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骊珠点了点头。
月下美人,自然是极美的景象。叶骊珠围着青缎披风,披风上以流光溢彩的银线绣了繁复花纹,月白襦裙,裙角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墨发又密又耀眼,珠钗在发间隐隐流转着光华。
虽然没有看到少女的正脸,仅仅是一个背影,但是,提骁觉得,这名少女应该美得很别致。
他多喝了几杯酒,在房间里闷着不想睡,外面月色很好,提骁就想出来走走。
没想到居然看见了被众人簇拥着的叶骊珠。
不过,这个时候,提骁还不知道叶骊珠的名字。
他一个人,在暗处时,若不想被人发现,谁也发现不了他。
少女长发极美,松松散在身后,与月白的裙角,青色的披风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提骁听婆子说了两句话,然后,就听到叶骊珠道:“这么晚了,都上去吧,你们密密麻麻的围着我,也让我不清净。”
婆子看了四周,四下无人,一般人进不了客栈内院,倘若有什么事情,叶骊珠只消喊一声,所有人也就出来了。
一行人都回去了。
少了一群人的簇拥,叶骊珠瞬间觉得轻松了很多。
从叶骊珠醒来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像轻快了许多,那种躺下似乎被石头压着胸腔,坐着仿佛被人按住了肩膀,站起来似乎被什么绊着双脚的感觉不怎么明显了。
悟心师太说她出生时间不好,有邪祟缠身,身子自然不舒坦。
但此时,叶骊珠觉得自己的症状好了许多。少了一层人的遮挡,她更觉得轻快。
难道是因为这客栈风水好?
叶骊珠回了身,往前走了两步。她觉得前方好像有什么东西,越往前走,自己越是觉得轻松。
提骁:“……”
少女回身时,他看到了她的脸,刹那间,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自心头划过。
这女人是尤物,是祸水。
提骁开始犹豫了。
这般一个媚人的女子给了太子,会不会让太子整日沉迷于女色,失去了斗志?
叶骊珠的美,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
又纯又欲,处处矛盾。
眉心那点朱砂,有时让人觉得她天真娇憨,有时让人觉得昳丽惑人,有些妖艳。
她的眼睫毛极长,桃花眸天生就迷离含水,似乎在诱人,因为哭过,隐隐有些红肿。但仔细了去看,却发现她的眸子很是干净澄澈,别无杂念。
纤细挺直的鼻梁很美,但最美不过她的唇瓣,饱满如花瓣,微微湿润,看着就让人有吻一口的冲动。
提骁后退了两步。
太子多年未到秦地,只通过书信,他也不知太子的定力究竟有多好,能否驾驭得了这个妖女。
而且,提骁也不知叶骊珠的心性。长得太漂亮了,像妖又像仙,心性难免和普通女子不同,若这女人如妲己褒姒一般是祸水,岂不是要害了他外甥?
若真如此……到时,他再斩了这祸水?
叶骊珠好奇的往前走,她离提骁更近了一些,觉得更畅快了一些。
提骁再也受不了,他按了按腰间的刀,转身走了。
叶骊珠:“咦?”
第4章
叶骊珠隐隐感觉到自己又有些难受了。
她按了按心口,皱了皱眉头,也没有考虑太多。
可能是因为再次见到父亲,她的精神气才好了那么一点点。
天色也晚了,叶骊珠回了房间,几名丫鬟婆子赶紧簇拥了过来,服侍着她脱衣。
要回丞相府了,这些规矩自然和在寺中不同。叶骊珠在明佛寺中,日常起居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从不用他人照料。要回京城,她必须习惯身边随时跟着这么多的人。
叶骊珠突然想起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母亲去世了八年,这八年里,父亲有没有再娶填房?
叶骊珠对陈嬷嬷道:“我母亲逝世,家中可有主母?”
陈嬷嬷不敢隐瞒着大小姐,她道:“老爷六年前把邬姨太扶正了,邬夫人平日待人宽厚,小姐回去,夫人定然小心照顾您。”
叶骊珠勉强点了点头:“父亲从未提起过这事……家中可还添了新人?”
陈嬷嬷摇头道:“邬夫人膝下无子,大公子两年前还在邬夫人这里养着,现在入了私塾,自己住一别院。”
叶辅安毕竟是丞相,家大业大,家中不能没有女人料理内务。姜氏在时,叶辅安身边有三房侧室,邬氏是最出挑的一个,性情温和,容貌秀丽,姜氏去世后,叶辅安将她扶正了。
陈嬷嬷又道:“大公子聪明伶俐,府中上下无不喜爱大公子,小姐,您回去之后,肯定也疼爱大公子,你们身上毕竟流一样的血。”
叶骊珠点了点头。
母亲不在了,倘若邬氏贤惠善良,能让父亲事事顺心,她也不会和邬氏作对。不过,叶骊珠只认她自己的母亲,绝对不改口叫别人为母亲。
对于幼弟,叶骊珠既想见又不敢见。这么多年,两人没有见过一面,叶骊珠怕弟弟把自己这个姐姐当成外人。
毕竟自己是在外面长大的。
陈嬷嬷道:“天色不早了,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小姐快上床歇着吧。”
等叶骊珠躺在了床上,丫鬟们把蜡烛吹灭了两支,留了两支照明。
陈嬷嬷和李嬷嬷都在外面休息,随时听着里面的动静。
虽然这些年,邬氏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但因为三年前叶嘉佑中邪一事,叶辅安却对邬氏起了戒心,这次来接叶骊珠的人,所有能在叶骊珠面前伺候的女眷都是曾经得过姜氏恩情,且自小在叶府中长大,世代在叶家为奴的。
次日,叶骊珠醒来时,那股被石头沉沉压着胸口的感觉又上来了。
她眩晕了半刻,才慢慢扶着床沿做了起来,外面有些吵,声音震天,叶骊珠道:“外面是怎么了?”
陈嬷嬷道:“秦王殿下要离开了,离开时手下将士清点人数。”
叶骊珠点了点头。
等她洗漱过后,秦王的人已经离开了这里。
叶辅安早早就起来了,他在楼下,远远看着女儿换了身装束,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位小姐都要娇美,心里也特别骄傲:“珠珠,慢点下楼梯,你们都扶着点小姐,小姐要是摔了,你们都逃不了责。”
叶骊珠慢慢的走了下来:“我就想自己走,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怎么走哪儿都要人扶着。”
叶辅安道:“在爹眼里,珠珠永远都是小姑娘。来,你尝尝这个水粉汤圆,松仁,核桃,玫瑰,芝麻为馅,并没有放太多糖,放了一点秋油,又香又甜。”
叶辅安也不晓得叶骊珠出了明佛寺能不能吃荤腥,他特意让人做了几道纯素的菜肴,锅子都是让人新买的,就怕有一点荤腥让叶骊珠不适应。
叶骊珠好好一个大小姐,丞相府里的千金,只比公主低一头,本该过最清闲的生活,却在寺庙里念了近十年的经,叶辅安别提有多心疼女儿了。叶骊珠哪怕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想给宝贝女儿取下来。
叶骊珠看着眼前精致的白釉玉璧形小底碗,碗中汤水清澈,是百合银耳熬制,里面是三颗鹌鹑蛋大小的汤圆,厨师是叶辅安特意请的大厨,一路随身带着,因此,这汤圆的味道也很可口。
叶骊珠尝了一颗,才道:“昨日我问了嬷嬷,嬷嬷说您将邬夫人扶正了,爹,您溺爱珠珠可以,凡事不可太过,邬夫人为您料理中馈,见到您过分溺爱子女肯定不舒服。”
叶辅安素来不是会心疼女人的。他也就爱怜过叶骊珠的母亲姜氏。可这主要是因为姜氏出身高贵,姿容绝代,才华出众,姜氏是正室,叶辅安爱她敬她。邬氏不过是侧室扶正,实际上还是家里的奴才,和其他侧室没什么两样,叶辅安怎么会把她当成妻子看待。
叶辅安道:“珠珠不必在意他人看法,你是爹的骨肉,是爹的女儿,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出嫁之前,爹都要补偿给你。邬氏若让你不高兴,你只管告诉爹,爹为你主持公道。”
叶骊珠点了点头。
叶辅安又道:“你有一位表姐,是你外祖母那边的,小名叫做冉姐儿,你应该不记得。冉姐儿的父亲——也就是你三舅,四年前被调到了京城里,为冉姐儿做了一门婚事,两年后他又被调到了万州。你外祖母听说你回家,让冉姐儿随着你舅母来了京城,一来好让冉姐儿成亲,二来怕你知道母亲没了心里难过,让你舅母陪陪你。等你回去后不久,冉姐儿和你舅母君氏就到了京城。”
叶骊珠离开家的时候还小,叶家枝繁叶盛,家族庞大,自家的人还不怎么能认清,更不要提外祖母那边的了。
不过,叶骊珠也隐约记得,外祖母家在万州,也是名门望族。
叶骊珠对这些不清楚,叶辅安却很清楚。
姜氏是姜家老夫人唯一的女儿,在家里就宠爱得很。姜老夫人虽然没有见过叶骊珠,心里也是疼爱这个外孙女儿的。
君氏是姜老夫人最喜爱的媳妇儿,让君氏过来,一来看看叶骊珠回来会不会被邬氏欺负,二来让姜家和叶家的关系不能随着姜氏去世而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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