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她想嫁高门做世子夫人!”傅归晟憋闷道:“勋贵世家的宗妇对个庶女来说足够顶天了,我怎么能想到她心大成这样!”
“人心不足蛇吞象,哥哥。”
“行行行,别数落我了,二哥已经成家了。”傅归晟冷笑道:“下个月我就让爹给她定亲,我让她滚回岭南,再把她生母送回去,等她们到岭南,我再好好跟她们算账!”
这话说来真不像兄妹,反倒是仇人。
“祖母与我谈过了。”简略的把意思转达下,傅归晚劝道:“祖母既然把话说死,应该有些寒心了。此事你别插手,也不合适你插手。”
可傅归晟很不痛快:“祖母和爹能让她滚回岭南吗?还不是嫁在京中!”
“你要把尤姨娘送回岭南同样异想天开呀。”傅归晚叹气,问:“还记得二叔那位在岭南为救他身故的同袍吗?二叔一直想让你娶那位同袍的女儿。”
“当然记得,爹他养了那家子五年多!报答就罢了,可那家子摆明讹我们。”他父亲非但看不穿还乖乖凑上去。
换成旁人,他必定要嘲笑死了;可是他爹,他除了被气个半死还是气,傅归晟咬牙道:“若非你去年硬把他们送走,我铁定把他们揍得满地打滚!”
那你肯定也得被你爹揍得满地打滚,傅归晚腹诽,笑道:“一年前我强硬地将之送走,二叔一直心存愧疚呢。
我给了3万两银票,二叔5年多来投在他们一家身上的没有上万肯定也有六、七千两,那位同袍就算活着,他们家一辈子能有这个数吗?”
傅二哥不耐烦:“妹子你到底想说什么,别跟二哥弯弯绕绕的!”
“之前我查到尤姨娘从岭南带来安置在府外的仆妇曾经与他们那家子私下往来密切,你定亲要紧,就没节外生枝。”
“她们母女俩个比个的贪慕虚荣,会和那家子——”傅归晟一怔,脸色有点吓人:“难道是我的亲事,她们干涉过?”
“二哥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找机会亲自去趟岭南,应该能解开一些谜团,在你爹面前才更有说服力。”
“对、对,是该去趟岭南。”傅归晟大笑:“我就该早点想到去探探他们尤家的底,我就不信能养出这么两个祸害的会是什么好人家?”
“哥哥啊,就凭你这冲动的性子,你还是别去碰尤家的好,人家在岭南可是地头蛇。你只身过去,万一开罪他们,小命就难说了。”
“二哥能连那点分寸都没有吗?”
“呵呵!”傅归晚持续念叨:“你真想过去,多带点人手,切记别走漏风声,更不能冲动。把差点成为你未婚妻子那家人查清楚就够了,另外的事随意吧,千万别多逗留;遇事多冷静多思量,谋定而后动总没大错的。”
“好好好,哥哥记住了。”傅归晟被念得脑壳疼,被拉着保证几句就麻利走人。
傅归晚望向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月亮又要圆了,片刻后从书架上拿本书来看,大概过个把时辰将书放下,沐浴洗漱准备就寝。
烛光灭尽,闺房陷入漆黑,她刚朝内侧过身便听到背后无情护卫长的请示声,重新平躺,问何事?
“傅宗弼这两日一直派人在教训那个老太婆,命令老太婆不准伤害你。老太婆这两天被掴掌得鼻青脸肿,又有傅经茂的小妾相劝,已经没再叫嚣买老鼠药。”
“知道了。”
“他怎么突然对你好起来了?”无情疑惑。
“杀人不过头点地,想弄死还不简单?傅宗弼从没想过要我死,我活着,他才能获取源源不断的好处以及帮他护住所有他捧着护着的儿女亲眷。”傅归晚提示:“教训辛姨奶奶并非他对我好,而是要将我榨干,相对而言可比弄死狠得多。”
无情道:“恶毒!早死早干净!”
“我曾经好奇老太爷就没想过改变方针策略吗?倘若把我压制得太狠适得其反,我当真什么都不管不顾还能有他的好吗?
难道他真以为我能心肠软到去捧着护着一群对我充满恶意之徒,把对自己充满恶意的人捧高再让他们来压榨自己,这是傻子吧?”
“你应承的时候比拒绝的时候多。”
傅归晚微笑道:“傅老太爷总是不长记性,当年贵妃明明白白告诉他:事不过三。没两年便又早抛诸脑后,不过他至少认得清最根本的局势。
倘若这四年来我强硬到底丝毫不退,那么他必定会退让;他心里很清楚,傅家失去谁也不能失掉圣眷无双的永福郡主。”
“难道他还能因为你强硬而舍掉最宠爱的儿女?”
“当然。”傅归晚肯定:“只要确实我当真丝毫不让,他必会退步乃至舍掉其他任何人;可但凡我有一丝的心软妥协,他就会变本加厉的逼迫压制。”
“那你是故意让他以为你心软?”无情后知后觉。
“我及笄之后你才到我身边,短短两年你已经接触过傅家多少烂摊子?”傅归晚反问,哼笑道:“你当傅家为何那么多烂摊子,傅宗弼为何只一味想叫我善后而从不管制他们?”
“为何?”无情问,郡主大人在心底默默吐糟下无情护卫长的好奇心,我这么说不是真让你问,不过倒也给她解惑了。
“其一傅老太爷本身在十多年前就已失掉分寸,得他宠爱照顾出来的女儿、亲友们自然也没什么分寸,最终必定会把家族风气败坏掉。
再者他就是要竭尽全力把傅家和追随他的人家全部捧上去,捧得越高越好;他自己都认为权势够大便无需忧心,这种情形下他真有意管教也没什么力度。
何况傅家还有圣眷无双的永福郡主。无论闹出多大的灾祸自有永福郡主顶着,这么好的利用我的圣眷的机会为何要放过?亲友为此献上的孝敬他得,他何乐而不为?
便是真有太放肆之徒,我与他之间最难以容忍的必定是我;他会等我出手,甚至哪怕我出手合他的心意他也会站在我的对立面,在家族中恶名由傅归晚担着,他依旧是位仁厚可亲的大家长形象,多好?
更不提他还要压制我,倘若他祖父的身份不够分量便需动用整个家族的力量,他当然需要本家和亲友的支持;而他放纵本家和亲友随心所欲乃至欺压永福郡主满足他们的虚荣心,自然更受拥戴,他们双方互利互惠。”
傅归晚倏尔笑起来:“唯独坏人由我来做,那么相当于我站在整个家族的对立面,他能压制得更得心应手毫无顾忌。
你看傅宗弼的想法好吗?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亲戚长辈同辈都讨厌她排斥她,面对这股庞大的压力又有他的教导,应该很理所当然,这个孩子会选择讨好而非对抗;只要能在幼年压制住,这个孩子就只剩下被人予取予求的份儿了。”
“简直该死!”无情问:“你居然能容忍到现在?”
“你为何不问圣上、相爷还有你家统领居然能容忍傅宗弼这些龌龊行径?”
“为何?”无情惊奇了。
“你可以先自己考虑,想不出答案再问我。”傅归晚顺口就问问:“说来分别快一个月,你家统领如何了?”
“已经陪同到金陵,帮你请大夫。”无情答。
“别说的我跟你好像在两个阵营好吗?你看清楚,我才是你主人,你不想叫无情想让我给你改个娘娘腔的名字是吧?”
无情郁闷的闭嘴。
傅归晚善心大发地没揪着她多训,就此安置,侧身而卧,整个身躯有些弯曲似要将自己蜷缩起来。醒来时晨光微曦,她抬手揉揉脑子又在被窝里缓缓,她懂事起就没睡懒觉的习惯,稍许便坐起身来唤婢女们进内室梳洗。
她坐在玳瑁碎彩石镶嵌的梳妆台前挽发梳妆时,姚黄走近前压低声音禀告三少爷来了,傅归晚只有一个感叹,这哥哥真是童真过头了连给祖母请安的规矩都忘了。
老夫人五十大寿后免了小辈们每日请安而改为五日一次,今日十五,她即刻要往颐寿堂,还大清早过来找她作甚?
脂红站在姑娘身侧正要给主子戴上珍珠步摇,听着差点手抖了,大前天来蹭早膳就罢了,好歹能算兄妹一年未见以示亲近,可昨日也来今日还来,就连晚膳都要来妹妹这里用,甚至用过晚膳还要逗留,简直太过了!
在明珠苑院门前见面时傅归晚忍不住数落他两句,傅归旭还板起脸来反对,她无奈只能哄哄哥哥,哄好后一块儿去颐寿堂给祖母请安。
除大姑娘和11姑娘外包括上门做客的表姑娘、本家姑娘们都在闭门思过,今早来请安可谓安静,老太爷尚在病中也不适合热闹。
傅归晚看这两岁的小肉团子挺好玩,期间多半在逗小娃娃,等给老夫人请过安,四位当家太太告退,她又和三哥去看望过祖父再留下陪祖母用早膳。
用过早膳傅归旭去金吾卫当差,傅归晚则回雅风院给母亲问安再看看幼妹,辰时中准备出府——说辞是到福安公主府做客。
虽然哪怕没有说辞,哪怕天天出门,府里也管不住,毕竟傅归晚当年在府里上闺学时几乎天天往府外跑。可如今她已经是个大姑娘,没个正当点的理由还想随意出门,就得等着被她娘的礼仪规范给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