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换了自家的小辈,只怕早就被罚了,可如今这倒好,一群来祝寿的公子哥们游玩间不小心弄成了这副模样,若是说得重了,人还觉得安家不通情面,若是说轻了,委实又觉得这怪不舒坦的,毕竟这荷也是被安家精心打理出来的,如今却成了这样,无法,王氏便只得遣了人去同安大爷说说,请他拿个主意。
如今这屋里,除了几个年长的长者外,便是各家的当家主母在,旁的年轻的娘子和姑娘们早早避了开去,得了安大爷的话,对宁衡这个带头让众位公子哥们泛舟比试的罪魁祸首,王氏也只说了这一句,便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自有安氏接了话头子:“衡儿,你为何想着来泛舟,为娘可记得你向来是不爱这些的。”
时人泛舟,总是轻摇慢行,从那大片的花上而过,船上备下清酒茶水,饮酒作乐,抒发这壮丽的美色美景,是文人的喜好,而宁衡对这些儒雅的行为向来是嗤之以鼻,也学不来那捻花对诗的雅兴,是以,这湖心亭周围,向来是安家子弟的心头好,宁衡往日来,压根不曾踏入一步。
被人给供出来的宁衡抿着嘴不吭声。
他想起当时表姐的一声尖叫后,月桥在那亭榄处看过来时不敢苟同的目光,心里便有些酸酸涩涩的。这原本是想投其所好,让人看到他好的一面,结果却恰恰相反。
宁衡心里不舒坦极了。你说,那荷花怎就那般脆弱呢?
它就不会等今儿过了后在折不成啊?
“衡儿?”半晌没得到回应,安氏定睛一看,只见宁衡一脸的愁容不展,还以为他是在深感歉意,心里过意不去,到嘴的话也变得轻了:“算了,你外祖想来疼你,记得去给他说说好话,这事儿说不得就揭过去了。”
旁的夫人们听了安氏这话,也不由的点点头,面儿上都有几分不好意思。
这一出过后,到了时辰,安家老爷在在厅里首位坐了下来,受了下辈们的礼,从安大爷开头,到安家小辈、宁衡等一一上前拜了寿,这才拥着去了厅里吃酒。
女眷们也从后院走了出来,去了前厅旁的花厅里,大夫人王氏、元氏一一招呼着众位女眷入座,月桥被安排的位置靠在前头,一桌上都是年轻的小娘子,又有安家长孙媳妇小王氏招呼着众人,她同月桥离得近,外加又是亲眷,对月桥格外照顾了几分,轻声同她道:“今儿的菜色也不知哪样是你爱的,待会你瞧中哪样可得多吃点,瞧你这瘦得。”
月桥无奈,苦笑:“表嫂莫看我外……”
一个扬高了的声音却突然插了嘴打断了她的话:“是该好生瞧瞧才是,免得看花了眼,不知哪样是哪样,那才是丢脸呢,你们说是吧?”
抬眼一看,却是一位坐在月桥对面的年轻娘子带着敌意的开口说道,而她话落后,周围的年轻娘子们脸上都讪讪的,不知该如何接口,更甚的直接低了头,全然当做没听到一般。
小王氏沉了脸:“刘夫人慎言!”
刘家与安家一样,都属于清贵之家,两家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也偶尔有些往来,只平日里言语之间刘家似乎是有些嫌弃安家作风,不满他们与勋贵搭上了勾,沾了一身勋贵的眼高手低,失了骨气,言语之间也颇有些高高在上,端着架子,这些也都无人去计较。
可这会是什么时候,哪里容得下刘夫人当着他们的面儿这般去嘲讽自家亲眷?
刘夫人压根没理会小王氏的警告,凸自不在意的撇了撇嘴:“何必生气,左右不过是实话罢了,咱们清贵之家最是在乎体面和礼仪,这种村里出来的,无论言语谈吐那都是让人不敢恭维得很。”
小王氏被她这一顿夹枪带棒给气得胸脯直发抖。
这听明面儿上说是瞧不上月桥这个村里来的姑娘,如今却能堂堂正正与她一个清贵夫人坐在了一处,又何尝不是在说安家眼高手低,找的亲眷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
欺人太甚!若非不是今日是安老爷子大寿,小王氏倒真想跟她好生掰道掰道!
说别人这嘴皮子上下一翻就成,抬头看到了别人,却没低头好生看看自己,若是没嫁进那刘家,这刘夫人还不是哪个小官之女,谁能认识?
只若换了旁的小姑娘来,或许还真被这阵仗给吓到了,就像这一桌,安排的都是些清贵的家眷,平日里她们也大都熟识,自有自己的一个圈子,这会冷不丁的安排了月桥给面生的,虽脸上没说,但心里想必也有些不舒服,是以也只打了个照面,便各自私下里闲谈去了。
在清贵的圈子里,向来认为勋贵之家乱得很,因此,压根也不愿去结识。
月桥的面上倒是丝毫瞧不出被冷落的模样,而小王氏许是也瞧出了些门道,所以对她才格外关照了两分,只不成料到,刘夫人会不顾忌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了这一番话。
若是与刘夫人打起了机关枪,那小王氏少不得会被个不饶人的名头,且又是在安老爷子的寿宴上,若是不同她争辩,等刘夫人这番话传扬了出去,怕人还道她安家怕了刘家不成,还被这刘家给骑在了头上撒泼不敢吭声?
小王氏脑子里急速转换着,正要开口,却被月桥一把给按住。
月桥把手搭在小王氏手背上,冷淡的撇了眼对面的刘夫人,不悦的说了一句:“这谁家的狗没拴好,跑出来咬人可就不对了,大伙也都听闻过,毕竟这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没的跟狗一般见识,少不得丢了脸面儿。”
这一口一个狗,一口一个狗的,刹那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月氏看起来明艳动人,气质却温温柔柔的,又不爱说话,旁人还只道她有些害羞,若不然这刘夫人也不会专门挑了她来踩,谁料,便是这么个温柔的美人,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难以置信。
对这些自小习读三从四德的娘子们来说,月桥的话无疑是在挑战她们的贤良淑德,毕竟,她们从不曾把这些粗俗的字眼拿到嘴边来说。
但,不得不说,却又让人忍不住发笑。
“你!”刘夫人大恨,瞪圆了眼:“果然是乡野里出来的人,真真是没教养得很,竟敢骂我……”竟敢骂她是狗?
眼见得这场面顿时有些不对起来,月桥却笑眯眯的弯了眼:“说得不对?”
刘夫人一脸当然如此。
“那你可真够贱的!”带笑的脸一下冷了下来,月桥整个人都显得冷艳起来,嘴里的话恶毒又难听:“吃你家的米,喝你家的水了吗?本夫人认识你吗?你长得漂亮吗?你出名吗?凭什么你骂我我就不能骂你了?就因为你长得不如我,我就得让着你?就因为你嫁得不好,我就得让着你?德行,我看你脑子不清楚,有病是吧?”
一口气说完,她还挑了挑眉,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个遍:“顺便奉劝你一句,长得丑就不要出来丢人了,长得丑也要有些自知之明,像你这样,非得嫉妒我,扯着让注意着你的行为非常不好,还清贵呢,我看你心思真是肮脏得很。”
满座的寂静。
若说上一句众人只是有些不可思议外,那这一连串下来,如今众人看月桥的表情已经不是震撼能形容的了。
第79章 引祸根
安老爷子宴会上的事儿像阵风儿似的传扬了出去,这里头,传得最凶的不是安家几个子孙给安老爷子收罗的礼,也不是安大爷等那份难得的心意,也不是一众公子哥在安家的事迹。
而是因为一席话。
这一番话被当时在场的人给听了进去,随后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整个金陵城都知道了在安老爷子的宴席上,刘家夫人被宁家五少夫人一番话给骂得哭着跑出了安家的事儿。
刘夫人见人家面儿生想要欺人,谁料宁少夫人牙尖嘴利,一通骂过去,反倒踢了个铁板,如今丢人丢到整个金陵城都知晓的地步,为了避免被人耻笑的地步,整个刘家人这些日子都躲在府邸里不敢出去。
“都是二堂嫂不好,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去得罪那宁家人,如今这可好了?”
“可不,我都觉得躁得慌。”
水榭旁,石台边,刘家几个千金小姐们正聚在一处小声的说着话。说起这些日子外头传扬的绘声绘色的事儿,都忍不住抱怨出口。
往常她们的那些手帕交们最是喜欢邀她们去参加各种诗会、赏荷对弈,作为文人家的领袖,刘家的姑娘们向来被人奉承着,说她们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很得各家长辈欢喜,前来订亲的人家络绎不绝,这也是刘家人十分自豪的事儿。
可这会,她们的那些手帕交都纷纷写信过来,询问起前些时候的事儿,问及刘二少夫人是否真是嘲讽了人家,言谈之间,对刘二夫人这种端着清贵的架子,高傲不屑的模样十分反感,反而对宁五少夫人那一番辩驳大加赞赏。
虽说宁五少夫人那一番话是俗了些,但俗得让人无言以对,俗得让人无法反驳,反而越发显出这
位宁五少夫人是个性情率真之人。
如此貌美,又如此率真,许多姑娘言谈之间,对她多有推崇。
这些,都让刘家的姑娘们无地自容,那一声声问话仿佛是在拷问她们一般,拷问她们为何一向以诗书礼仪传家的刘家人出口会如此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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