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太后病恹恹的半躺在软榻上,殿内满地的碎瓷片,几名宫女和太监就跪在那些碎瓷渣上瑟瑟发抖,承受着余太后的怒火。
“萧陌竟是个皇子……”余太后喃喃,脸色忽地严厉起,“可是皇上为何会知晓?是不是你们没有守好皇上,让一些怀有不轨之心的人进去了!”
为首的是朝晖宫伺候皇上的大宫女,她伏在地面上,哭着道:“昨儿夜里,奴婢隐约觉着内殿有人,可是待奴婢进去后,皇上却将奴婢赶了出去,今日奴婢一直守着皇上,确无人进宫!”
“这么说,是皇上瞒着尔等藏了人?”余太后气得胸口大起大伏,手中紧紧掐着软枕,脑子一阵阵发懵。
恰好此时,负责照顾二皇子的奶嬷嬷求见,余太后一听说二皇子就愈加气恼了,如今大皇子已是太子,将成新帝,她还养着那个没用的孩子作甚!
“惠妃不是一直想养二皇子么,”余太后冷笑,“本宫最近身子不适,就将二皇子挪到惠妃宫中养着吧。”
余太后身边的嬷嬷慌忙劝道:“太后,二皇子终究是皇上亲子,若是以后能同太后亲近也是再好不过,况且,太…大皇子也才五岁,能否亲政还难说呢。”
最后一句话就大逆不道了,不过余太后却是眼睛一亮,是啊,那孩子无声无息的在后宫里活了五年,是因无人关注,而现在他被推上那万众瞩目的皇位,往后是何模样还难说。
“那就养着吧,不过这些日子就莫要抱到哀家面前让哀家心烦了。”余太后无情说道,仿佛当初每日都要抱着哄一会儿二皇子的并不是她。
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十分不平静,与余太后病了待在寿安宫内不出宫不同,余相仍在前朝活跃着,与其他几位辅政大臣一同操持着先皇的丧仪。
萧煦的梓宫设在勤政殿,与平民世家丧仪不同,后宫的嫔妃们是不允许出现在前朝,只能在后宫设位哀泣。勤政殿内,唯有皇后和子嗣被允许守灵,但太子和二皇子都还小,萧陌往往没待多久就被云靥着人送回了宫。云靥则按照规矩一直守到葬礼那一日,但她身子再好,连着守了几日,也是精神不济,面色带着也不好起来。
皇帝葬礼前一夜,云靥坐在偏侧,望着牌位愣怔。她虽不喜萧煦,但想到一个仅大她几岁的年轻人就这般离开人世,心里总是不舒服的,且皇家丧仪,在下葬前,还不如民间丧仪热闹,那些为萧煦哭泣的人,有多少是真情实意的呢。
寒风萧瑟,这几日的瞿都大雪纷飞,若是往年,会有人说是丰年之相,然遇上皇帝驾崩,这种言论再无人敢说。
“娘娘,喝口茶汤暖暖身子吧。”阿些低声道,又在她怀里塞了个暖炉。
云靥低低应了,几日的守灵接见命妇,她又累又困,想着喝口茶汤也能醒醒神,孰知喝了盏茶后,仍旧困得厉害,没多久就单手撑着小脑袋睡着了。
为着宫内的暖和,勤政殿的大门紧闭,阿些和阿耶守着难得打盹一会儿的自家主子,也有些昏昏欲睡,直到门外响起细微的动静,两息后,门被推开了。
阿些在听到动静后就一激灵醒过来,下意识地看了看云靥,见她还睡着,松了口气,这才敢往大门处看过去。
“摄政王。”见到来人,阿些忙捣醒阿耶,上前行礼。
萧肃浅浅颔首,面色淡然瞧不出情绪来,但满宫的宫婢和太监在他进来后,都悄无声息的行礼退出勤政殿。
“小丫头。”萧肃行到云靥面前,看着小丫头眉眼下淡淡的青色和紧皱的纤眉,心疼的喟叹。
见她睡得不舒坦,萧肃沉了沉眸,从怀里取出个小瓷瓶,在云靥鼻下绕了两圈,后者支着脑袋的手缓缓松下劲,眼见着她要歪斜过去,萧肃动作极快的揽住她。
动作轻微的将小姑娘抱起来安置在怀里,又用黑毛大氅将她裹得严实,萧肃就这么抱着她,让她坐在他的腿上,窝在他的怀里沉睡。无数蜡烛将殿内照得亮堂,更将两人融在一起的影子映在墙上,一夜过去,椅子上的人仅动过几次,还是为了给怀里的人调整个更舒适的姿势。
在天际还昏暗着时,萧肃动了动,把怀中人放回宽椅内,看着她因为沉睡而浮上绯色的双颊,他眸中轻动,俯身在她唇角亲了亲,慢慢打开门跨了出去。
除了守在宫外的宫婢和太监,阿些和阿耶被机灵的胥归带到了偏殿,相顾无言一整夜后,看到萧肃颀长的身姿出现在偏殿外,胥归才跳了起来。
“昨夜的事儿,两位还是莫要与娘娘说了。”胥归临走前交代完,这才忙不迭地跟上萧肃离开勤政殿,往长道走去。
云靥只觉难得睡了个绵长的好觉,一整夜都浑身暖洋洋的如同在被窝里,精神也好了许多。同阿些说着昨夜好梦的云靥起身活动身子,并未看到欲言又止的两个婢女。
皇陵在距离皇城三十里外的清澜山,在皇城的这段路需得走着过去,满朝的文武官员的宣武门前三跪九叩,高声哭泣,而后才跟着灵柩后面走着。云靥一身月白绣线宫裙,手中牵着同样一身白衣的萧陌,眼睛微红,神色肃穆。
萧陌一路上偷偷看了云靥好几眼,见她似是哭过,心里难受得紧,于是他也绷着一张小脸,紧握着云靥的手指,希望能给母后点点安慰。他看着那灵柩,也不知该不该哭,可是他内心并无多少哀痛之意,在他仅仅五年的过去,他从未见过这位父皇,哪怕是母妃死的时候也没见过,在他被宫人欺辱的时候也未见过,是牵着他手的这个人,拯救了他,将他带离了泥潭。
“陌儿,待会儿跟父皇告别,可以说说你想说的话。”出了皇城后,皇室成员就被安置上了马车,云靥为萧陌整理整理衣物,温声说道。
萧陌抿唇,手指攥着云靥的衣袖,他没甚与素未谋面的父皇所说的,如果真的要说,那当是感谢父皇娶了母后,让他感受到了温暖,且有个亮亮堂堂的前路。
云靥并不知萧陌心中所想,若是她知道,定是无言,恐怕萧煦并不想听到他的这番话罢。
她揉了揉眼睛,也不知是否因为睡眠不足的缘由,眼睛总是又红又肿,还痒得很,旁人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大哭了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萧陌:母后很难过,心疼
云靥:眼睛好痒,想睡
第41章 更替
太后是最先下马车的,她一身素白的衣裙,面容憔悴,不过短短数日,双鬓添了许多白发,偶尔看到云靥及萧肃的眼神,包含着刻骨的仇恨和阴霾。
云靥对她为何如此心知肚明,只是不太明白,她为何突然会这般恨自己,毕竟这一手苦果,是她自己亲手酿的。
就在皇上驾崩的两日后,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太后的寝宫中来了个不速之客,太后被点了穴道,既无法动弹也没办法喊人,就这么被强迫着听了此人将皇上突然驾崩以及选立皇长子的缘由。
仿佛被太后满脸的不可置信和不住颤抖的身子所取悦到,那人在离开前残忍的总结道:“所以论到底,是您亲手逼死了皇上,是您把他一步步推向死路,这个结果,您一定很满意。”
来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而余太后小半个时辰后方才能动弹,她跌坐在地,满脸冰冷的泪水。原来她的皇儿,自始至终都知晓他为何会中毒,为何会一次次病重,为何会被刺杀,所以、所以最后才会立下那种遗诏。
她的皇儿死的时候多难过啊,对她这个母亲又有多绝望,可是她没法子,真的没法子!她还记得煦儿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小的一团,可爱又柔软,瞬间给她原本灰暗的人生带来了希望,也给余家开拓了前路。
她原先真的很苦,夫君根本只是为了她的家室,环侧妃才是他的心头宠,她被忽视,被冷漠相待,直到煦儿出生,她才感受到了被重视的感觉,那种感觉太让人舍不掉了。
她仓促的抹了把脸,深深呼吸,她只是为了能更好的生存而已,现如今煦儿已经没了,她的依仗唯有母家和二皇子,兄长说的没错,想要余家百年荣华和她的地位,将皇权攥在手心才最稳妥。
她不能恨自己,起码现在不能恨,所以她只能恨萧肃和赫连云靥,若不是他们,大萧就会完完整整属于煦儿一人,煦儿也不会早早的没了!她神经质一般念叨着,絮絮叨叨了许久,才让自己好受些。
但是真的好受,还是欺骗自己,只有余太后自己知道了。
萧肃对于余太后愤恨的眼神恍若无睹,他只关心小丫头累不累。而在他看见她手里牵着个大萧即将继位的新帝后,眼色都不自觉暗了暗,都是个五岁的人了,连路都不能自己走吗?堂堂新帝,牵着小丫头的手像个什么样!
最让他恼火的是,过了这么久,他还没好好地牵过小丫头!
胥归望着自家主子那仿佛要活生生将小皇帝扔出去的眼神,既是同情小皇帝,又是对主子的行为表示无言,那只是个五岁的稚子啊王爷!云靥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并无好感,哭是哭不出来的,只是垂眸站在那儿,有风又有雪,将她的披风吹得飘起,萧肃不动声色的换了个角度站着,高大颀长的身子替她挡住了寒风,只是眉间仍是不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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