宗霖袭爵成为了新一任龚毅侯,容辞也成了侯夫人。
至此,为了与新主人的称号相一致,府中众人从王夫人开始依次更改称呼,尊王氏为老夫人,顾宗霖为侯爷,容辞为夫人,三爷也顺势成了三老爷,孙氏也由三奶奶改称三太太,下人们开始还是不习惯,想来要不短的时间才能完全适应,不再叫错。
之后两年多的时间全家都要守丧,其中的规矩也繁琐复杂,顾宗霖已经当家做了主,就不能再推到别人身上,只能和身为主母的容辞商量。
两人有一段日子没说话了,彼此之间的气氛像冰封住了一般,十分僵硬,只得用最简练的词句将规矩定好就不再说话了。
容辞一直在等顾宗霖走,可是他不知为什么就是低着头坐在那里,死活不动弹,既不说话也不离开,让她什么也没法做。
她没事找事,明明还不渴,偏要去沏茶,想着避开这种尴尬的气氛。
顾宗霖见她突然起身,终于有了动作:“你要做什么?”
容辞背对着他走到八仙桌前随口敷衍:“给侯爷倒茶。”
她刚将茶壶端起来,就听见顾宗霖在身后冷不丁的说了一句:“你是不是也记起了什么?”
容辞的手略停了停,随即继续往茶杯里倒茶,并没有回话。
她自可以对他的话置之不理,但顾宗霖自己却快要被那两份互相交错的记忆弄疯了,他不能确定眼前的女人究竟是不是和他有一样的遭遇,但她举止态度确确实实和另一份记忆中有了天壤之别——或许说,只有她有变化,其他人还是一样的。
这两种记忆交织在他的脑海中,分不清熟前熟后,孰真孰假,就像是他都亲身经历过一样真实,丝毫不显得虚假。
既然它们所有的错位分支都源于许氏,那她就一定也有不同之处,顾宗霖迫切的想知道她是否也有另一份记忆,只是犹豫那一份记忆中她的所做作为实在让他愤怒,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所以才一拖再拖,直到今天见容辞依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才终于忍不住出言相问。
容辞拿着茶杯走回来,低垂着眼将其中一杯放在顾宗霖跟前,接着便被他按住了手背:
“你是不是也有另一世的记忆?”
容辞其实早就觉得瞒不了他,若顾宗霖真是和她一样是重活一世之人,那他只需对照自己两世的不同之处就可以发现端倪,她只是没想到他能这么直白的问出来,他哪来的这么大脸呢?
她二话不说先把手抽了出来,“怎么,侯爷这还看不出来么?何必多此一举的来问我呢?”
顾宗霖原以为她做了错事,一定会想尽办法遮掩,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承认了,也是有些不敢相信:“你倒是理直气壮……”
容辞看他眼带蔑视,像是自己应该捂脸羞愧才符合他的想象,几乎要气笑了:“您都能理直气壮了,我为什么不行?”
“你!”顾宗霖气道:“你不知悔改,竟是这样的人,我被你瞒了这么多年,还以为能与你相安无事,也是我自己瞎了眼,你怎么配做我的妻子!”
这话十分耳熟,分明是容辞曾经听过的,她也不知道顾宗霖如今又一字不差的复述一遍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以为当初这话能刺的她心头滴血,百口莫辩,过了这么多年还能起到同样的效果吗?那未免也太小瞧她了。
何况这也真是老生常谈,居然到了现在还把当初那事儿当个正经事来说,容辞没想到他明知真相也能颠倒黑白,她之前一直以为顾宗霖只是好面子,拉不下脸来反思己过,却没想到他的脸皮也能这么厚,把这种彼此谁对谁错已经心知肚明的事拿出来再提一次。
容辞上一次听他说这句什么配不配的时候只顾着伤心,急着辩解,现在终于可以说心里话了:“你的妻子?我求你娶我了吗,人便是再自作多情也该有个限度吧?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迫不及待的嫁给你,用尽手段也要与你成其好事……侯爷,您可真有面子!”
这是容辞两世以来头一次在顾宗霖面前显露出自己牙尖嘴利的一面,以至于顾宗霖猝不及防间竟被顶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也不过憋出来一句:“不堪为人妇!”
容辞冷笑一声,“那就和离呀,您便是休了我又怎么样,看我会不会说一个不字!”
顾宗霖乍一听和离两个字,整个人怔了一下:“你……”
容辞面对没有记忆的顾宗霖尚能忍得住,也多番叮嘱自己不要迁怒,可面对现在已经恢复的记忆的他却怎么也忍不住了,即使他不知道自己也是重生之人,容辞只要一想到还要与他纠缠一辈子,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天天虚与委蛇,也足够让她毛骨悚然、生不如死了。
再来就是她也有些怕顾宗霖像上次一样,两人闹到那种地步也不放肯放她离开,让自己不想见他就谁也不能见。这一招太毒了,容辞也是怕了他,便想趁他现在怒火正炽,干脆激他与自己一拍两散,也好过再过上辈子的日子。
容辞见顾宗霖像是从没考虑过和离或是休妻的样子,一脸的怔忪,便故意出言相激道:“怎么,莫不是您心口不一,嘴上说只喜欢郑氏一人,实际上……”
“住口!”顾宗霖果然被激怒了,看来不管什么时候郑映梅都是他的逆鳞,轻易提不得,此时便神情古怪,眼神乱晃:“若你自己想走,我怎么会留你,你、你未免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容辞听罢,飞快的找出纸笔,递到他跟前:“那就请侯爷写下和离书……或者休书也成,咱们一拍两散,也省的纠缠不清,彼此生厌。”
顾宗霖手中被塞了一支笔,却仿佛有千金重似的,怎么也提不起来,最终还是在容辞紧迫的目光里在纸上书写了起来。
一开始还好,后来他便越写越慢,最后停在了落款前,笔尖在宣纸上晕开了墨迹。
容辞眼看就要成了,却卡在最后一步,刚要说些什么,却见顾宗霖又抬起头注视着她,目光也有着茫然无措:“你为什么非要那样做,我们像之前那般相处不好么?”
容辞非常厌恶从顾宗霖嘴里提起圆房那件事,这让她既恶心又难堪,可偏偏他就是要不停的提起,仿佛不逼着她认罪便不安心似的,这让她怒意渐渐高涨。
她闭了闭眼,硬生生的忍了下去,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候再与他争吵,早些脱身才是正事:
“侯爷,咱们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到了如今的地步,你非要我违心承认我没做过的事还有意思么?”
顾宗霖的眼中复杂难辨:“人证物证俱全,你何苦要狡辩,送汤的是你,之后在书房做了什么……”
他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把那个词说了出来:“……下贱之事,你自己知道,难不成还要我提醒……”
“够了!”容辞打断他,一下子把茶盏拂落在地,眼见顾宗霖到这个时候还不忘倒打一耙,她实在忍不住高声怒道:“我是不屑与你争辩,怎么你觉得我脾气好是不是,反倒越发来劲,你当初情绪激动,一时不辨是非也就罢了,可之后呢?”
容辞冷笑道:“你又不是没脑子——你才高八斗,学贯古今,还未及冠就高中榜眼,自然是聪明得紧,你什么都知道,却偏要装作不知道把所有错都推到我头上……”
顾宗霖也冷下神态:“我该知道什么?明明证据确凿……”
“到底是谁做的我们都心知肚明!”容辞真的要被他死不认账给气笑了:“我虽不出院门,但也不是没长耳朵,你们弄出来的那些争风吃醋的烂事我就是不想知道,也有人偏往我耳朵里灌。好,你说你不知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冷落知琴,连大哥儿也突然不待见了?你要不是查出来什么……”
“什么大哥儿?”顾宗霖却越听越糊涂:“什么冷落?这又跟知琴有什么关系……”
容辞的话卡在喉咙里,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好半天才恢复
作者有话要说:过来。
“哈哈……”容辞面色古怪的倒退了一步,随即略带嘲讽的笑出了声:“原来才记到这里,我说呢,你怎么还有脸跑到我这里大放厥词,明明后来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了……”
*这章很复杂,有点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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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晋江独发
顾宗霖皱眉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容辞觉得如今的局面也很有趣,真是像是上天安排的一样巧合,刚才激动之下思虑难免不周全,现在仔细一想,顾宗霖的表现确实是没有全部想起来的样子,要不是他在记忆中刚经历了圆房那件事,也不至于那样愤怒冲动,被她三言两语就能激的写和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