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像一朵即将盛放的牡丹花,被担在鎏金嵌红的托盘上,正要奉给年轻的皇帝享用。
事实上,她今天确实所有地方……是真的所有地方都被抹上了香膏,孔嬷嬷低低说了很多,她一知半解。
她一直对于自己和霍起究竟有没有行房,其实犯迷糊。她觉得他们已经亲密至极,可是按照嬷嬷说的,他们还可以更亲密?
那里抹的香膏和身体其他地方的不同,虽然洗掉,但是一直有一点油润的感觉在,令她有些不自在。
可是她不能乱动,虽然没有人被允许抬头仰望她,但是万一有人不小心看到她乱蹭,肯定会嘲笑新帝娶了一只小奶狗,到处乱蹭礼仪不周。
她感觉凤舆穿过了一重重宫门,她以前是以臣女的身份来到这里,现在却要成为主人……感觉新奇,又有一点恐慌。
她以往只能去太后传召的几个地方,后来霍起出来找她的多,她也没有在皇宫里到处走过,这个建筑群……居然这么大。
她不知道铺这么多红毯要花多少钱,她粗粗估略,一扇门到下一扇门之间经过的地方不会比弘安侯府前面的西长街短,她看过仪典的单子,她要过九道耸立的定鼎门一样的大门,每道大门之间又有五到九道这样的小门。
宁兰咂舌,整座一望无际的洛阳城,一半的街道都铺上红毯,是什么样子?和宫里这曲折繁复的距离才差不多。这要花多少钱啊。
如果她能够不戴珠冠和盖头,她将会发现,除了地毯之外,从弘安侯府到皇宫路旁的树冠,不论多高,都扎上了金丝攒珠的绒花,每一朵的花芯都是淡红的异色珍珠,触目所及皆是喜色。
迎亲仪使是新帝尚未成亲的兄长霍宁,其后正副使以彩舆承册宝、陈雁,之后礼物如玉帛器皿绵延数十里。
终于,凤舆停下,在帝王要接她去行庙礼时,少女握住他的手掌,忽然紧张地踩到了自己裙子,步伐被打乱,向下一倒轻轻扑进了他怀里。
等候行礼的命妇们低声交谈,行礼官勒令她们停止出声。
霍起隔着珠帘,轻轻抚住少女的脸颊,低声问:“曼曼,怎么了?”他以为她急着走,是临阵要反悔逃跑,心里有一些晦涩。
少女却握紧了他的手,慢慢道:“阿蛮哥哥,感觉像做梦一样,曼曼紧张地都没有力气了。”
他闻言展臂将她抱下凤撵,宁兰惊慌地张大了眼。然而命妇已经不敢再议论,心里只剩对这位俊朗又有手腕的帝王竟如此喜爱帝后的羡慕之情。
将人抱到地上,两人并肩走了一段,因为宁兰可视范围小,霍起伸手握住她的小手。
宁兰问:“今天的用具好复杂,是不是花了很多钱啊?”
霍起失笑:“只娶一个,还是娶得起的。多了真没钱,所以你嫁了我可不能跑。我再娶不起第二个啦。”
他引着她走过一小段殿外的路径,进了廊沿,没有外人能看到的私密空间,便将少女抱起,惹来一声惊呼。
“阿蛮哥哥!快放我下来!这不合礼仪!”
男人“嗯”了声,却直到两人更衣重新行庙礼,要出现在众人之前的下一刻,才让小姑娘的两只脚又重新着了地。
她明明很厉害的,却被他抱着像是很娇气的样子。
两人的姓名在宗庙中昭告天地。宁兰知道霍起的家人、自己的父兄堂姐一定都在看,也许上天不灭的魂灵也在温和地注视着她。
重活一世,这个人保护着她、支持着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也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她没有很远大的志向,但也想支持他想要为其他人带来平安幸福生活的理想。
*
帝后新婚当夜,当象征着皇后元贞的喜帕被奉到太后的寿安宫里时,太后正在数落风采不减的太上皇、曾经的凉州王。
“胡闹!你居然答应弘安侯如果起儿不在了就让宁兰改嫁?那人家听说我儿在沙漠不行了,和贺兰家的死鬼在一起,我们有什么好说的?你这个老糊涂!”
太上皇苦恼道:“也不是我要答应的,是你儿子自己提出的……而且当时说的是改嫁给霍宁,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没想到贺兰筹就……”
“胡闹,胡闹!爷俩都胡闹!这下儿媳妇花天海地沾别的小男人,我也没脸说她了!”
等到阿布从行竹手里接过白色的绸布,托上来呈给太后。
太后一愣。
她起初以为是儿子自己割了胳膊的血,但她毕竟是过来人,看了片刻。
她知道霍起的性格,若是没有落红,最多自己割一下手臂,以免别人议论宁兰。断不会做出再找别的女人混淆元帕这种费力证明给她看的事来。
阿布道:“行竹说,这帕子是原原本本,没有任何其他人动过的。所以……”
琰王府的侧妃宁莲本来没到生产期。只是宫里夜半来抓人,她素来小心易受惊,听了兵甲声以为是来抓自己和贺兰玺的,抱着他呜呜地哭着,襦裙见了红。帝后新婚后半夜刚刚睡下,又被这事吵起来,他们都不能进产房,宁兰连忙派千金科的太医去琰王府。
当天夜里元露被抓进宗人府。她本是料定霍起早就占了宁兰的身子,她这么编排,就算宁兰和贺兰筹真的没有什么,被囚了这么久,怎么说得清?反正失去了第一次,后面有没有第二次,是和谁,她没有办法自证!
怪就怪她自轻自贱给贺兰筹做什么侍妾。
万没想到,不光贺兰筹顺着她的意,就连霍起也一直没有取走宁兰的元夜。
元露起初是抵死不招的,上了三套刑罚,身上流着血,却是咬紧了牙不肯说。
这种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只要她忍着疼不招,太后总会怀疑忌惮的!有这份怀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她就有机会翻盘!
直到从主审官的口中听到太后已经确认她说了谎,结合今天帝后大婚的日子,元露愣了一会才明白过来。
他们怎么能……他们怎么能不□□她那么妖媚的身子!
宁兰难道不是靠自轻自贱身体把他们迷得神魂颠倒?难道不是因为她元露自尊自爱,才没有宁兰得男人青睐?
她不如宁兰?她怎么可能不如宁兰?
她只要动一动嘴,在围场魏妙妙就对宁兰的马匹做了手脚,可惜宁兰居然没有死,霍起救下了她。她煽动虞安安和宁兰在夺取太子妃之位上的敌意,谁想到当她带着贵女们去岚烟馆打叶子牌时,开门看到的竟然是虞安安衣冠不整。她挑逗二哥在于阗使臣比武后的帐篷玷污宁兰,没想到最终中招的居然会是三公主。
不过就是宁兰去江都那段时间,她忙着修复自己的头发和名声,稍稍放松了一个多月,宁兰居然就攀上了霍起!
霍起是谁,什么时候对贵女有过温柔神色。为什么偏偏要喜欢她这个不贞的女人!
为什么不论她怎么阻碍宁兰,最后输的都是自己?难道宁兰不是空有美貌、样样不如自己、还性情轻佻失身于男人的吗?
感情她一直都在自不量力,她根本不是宁兰对手?
其实宁兰并没有元露说的那么糟,也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厉害。
如果元露可以专注做自己,不要从一开始就偷宁兰的东西,也许宁兰与霍起早已一道去凉州成亲,元露自己却可以名正言顺成为东宫正妃,贺兰筹孤掌难鸣,也未必会反。
但是现在,一切为时已晚。
*
因为霍起刻意怜惜,只按照成亲的规矩索取了一次,宁兰第二日天光刚亮便醒了。
她紧张道:“要去给长辈敬茶,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霍起抱住人亲了一下小脸,热扑扑的,软糯糯的,好喜欢,又亲了一口。
“昨夜为莲儿生孩子,你就没怎么睡,好不容易才睡了一个时辰,我怎么舍得叫你。”
想到这,宁兰也有些开心:“莲儿真厉害,第一胎就是儿子,虽然现在不让分封地了,但是田庄也够她吃啦。你外甥以后爱做什么做什么,莲儿估计懒得理他了。”
霍起抱怨道:“有的女孩真坏,用完了男人就扔。有了宝宝就不要夫君,阿玺这下有苦日子受了。”
他圈住宁兰的腰,轻轻摸了摸,还是平的,但要先给自己争取地位:“我们曼曼才不会这样,就算有宝宝了也不会抛弃夫君,对不对?夫君永远是你最重要的人,要比宝宝排在前面的,对不对?”
宁兰皱眉:“还说呢,吃了那么多忘魂散,我都不知道还生不生得出来。我好担心。”
太医诊了脉,两人去更衣,的确是没怀上。
行竹安慰,一般都要十几天才能诊出来,不要着急。
宁兰摇头:“不是,真的没怀上,我能感觉到。哎,你不懂,昨天阿起根本就不行。”
刚束好腰带净了口过来的年轻帝王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霍起本来是因为她初次承受,才强制压抑自己,只慢慢地一次便收了。没想到似乎让小姑娘产生误会了?
他压了下眉毛,什么也没有说。
毕竟这种事情,用说的是没有用的。
两年之后,当万众瞩目的新朝小太子抬起肉嘟嘟嫩生生的小脚从正在为娇妻念情诗的帝王胸前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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