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女红女红不会,朋友朋友没有,偌大的叶府也就她这么一个小姐,姐妹间的争斗都不存在,想来也真是无趣极了。
叶世歆整日无所事事的,日子过得索然无味。
相较之下还是过去在流沙谷的日子惬意自在。跟着师父学习医术,骗夫子给她讲各种生动有趣的故事,和柳传言拌拌嘴,带着画竹往深山和寒潭随便逛逛都是一大堆的惊喜。
为了打发时间,她命人从外头搬了不少话本进府。她这两日一直都在乐此不彼地看话本。
《皇家小娇妻》,《寒门庶女》,《首府大人有些冷》,这些话本光看名字都不正经。故事大多都是胡编乱造的,谴词造句皆浮夸得很。不过倒也不失有趣。打发时间是完全可以的。
叶夫人是端庄之人,最不喜这些不入流的东西,这些书叶世歆只能私下偷偷看,断不能让她看到。
话本拿在手里,桌上摆着瓜子、蜜饯、核桃等各种零嘴儿。边看书边吃东西,别提多惬意了。
手头那本《皇家小娇妻》叶世歆翻了三分之一,正看得痴迷,却听到外头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以为是叶夫人来了。忙将话本往枕头底下一塞。抬手理理衣袖,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细细地品茶。
这般小心翼翼,做贼似的。画眠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想发笑。
来人是叶夫人房里的大丫鬟百合。她冲叶世歆福了福身,轻声开口:“小姐,夫人命您速速去前厅。”
“有什么事儿吗?”她心下一惊。
百合说:“将军夫人登门拜访,眼下正在前厅用茶。夫人命您赶紧过去一趟。”
“将军夫人?”叶世歆一时间整不明白这将军夫人是何许人物。
百合同她小声解释:“镇国将军夫人,李相的胞妹。”
那便是徐惟诚的妻子李元熙,也是晋王殿下的舅母。她来府里做什么?
“小姐,夫人在等着,你快随奴婢来吧。”
容不得叶世歆细想。她整了整发髻和衣裳直接去了前厅。
百合福身说:“夫人,小姐来了。”
“娘,您找我?”叶世歆抬步跨进前厅。
粗噶沙哑的女声咋一掠过耳畔,坐在厅里喝茶的李元熙只觉倏然一震。
她快速抬眸,只见一个妙龄女子走进视线,身段纤细窈窕,轻盈漫步。草绿色的襦裙颜色清丽,看得人眼前一亮。
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女子酥骨天成,媚而不妖,绝对是尤物。一抹娉婷的身段就足够引人入胜了。
细看之下,她肌肤胜雪,皓腕纤细,那般剔透莹润的玉镯竟也被衬得失了颜色。
如此美人必然世间少有。
只是可惜面纱遮面,无从印证。
不过这女子的一双眼睛倒是生得极好。乌黑灵动,清亮走神,眸中仿佛蓄着无数流萤,微光闪闪。
常人生不了这么好看的眼睛。这位叶家小姐想来该是个楚楚动人的美人儿。
只是可惜这管声线委实难听了一些。
叶夫人忙一把拉起女儿的手,“快来歆儿,这位是镇国将军夫人,过来见见。”
叶世歆俯身行礼,“民女叶世歆见过将军夫人。”
叶夫人微笑着介绍道:“徐夫人,这位便是小女。自小养在乡下,粗野惯了,还望夫人见谅。”
李元熙自上而下细细打量一番,笑着说:“叶夫人说笑了,贵府小姐端庄大气,哪里会粗野。只是令千金这声音……”
叶夫人不慌不忙地解释:“小女孩提时生了场大病,把嗓子给弄坏了。这声音也就变成如今这般粗噶难听了。”
言语里不免流露出浓浓的惋惜之情。
一个姑娘家嗓子坏了,倒是委实可惜。
“不知徐夫人找小女有何事儿?”叶夫人小心探了探对方的口风。
李元熙拍了下脑袋,赫然一笑,“你看我这糟糕的记性,都把正事儿给忘了。是这样的,前不久晋王殿下驾车出门在西市与你们叶府的马车冲撞到了。殿下他正巧拾到了叶小姐的玉佩。特命我送到府上,亲自交与叶小姐。”
叶世歆:“……”
她什么时候丢了玉佩,她怎么不知道?
李元熙说着便从腰间拿出一枚白玉玉佩。那玉佩质地莹润,光洁细腻,一看便价值不菲。
叶世歆接过掂在手里,白玉细腻,触感滑凉。线绳上一颗颗平安结精致无比。她细细看了看,只觉得这玉佩熟悉。
她仔细想了想这才想起自己过去见过这枚玉佩。
这是晋王殿下贴身佩戴的玉佩。
而这人现在竟然说这枚玉佩是她的,还特意让自己的舅母送到府上。这分明是在试探她。
这玉佩收与不收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如今已经见了将军夫人的面。对方的目的达到了。
很显然晋王殿下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
这一面就不应该见。刚才就应该找借口回绝掉的。
看来她还是低估这位晋王殿下了。他的执着程度远远超乎她想象。
思绪万千,各种设想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可面上却平静如常,并未表现出丝毫异样。
叶世歆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快速打了遍腹稿,不紧不慢道:“夫人,想来是晋王殿下误会了,这玉佩并非民女的,民女从未遗失过玉佩。上次府上的马受了惊,不小心冲撞了晋王殿下的车驾。承蒙殿下宽厚仁慈,不曾追责民女。民女感激不尽!”
“不是叶小姐的玉佩啊?”李元熙故作惊讶。
“民女从未有过这样一枚玉佩,殿下应该是弄错了。这玉佩的主人另有他人。”
“晋王殿下说这是叶小姐的玉佩,还非得让我亲自送到府上。到头来原是弄错了。既是误会,那说开了也就好了。我不请自来,叨扰贵府了。我这就回去跟晋王殿下复命。”
叶世歆福了福身,“夫人好走。”
将李元熙送出了叶府。叶世歆沉声吩咐画眠:“去七里居把少谷主请来。”
画眠掀了掀眼帘,严肃地点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
马车晃悠悠地驶离了叶府。两侧屋舍成排略过,街巷之间行人不断,热闹喧嚣。
将军府的车夫轻声问:“夫人,去晋王府么?”
李元熙直接摇了摇头,道:“直接回府。”
贴身侍女不解地问:“夫人,咱们不用去给晋王殿下复命吗?”
李元熙高深一笑,未卜先知地说:“咱们又不着急,急的是晋王殿下。且等着吧,殿下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在府里等着咱们了。”
果不其然,马车卜一停下。将军府的下人便匆匆赶来告知李元熙:“夫人,晋王殿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侍女顿时都惊呆了。她家夫人可真厉害啊!一切都被夫人给猜到了。
李元熙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慢悠悠地往府里走。
晋王殿下正在偏厅喝茶。年轻的男子一袭月白色锦袍,腰间挂金鱼袋,腰身窄劲,身材笔挺修长。玉冠束发,面容清俊,表情沉寂。
“殿下怎的来得这么早?”李元熙迎面走去,笑容满面。
“横竖没什么事儿,索性来舅母这里讨口茶喝。”男人端着茶杯,气定神闲,音色清润深醇。
李元熙一听抬眸轻笑,揶揄道:“晋王府的好茶还会少么?怎的还惦记我将军府的茶?”
“舅母您就莫要打趣我了,您知道我来府里所为何事。”
“殿下如此坦然,那我就不兜圈子了。”李元熙从腰间摸出那枚白玉玉佩还给他,“人今日我是见到了。不过可惜没看到真人。”
“舅母此话何意?”
“那叶府小姐戴面纱,并未以真面目示人。”
“那叶家小姐身段如何?”
“身段娉婷婀娜,体态轻盈,漫步如莲。光看身段,定是个难得的美人。”李元熙笑了笑,“如此说来殿下您还未见过那叶家小姐?”
“那日本王在马车上,不曾下车。”
“是不是美女,得看过脸才知道。”
“这叶小姐声线如何?”
“说起这个我便觉得惋惜。这叶家小姐音色粗陋,沙哑非常,如男子一般,委实难听。我特意问了叶夫人。据说是儿时生病弄坏了嗓子,这才变成这样的。一个姑娘家且不论生得如何,顶着这么一副嗓子,日后说亲怕是不太容易。”
林木森心里却另有想法。柳星叶可是神医,流沙谷又多的是天下奇药。她若是有心想变个声音,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男人抬了抬手,衣袖出一圈金丝线莲纹生动传神。
他朗声细语:“本王也不瞒舅母了。我只是觉得这叶府的小姐有点像故人,想要一探究竟。”
“殿下口中的故人可是指那流沙谷的神医?”李元熙福灵心至,一语道破。
晋王殿下和那流沙谷神医之事,李元熙听丈夫也说了一些。她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开开玩笑。如今看来晋王殿下估摸着是认真了。
林木森:“没错。”
“是不是故人,殿下您亲自见一面便知。”李元熙给林木森支招儿,“再过几日便是上元节,按照习俗宫里头年年都要举办宫宴。到时候请贵妃娘娘出面邀请叶家小姐,她断不敢违背旨意的。人一旦进了宫,殿下可不就能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