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阿纤在院中有一下每一下摇着蒲扇,忽然听见曹素娥唤她。
“家里没有盐了,出去买一点回来。”
这种出门的事没法指使小妾们,只能她来做。
顾阿纤应了一下,接下钱,拿着小篮子走出门去。门外热浪一下子扑来,没有了树荫的遮挡,似乎整个人都要被烤化了。
她皱着眉,用手挡在头顶,才不过走出巷口就被人拽进犊车中。
顾阿纤被这股大力拽着,倒进一个人怀中,她慌忙推开对方,心下怦怦乱跳。
微翘的桃花眼,眼尾小小的红痣,面无表情的俊脸,不是卫宴又是哪个?
见他一双桃花眼没有什么情绪地看过来,顾阿纤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单方面的冷淡有些心虚起来。
“利用完了就不理我了是吗?”
头顶响起卫宴不悦的嗓音。
顾阿纤思及对方给予的帮助,心里更虚,“最近很忙。”她嚅嗫出几个字。
卫宴冷哼一声,“在家中摇着扇纳凉的确很忙。”
顾阿纤惊讶他怎么知道,微微睁大眼。
“我若想知道,什么都能知道。”卫宴淡淡道。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装鹌鹑你的少女,突然道,“顾明蓉跟你说了什么?”
顾阿纤又是一惊,心下一动鼓起勇气反驳道,“你不是说你若想知道,什么都能知道吗?干吗还问我......”
卫宴微怔,转而失笑,眸光柔和了一些,“辩得不错,你很适合清谈。”
顾阿纤对于清谈只知道是名士之间对于玄学的辩论。她掠过这点,转而说道,“我还要去买盐。”
卫宴轻笑,“以前我每每遇见你,你都要买东西。怎么?看我好说话,劫富济贫吗?”
顾阿纤回过味来,知道对方调侃她总用他的钱买东西。脸颊飞红,“我有钱,我自己买。”
“哦,有钱了?那我的红豆糕什么时候兑现?”
顾阿纤知道他故意歪曲她的意思,有些无力道,“先用别的还你,将来再做红豆糕。”
“怎么还?”卫宴似乎看着对方主动跳进他挖的洞中,心情不错地问。
顾阿纤茫然地摇摇头。她只是说说,又不是真的要现在还?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选择,”卫宴大方道,“你做我一日的婢女,我就放过你。”
“婢女?”
“嗯,”卫宴点点头,“我正要去赴约,走得太急没带婢女。想来想去,就你还欠我一些东西。”
是这样吗?顾阿纤轻轻打量他。不过就是服侍一日而已。她点点头同意下来。
卫宴似笑非笑,“可不要后悔。”
顾阿纤立刻后悔起来,难道不是她理解的那种婢女?
第24章
犊车出了建康一路向东驶去,驶过秦淮河朝青山奔去。
顾阿纤注视着奔流的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宛如跳跃的金鱼。随着窗外景色越来越荒凉,她有些不安,看向卫宴,对方正闭目而歇。
犊车停在了青山脚下,半山腰上有条蜿蜒而下的溪水,是名人雅士曲水流觞的所在。即便不是上巳时节,建康的诗会饮宴也喜爱在这里举办,借山风溪水的清凉,带走夏日的暑热,十分畅快。
卫宴感到车停了下来,慢慢睁开眼,狭长的眼廓微微上挑,泻出极致的风情。他望向窗外,那里已然有不少车马驻足。眼波微转,他将目光投向顾阿纤,后者连忙错开目光。
卫宴从袖中取出一条白纱丢给顾阿纤,“把脸蒙上。”
“为何?”顾阿纤不解地拾起白纱。
卫宴轻笑,“如果你想将来被人认出曾做过我的婢女。”
我不想,我还想嫁人呢。顾阿纤连忙把纱巾展开叠了一下系在脑后。
她委委屈屈地从车上爬下。车夫将一个很大很厚重的提盒交给她。
顾阿纤接手的一刹那,双臂猛地往下一坠。
这都装了什么?
她努力往上拎。
卫宴率先朝山口的石阶走去,宽袖随之摆动,轻逸得如同清风。
他是潇洒的两袖清风,顾阿纤却步伐沉重,几步一歇。
“怎这样慢?等你爬上山恐饮宴都已结束百年了。”卫宴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她。
“哪有那么夸张......”顾阿纤喘着气。努力的把食盒上一个台阶,她也上一个台阶。
卫宴瞧在眼里,微微一笑。
“卫郎。”一个着秋香色飘逸纱袍的年轻郎君从下面扭了上来。傅粉施朱,弱风拂柳,神态如同年轻小娘子。
卫宴凝神看了他两眼,认出是太子詹士陈镐的次子陈淼。
“卫郎不记得我了?上月我们还一同喝酒来着。”陈淼有些委屈。
“自然记得。”卫宴皮笑肉不笑。敷的这样厚,能认出是个人就不错了。
陈淼大喜,“同行?”他就知道,似他这种俊美的郎君,卫郎怎会不记得?
“不必。”卫宴淡淡道。
嘤嘤嘤......卫郎拒绝我了!陈淼感到小心脏大受伤害,用宽袖遮脸,伤心地奔跑而去。他身后的两个壮实的仆役连忙拎着食盒跟上。
顾阿纤忍住笑,虽然这个时代男扮女装是种时髦,但是每每看到这种郎君,她都觉得好笑。实在是太娘了。
“别磨蹭了,我不想跟人寒暄。”卫宴瞥了她一眼。
顾阿纤只好继续拎起食盒往上攀爬。但是裙裾太长了,她想反正蒙着脸,丢脸也是卫宴丢。就放下食盒将裙裾扎了个大疙瘩,露出双脚,果然好走了。
“有辱斯文。”卫宴对她的裙子疙瘩评价道。
“没办法啊,我拎不动。”顾阿纤嘟囔道。
但即便如此,速度还是很慢。卫宴为此被不断赶上来的人搭话然后被超过。先时,他还耐心地回两句,后来发现都是顾阿纤搞的鬼,便闭上嘴,冷凝着脸色瞧她。
“我是真没力气了......”顾阿纤讪讪道,“我们扔些东西吧!”
卫宴不语。
“或者把里面的东西吃点?”顾阿纤又提议道。
卫宴还是一脸沉默的表情。他抬头看了看望不见尽头的石阶路,走过去将食盒拎起。心中郁闷,吃了将近一个月的冷眼,本来是想作弄她一下,但最终还是得自己受。
半山腰上有座亭子,名唤青溪亭。狭长弯折的溪水沿着亭下缓缓流淌,溪水清澈见底,两旁碧草如茵,厚重的如褥子一般。
文人雅士皆着轻薄的纱袍,束着冠,坐在溪水的两侧。旁边数十个侍女、姬妾、仆役穿梭着忙碌。奏乐的鼓吹、丝竹声声入耳。伶人在旁跪坐着吟唱西曲,“耶婆尚为眠,肝心如推橹……”
溪水中沉着许多甜瓜和串起来的莲蓬供人随时取用。每隔几步还有一个盛酒的大瓮。
“阿宴,你没带塌?”顾弦惊讶道,“就带着一个侍女?”
“你不是带塌了吗?”卫宴在他身边坐下。
“可我一会儿还要搂着美人喝酒呢。”顾弦不乐意地说。
卫宴侧过脸看了一眼他说的美人,“这样的美人抱在怀里,不怕恶梦成魇吗?”
“那我瞧瞧你的?”顾弦恼火道,伸手就要揪顾阿纤。
卫宴一把掐住他的手腕,皱眉道,“谁你都敢碰。”
“阿宴,”顾弦一脸惊奇的瞧着他,“这是什么珍珠宝贝,怎么就看不得了?你什么时候对我这样吝啬了?”
他心中好奇,频频望向顾阿纤,“为何白纱覆面?”
“长得丑,怕吓着人。”卫宴回答道。
“眼睛挺美。”顾弦又看了一眼,见卫宴冷冷瞥来,只好歇下心思。他伸出空了的酒盏,美姬连忙将酒斟满。
为什么感觉似曾相识?
他趁着卫宴没注意,又扭头瞧了一眼,若有所思。
顾阿纤自从看见顾弦就一直垂着头。她不想被认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尤其不想在顾弦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卫宴瞧她这样,立刻猜出是因为顾弦的缘故。心中涌出几分烦躁。
顾阿纤瞧见别的郎君面前堆满了食物,记起自己的任务,忙从食盒中取出酒盏,倒好酒放在卫宴手里。又将食盒盖子扣过去,把盛着腌橄榄、鲜羊枣、葵仁的盘子放上去。
“你的这个法子好。”顾弦赞道,也让美姬将食盒盖子作案,放上下酒的小食。
忙完这一切,顾阿纤环顾四周,见像她这样单纯只是服侍的婢女几乎没有,大部分都身兼数职。比如妖娆着坐进自家郎君的怀里。她想起卫宴那句别后悔,突然有所明悟。偷瞄一眼,发现卫宴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一位在郎君怀里扭着撒娇的美姬。
顾阿纤一阵恶寒,悄悄离卫宴远了点,生怕他提出什么奇怪要求。
卫宴看出她在想什么,微微一笑,“你倒是想得美,咱们俩,谁占谁便宜?”
顾阿纤眨眨眼,看着他的俊颜,竟然有种被他说服的感觉。
对面一名男子酒至酣畅处,等不得婢女斟酒,干脆自己捏着杯子伸进翁里去舀。接着搂过一旁的美婢,将杯中残酒喂于美婢口中。
“我是不喝那翁酒的,”顾弦低声道,“谁知道那里面沾了多少人的涎水。幸好我自己带了素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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