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气几乎散尽了,山里面草木都冷,骑在马上腿和脸都挨冻。宁兰急着赶路,大家一天大半时间都在马上,一到休息时纷纷喝酒取暖。
宁兰坐马车也够颠簸,要是寻常贵女早被折腾散架了。她倒是咬着牙,一句也没说苦,其他男人自然也不能让人看扁。
宁兰握着水囊拧开了盖子,乖乖低头在水袋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想着快要见到霍起了,又是快乐又是担忧。
哎,她好想他,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在江都顺不顺利。那个大名鼎鼎的薛韫才女好看吗?他喜欢同她下棋吗?会不会越过喜欢看她?她棋术差,武将的姑娘,就喜欢骑马。但是武术想来也平平,她觉得好挫败。
霍宁看她喝完水,接过水囊掂了掂,道:“我去给你加点水。你在这里不要动。”
宁兰点头道谢。
霍宁走了一会,宁兰还在想霍起。十二骑忽然开始交换位置,男人们胯|下的马匹躁动了起来。地面升腾起白色的雾气,太阳被遮蔽在雾后。
有人忽然喊了一声:“是瘴气!快遮住口鼻!”
与瘴气同时开始弥漫的是漫天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箭羽。十二骑久已不上战场,处理洛阳那些不长眼的无赖绰绰有余,对于这种瞬息万变的暗杀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幸好有霍宁带来的侍卫。
从越来越浓的瘴气外忽然飞射进一枝漏网的箭矢,宁兰折腰一避,抽出薄如蝉翼的腰剑,将箭身分为两段。
然后瘴气越来越浓,她呼吸有些不畅,箭也愈来愈多。她的腰剑又软,挥开箭羽时极其费力,手背被箭头擦伤也来不及处理。
行竹护着她要往马车上去,不料正招架艰难间,不知哪里又架起了弩,十二骑中有两人接连哀叫栽下马去。马车此时在瘴气里成了唯一判断的标识,响箭、弓弩一簇簇往马车上射,若不是她起先在外面,现下已被射成刺猬。
马车的马中了箭,拖着车辕哀鸣着往外撞,她亦被乱窜的马车带得连连后退。不多时车裂成两半,马披着车绳发足狂奔,原先被马车挡住的那一面箭矢得了空隙,瞬间携风雷之势密密飞来。
宁兰连忙按倒行竹,回身就地一滚,回手振剑,本能间使出了一招那日在明质阁霍起早上起来教她的剑法。
可是弩|箭的力道实在太猛,她刚借力打出第一支,第二支又横空飞来,如此两次,腰剑根本来不及折回,东面和西面配合良好,同时射出两箭。一箭直取行竹,一箭正对她,而她的腰剑还在前一枝弩|箭上缠着!
怎么办?
恐怕父兄和霍起要伤心了……
这一只锐利的弩|箭射到她面前时,仿佛死亡前的回放,那丝死亡与熟铁的冰凉刺在她的面上,四肢五骸都在极端紧张中缩紧。
她的剑还在身后缠住,只能身受一弩之力。
一瞬间,一枝轻巧的羽箭横破寒空,熟悉地使着巧劲,将她和行竹面前的弩|箭一字串开,钉在了树干上,入木三分!箭羽犹在发颤。
宁兰只感觉腰间一轻,面前景象旋转,下一刻已经被男人放到马背上。
她轻唤了一声:“行竹……”
“会有人带她赶上。”男人手中剑光闪动,手腕一紧,力如水流,将射向他们的厚重弩箭尽数格回,空中不住传来“铮铮”声。
接着剑花一挽,从背弓拉弦,指尖轻拈,三箭齐发。每一箭处,尽是远处人头仰倒,弩|箭四散。
这等四两拨千斤的力道与准头!宁兰蓦然想起了霍起。
男人剑与箭都用得十分熟练,切换游刃有余,是武学高手。
他高头阔马,面不改色在这血腥修罗场中穿梭。他带来的西海队伍在他的指挥下亦重拾秩序,开始将战场往外推,蓄机反攻。
*
宁兰没了马车,亦没了马,虽然吸入瘴气脑子发疼,浑身也没有力气,但在陌生男人的马背上,还是强撑着打起精神。
霍宁低头看了她兀自苦撑的样子一眼,没有说话。
宁兰捂着胸口,皱眉寻回些精神,艰难道:“谢谢你……若不是你……”
霍宁无谓道:“无妨,我只是受阿起之托。”
夜里修整的队伍还没有赶上来。霍宁的武艺宁兰刚刚见过,倒不担心安全有问题,只是……
霍宁虽然一路表现得对她毫无兴趣,但是毕竟孤男寡女,她现在又没有马车,夜里怎么休憩?
霍宁道:“我去抓只兔子给你吃。吃完了就休息,我睡在洞口。”
宁兰垂着眼睛,因为瘴气的原因,头疼,也打不起精神说话,只是皱着眉头慢慢道:“不吃也行。我实在是头……”话未说完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霍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倒在地上,注视了片刻,走过去蹲下身子。
她额头很烫,估计是中了瘴毒。此地林树蓊翳,气滞难通,按理应该将她衣服剥了,找个通风的地方施针。
霍宁看着她宛如瓷器一般细致嫩白的脸,小巧的鼻梁,嫩红有些干燥的嘴唇,脸颊因为瘴毒发热带来的红晕。
一副祸国妖姬样,治什么治,死了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发现这一章都是元国公的侄子口口了口口,一道口口射来,霍宁口口了口口。
这还能看个啥,赶紧改了。
第43章
宁兰自己求生意志倒是很强,一直发热到夜里,自己挣扎着醒过来觉得气闷,拽着霍宁的衣角小声提醒他应该把自己放到洞口透气。
霍宁露出狼类特有的小尖牙震慑她,一副她再烦人就撕了她的样子。
宁兰握着他的袖子,将嫩嫩的小脸贴在他袖口的绣花上蹭了蹭:“霍宁哥哥,曼曼好难受……带曼曼去外面好不好……”
她皱着眉,像是上好的美玉被在眉心划了一道,让完美主义的霍宁看着没来由烦躁。
洞内空气不流通,又升了火,愈发闷热,对于霍宁正是过夜的好温度。
宁兰蹭着他,像是他豢养的小兔子,白嫩嫩,发顶细嫩的幼毛毛绒绒。
霍宁狠狠吐出一口气,目色不善地瞥了她几眼,拎着她的领子将她墩到了洞口,自己准备走回去。
只是他太倒霉了,朦胧的月色恰在此刻像流水一样倾斜在没有树木掩映的通风处,霍宁将她拢到了洞口还未松手,不得不猝不及防地看清了这个过分好看的女人。
说是女人有些过分。她还这么小,身上软软的一团,脖子细细白白的,小脸嫩嫩的,睡着时眼角垂着,可怜兮兮的像他小时候养的那只小白兔子。
那只兔子极可爱,毛绒绒,软乎乎,肉嘟嘟的鼻头蹭他的手,还用圆圆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讨萝卜梗吃。
只是他当时不懂事。霍家的男人怎么能像女孩子一样养兔子呢?
他那日照常练了射箭,和堂弟尽兴切磋了一场,两个人背上武袍都被汗浸湿,酣畅淋漓难分难解。
他们两都很有天分,师傅说他们是霍家未来的将星。
直到彩霞傍空,到了吃饭的时间,霍宁只得恋恋不舍回到家里,就看到哥哥姐姐围在他的院子里,架了木头,正在火堆上烤着散发扑鼻香味的美食。
那是他养得小小软软的白兔子。
他们聊得开心极了,都在等着吃弟弟养的兔子。霍宁冲进去捏起拳头将所有哥哥打了一顿。
他才七岁,哪里能轻轻松松打得过这么多人,虽然他天赋好,一打三没输,但自己也没落到好,鼻子眼睛都挂彩。鼻青脸肿地抱着烤熟了的兔子,将它埋进土里,还给它埋了七根胡萝卜,头七一天一根。
不知那只兔子去往极乐了吗?
后来他没有爹,也没有哥哥姐姐了,有很多事要做,不再想养兔子。
看着少女幼嫩白腻的肌肤,他拔出匕首,在她毫不设防的脖颈上比了比。
高热的身体在深秋山里的风口上吹,本就冷热难受。匕首的寒光一贴到静脉,宁兰柔软的眼睑覆盖着眼睛,却皱眉无意识地低语了一句:“阿起……曼曼会乖的……”
霍宁指尖拈着匕首,游刃有余地转了个花刀,一个差池就能结果了刀下的小美人。
按照霍宁自己的意思,是不想留着这么个累赘给霍起的。
中午察觉到镇北侯的人来包抄,他恰好走开,死了也不是他的责任。
偏偏她命大,撑到他都装了水慢悠悠地走回来还没死,一套霍氏剑法倒是回风流雪,颇有意趣。一看就是霍起亲手教的。
也不知道这粘人的小东西有什么好。兔子剥了皮还能做个袄,小猪还能冒脑花呢,这小东西尽给他们霍氏添麻烦。
不过就是一张脸。
霍宁的匕首锋刃挪到了她那张丽色罕见的脸上,左右比划了好几下,忽然哼了一声将匕首一丢,半空中寒光闪动……匕首归了鞘。
他能怎么办呢。霍起不光叫他一声堂兄,还叫他一声小舅舅。眼看着这么些年也没有什么护着的东西,左右就这么一只小白兔子。
他还能真的让镇北侯剥了皮捡走玩吗。万一霍起真为这么个小东西疯了呢。
真烦人。
宁兰一面要透气,一面却被山风吹得慢慢蜷缩起来,冷得还有些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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