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脸色瞬时惨白,甚至,腿一软,居然吓得瘫软倒地。
见此,别说陈以祯,便是郑嬷嬷,亦是眼含不满。
小圆子忙慌慌张张站出来,道:“启禀娘娘,奴才这位朋友当真是钟家后人。”
他踹了小太监一脚,拼命给他使眼色,“娘娘问你什么,你便如实说,这里又不是龙门虎穴,你怕什么!”
陈以祯抬手捂眼,简直没眼看,即便这个小太监当真是钟家后人,看他这个样子,又听闻他六七岁就入宫了,能学得到钟家传承手艺?
小太监咳嗽一声,哆哆嗦嗦站起身,许是小圆子的话安慰了他,又或者被陈以祯吓住了,此时他老老实实道:“回娘娘,奴才确是钟家后人,只是,奴才却不会钟家医术。”
果然如此,陈以祯眉间染上失望。
“但是,”小太监在皇后娘娘猛然璀璨的目光中,咽了口口水,道,“奴才虽不会,但奴才尚有一堂兄在世,堂兄聪慧稳重,自幼被当做家学传承抚育大,因此,因此堂兄应是会的。”
陈以祯有些激动,“真的?你堂兄现如今所在何处?”
经过这么一番讲述,小太监慢慢平静下来,没那么紧张了。
他低下头,“回娘娘,当然是真的,且堂兄现下就居住在离京城不远的京郊。”
当年他们钟家被先皇抄家,流放到关外,的确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那段时间家中大部分亲属也都因各种原因前后离世,但后来,蒙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他们总算能蒙恩离开关外,再后来,他们千辛万苦回到京郊定居,总算暂时稳定下来。
至于他,是因为家里父亲生了重病,家里又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弟妹,没办法才进宫来的。
陈以祯站起身,眉眼开怀,“若你说得都是真的,你放心,本宫定然会在皇上跟前替你谋求赏赐。”
熟料,小太监一听,急忙摆手,急惶惶道:“不,不用,奴才谢过皇后娘娘好意,只是,只是能为娘娘和皇上分忧,已是奴才一家莫大的荣幸,奴才万不敢求任何奖赏。”
他神情惶恐,手脚挥舞得剧烈,一看就知这是他的真心话。
陈以祯好笑,知道他是惧怕皇上因先皇时期的事再追究他们一家,遂安慰道:“你放心,皇上是明君,奖惩有道,该惩罚的绝不姑息,该奖赏的也绝不会假公济私。”
说罢,她不看小太监猛然欣喜若狂的神情便转身走了,她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去。
皇上此时的确正在为此事忧心,更让他恼怒的是,那帮吃朝廷粮为朝廷做事的大臣不想解决办法就算,居然还跟个后院娘们儿一样居心叵测勾连到后宫身上,说什么此事是他没有选择废后,反而重新稳固皇后地位,引起上天不满,特此降下惩罚来警醒世人。
整天磨磨唧唧不干正事,唯一的小心思都歪到□□去了。
皇上哪里能忍,当即就命人摘了顶风闹事之人的官帽,命人拖了下去。
其他人见皇上暴怒,哪里还敢触霉头,一个个缩得跟鹌鹑似的,分外老实。
陈以祯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来到勤政殿求见的。
别说,大臣们瞧见皇上不自觉松软下来的眉眼居然都不约而同大大松了口气,紧接着,内心复杂,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皇上对皇后娘娘当真是荣宠至极,说什么因陈家而厌恶皇后的话根本不存在,最憋屈的是,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一步步稳固地位。
陈以祯被领着进勤政殿,进来望见殿中央立着的几位大臣,愣了下,还有些不自在,她还是第一次在勤政殿遇见前朝的大臣。
不过,她这次来本就是为前朝要事而来,因此大臣们在不在还真无所谓。
皇上知道皇后不是个闲来无事就过来溜达的闲人,更别说他还留大臣在此间商议要事,因此对于皇后的来意,他分外好奇。
“怎么了?”他问。
陈以祯不再多想,想到她带来的这个好消息,便是大臣跟前,亦不禁喜形于色,她上前一步,拱起手,恭声道:“皇上,臣妾找到钟家后人了。”
话音落下,殿内一派寂静,皇上尚有些没反应过来。
其他大臣亦是一头雾水,什么钟家后人?当时太傅提起这个建议时,当时只有他和皇上两人在场,皇上寻找钟家后人也只是动用自个手中的兵力,因此旁人还真不知道有关钟家的事。
但猛然,太傅提步上前,因太过激动,还差点摔了个狗啃屎,面色涨红,胡须一颤一颤的,“娘娘,您说的,可是微臣心中所想的那个钟家?”
陈以祯矜持颔首,“正是。”
皇上也反应过来,他霍然起身,精光四射的双眼紧紧盯着她,同样问了一句,“可能确定?”
陈以祯笑着道:“应该没问题,皇上若是想详细问问,不若将人传过来,那人现下还在臣妾的钟粹宫。”
皇上冷静下来,坐下,转头吩咐荣盛快速将人带过来。
荣盛应声转身麻溜走了。
勤政殿的大门打开又阖上,殿内大臣头对头小声议论纷纷,大部分大臣还不知道皇上皇后和太傅三人在打什么哑谜呢。
皇上平静下来,瞧见陈以祯端端正正立在下面,狐裘围脖间白皙细嫩的小脸蛋白净可人,一双明灿的大眼睛仿佛琉珠,能熠熠发光。
不自觉就心间一软,吩咐太监,“给皇后搬个凳子。”
又朝她招手,“过来。”
陈以祯迟疑,皇上命人搬凳子她不反对,但是让她坐到上面,是不是不大妥当,不过转念再一想,往常新年宴会,她都是和皇上坐在最上面,因此只犹豫了一下,她便哒哒走了上去。
恰好小太监将凳子搬过来,她顺势坐下。
皇上摸了摸她的手,感觉是温热的方才放心,但免不了再次叮嘱,“天儿冷了,日后出门可别忘了带手炉。”
陈以祯笑笑,“臣妾都记着呢。”
两人在上面偶偶低语,耳鬓厮磨,下头,大臣们终于从太傅嘴里打听出事情缘由,一时间,心情分外复杂,尤其是刚刚跟风跟刘大人一起劝谏皇上,觉得皇后不堪大任的几位大臣,此时只觉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他们觉得不堪大任的皇后找到了钟家后人,而自觉堪当大任的他们却只会哄堂吵闹拌嘴,连个实际性的建议都提不出来。
羞赧地抬头看,得,两位正忙着你侬我侬,含情脉脉呢,眼里根本就没他们。
他们低下头,老实待在一边,不吭声了。
过了会,荣盛将小太监带了过来,皇上亲自发问,询问他有关钟家的细况,又按照他所说及时派人出宫寻找他那位很有出息的堂兄,目前虽说还不能确定他那位堂兄是不是真的有出息,有没有完全将长辈所学传承到手,但一番试探拷问,皇上已经几乎确定,这位的确是钟家后人。
命人将他带出去,皇上不顾及朝臣在场,一把握住陈以祯的手,感激道:“皇后,你真是朕的福星。”
陈以祯却觉得十分不自在,她最近和皇上感情很好,搂搂抱抱也是常事,但这些都发生在没人的时候,但现下位于勤政殿,他经常处理朝政的地方,下面还有那么多大臣,众目睽睽之下,皇上怎么好意思……
“皇上,下面那么多人,你放开我……”
皇上冷冷瞟了下面一眼。
大臣们一个哆嗦,率先,太傅咳嗽一声,知趣地提出离开,眼下人还没寻回来,他们待在这里并无要事,与其受皇上的白眼,不如先行离开。
皇上淡淡“嗯”一声,准了。
其他人见此,纷纷站出来提出告辞,那迫切的态度仿佛皇上这里是龙潭虎穴,笑话,没看皇上正在和皇后娘娘温情呢,他们留在这里不是杵着扎皇上的眼嘛。
皇上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君主,他想要惩罚大臣,根本不带一点犹豫的。
等所有人都屁/股着火似的离开,殿内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皇上笑望陈以祯,“现在没有外人了。”
第六十六章
到最后,两人也只是规规矩矩倚在一处, 说了些悄悄话。
皇上想起今日的事, 不由感叹, “你为朝廷解决了这么一件大事,当真是朕和朝廷的福音。”
说到这,他猛然愣住, 突然想起渡一大师说过的话, 他曾说皇后是福佑之人, 能为他为国家带来福运, 望他细细斟酌, 莫要轻易下决心废后。
如今这件事,是不是正好验证了渡一大师的话。
他兀自出神, 陈以祯却闻言好笑,摇摇头, 道:“非是臣妾一人之力, 认真说起来, 此事当中,不管是从中起牵连作用的小圆子, 亦或者钟家后人, 都比臣妾做出的功劳更大。”
皇上却认真摇头, 说:“非也,朕听闻小圆子还是你当初见他可怜,命底下人将他调进钟粹宫的,若没有你心善在先, 说不定小圆子这个人早就不复存在了。”
小圆子当时病重,宫里头从没有给太监宫女看病的先例,生了病,只能硬生生地熬,熬过去就算,熬不过去也不过一卷凉席的事儿,但当时恰逢陈以祯路过,见他苦苦哀求管事不要将自己送走,自己肯定能熬过去,面容枯槁,身子瘦弱,就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给郑嬷嬷使个眼色,将人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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