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女子,却是刺客派来的细作,故意同他套取情报。最后在先帝的必经之路上,沿途埋下大量火药,先帝车驾被炸毁,先帝没有逃过一劫,死在了爆炸之中。
太子,也就是如今的魏帝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就是彻查了此事,武家一门因此获罪,抄家灭族,无一幸免。
惟独当时已与叶家议亲的嫡子武昶,因当时恰巧外出逃过一劫,成为朝廷的逃犯,多年来一直化名苍梧东躲西藏,一心要为武家满门报仇,最后潜进了无心楼。
而当时武家出事后,武昶舍不下当时已议亲待嫁的叶家嫡女叶澜芳,也就是如今的叶贵妃,不顾危险偷偷潜回京城,去到叶家要带叶澜芳一起走,却被告知,叶家已将叶澜芳的姓名报到了选秀的秀女之中,叶澜芳不日就要进宫参加新帝的秀女选秀。
武昶与叶澜芳从小青梅足马,两人情深意切,武昶不相信叶澜芳会抛弃自己,要去嫁给自己的仇人,以为她是遭家人逼迫,不顾凶险,亲寻到叶澜芳的闺房问个明白,表示愿意带她私奔。
可当时的叶澜芳却亲口告诉他,她的人生,是要过着人上人的生活,要锦衣玉食的供着,丫鬟婆子成群的伺候着,当他还是将军府嫡子时,她愿意跟他走,可如今他是朝廷钦犯,朝不保夕,她却绝不可能跟他过这样的苦日子。
叶贵妃当时为了让苍梧死心,还咬牙道:“你如今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认,要弄一个苍梧的假名讨生活,我跟了你有什么好?做一个逃犯的妻子吗?让我们以后的孩子也要一辈子同你一样,像阴沟里的老鼠般见不得光亮的过日子?武昶,你别怪我绝情,而你是太天真!”
这样的话深深的刺痛了苍梧,他本就满心愤怨,再加上心爱之人的背叛抛弃,他更是偏激,在进到无心楼之后,他一心与朝廷做对,所杀的官员也多是叶家的裙带之臣。
六年前,因着端王生母骊妃自尽后宫,端王从边境之地被魏帝诏回京城,京城里的局势一下子越发紧张混乱起来,骊家与叶家两党分别拥立皇长子魏镜渊与皇五子魏千珩为太子,叶家与骊家在前朝后宫的争斗也进行到最高峰的时候。
偏偏在这时候,苍梧却倒向了骊家,带着无心楼的刺客专坏叶家的事,更是杀了叶家的裙带之臣,叶贵妃心里明白是何缘故,更怕当年自己与苍梧定亲一事被魏帝知道,就怂恿魏帝派兵围剿无心楼,将苍梧连着无心楼一并铲除,一了百了。
可没想到,苍梧竟是命大,并没有死在朝廷官兵手里,反而带着无心楼的余孽卷土重来……
而先前朱氏对皇上与太后说的那篇谎话,正是叶贵妃让粟姑姑教她说的,不然,朱氏如何知道苍梧的名字?!如何让皇上与太后,甚至是魏千珩信服?!
叶家出事后,叶贵妃受牵连,被罢了掌宫之权,还被禁足在了永春宫里。
而叶贵妃也明白,皇上如今为了掩饰丑事,不对叶家下手,但日后等此事风波过去,必定会找各种缘由对叶家秋后算账,所以,叶家的富贵与尊荣从这一刻起却是沉沦破灭了。
连着她,余下的漫长人生,只怕要也在这永春宫这口深井里熬到死,烂成泥。
等魏千珩登基,长歌得势,她只怕更难活命。
可是,一直做着太后梦的叶贵妃,岂会甘心就这样败下来,绝境中的她却是想到了苍梧,心中瞬间生出计谋,设下局,让叶玉箐引苍梧进局……
苍悟看着叶贵妃慌乱害怕的面孔,桀桀怪笑道:“贵妃娘娘这一声武昶唤得好亲热,可你竟忘记了,当年是何人亲口对我说,我连自己的真名都不敢认的?如今贵妃娘娘亲口再将这个名字唤出来,就不怕被我拖累?!”
叶贵妃是冒着十足的风险再与苍梧牵扯上,若不是这一次叶家遭遇大难,再难翻身,她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见到眼前这个可怕男人。
如此,她咬牙稳定心绪,故做凄凉笑道:“我知道你恨我……而我叶家如今遭遇了与你家当年一样的事,几近灭门,我也被困在了这深井般的后宫里,注定要烂死在了这深井里……”
“如今这一切,也算是上天对我的报应,报应我当年因胆小怕事,不敢跟你走。如今你瞧见我这般落魄凄惨的形容,心里定是出气高兴了……我也不求你再可怜我原谅我,只求你带这个可怜的孩子走,她……她实在是……”
叶贵妃说得倔强又可怜,待最后说到怀中的叶玉箐时,眼泪更是滚珠般的落下,一副欲言又止,满心委屈悲恸的样子,看得苍梧眸光一沉。
下一刻,他手中大刀一挥,却是架到了叶贵妃姑侄二人的脖子上,吓得叶玉箐尖叫出声。
“我今日来,不是来看你装可怜的。我只问你一句,她到底是谁?为何当年我母亲送与你的流花银琏却戴在她的身上?”
叶贵妃早已料到了苍梧不会轻易原谅自己,也知道他此番找来,是要问自己要一个答案。
她连忙一把推开叶玉箐,用自己的身子挡住苍梧的刀,白着脸颤声道:“你可以杀我,却不能对她动手……你应该……你应该知道她是谁……”
闻言,苍梧全身一颤,狠戾的子里透露出一丝亮光来。
而叶玉箐从叶贵妃身前离开后,苍梧也看清了叶贵妃身上的形容打扮,心口顿时一紧,多年前的旧事不觉涌上心头。
他眸光惊疑的看向缩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叶玉箐,想到自己打听来的她的出生年月,心里却是不由的相信了叶贵妃的话,手中的大刀也从叶贵妃的脖子间移开。
叶贵妃一直紧张的盯着他神情,见他放下大刀,心里一松,知道他是相信了自己的话了,连忙对粟姑姑道:“姑娘受到惊吓,你带她下去沐浴更衣,让她去偏殿好好歇息,小心行事,不要被人发现了。”
粟姑姑领命连忙领着叶玉箐下去了,偌大的寝宫里只留下叶贵妃与苍梧两人。
叶贵妃款款站起身,走到苍梧身边,望着他的眼睛动容道:“当年,我母亲病逝,我从宫中回家奔丧,你趁我出宫,潜入叶府想杀我,却又……强要了我,就那一次,我就怀上了箐儿……”
原来,二十三年前,叶家老夫人病逝,身为嫡女的叶贵妃回家为母奔丧,当时同在京城的苍梧,借此机会进叶家刺杀叶贵妃。
紧要关头,叶贵妃为了保命,凭着楚楚可怜的扮相,违心说着爱慕他的话,勾起了苍梧心底对她的旧情,苍梧饶过她一命,却报复性的强要了她。
当时,叶贵妃也是穿着这样一身素净的衣裙,头挽坠髻,耳鬓插着白色绢花,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样子,与今日的装扮一模一样,引得苍梧一时心动,舍不得将手中的刀朝她挥下去……
见苍梧凝神听着自己说话,叶贵妃又道:“回宫不久,我就发现怀上了孩子,当时,我怕东窗事发,被人发现,想过将孩子除掉,可想到她是你的孩子,你一个人闯荡江湖无亲人骨肉,而当年我负了你,心想,为你生下这个孩子,就当是补偿当年我对你的亏欠……”
叶贵妃说得哀怨动人,苍梧早已心动相信,面上去冷冷道:“你与那狗皇帝也早有夫妻之实,又怎能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
叶贵妃早已料到他有这一问,自嘲道:“我记得很清楚,那段日子因着母亲病危,我在佛堂日日夜夜为母亲吃斋念佛,皇上好几个月都没有踏进我的永春宫;尔后我从府里回宫,为着替母亲守孝,也是怕皇上发现我肚子里的秘密,一直称病没有侍寝……”
“如此好辛苦瞒到孩子足月,一生下我就差粟姑姑将她悄悄送回叶府,托我兄长代我抚养……武郎,女儿确实是你的……”
叶贵妃说得滴水不漏,然而,这些全是她事先编造好的,朱氏当年在叶家老夫人病逝时已怀上身孕,只是时日尚短,与叶贵妃和苍梧行苟且之事的时间上下相隔不到半个月,所以她拿叶玉箐假冒自己的孩子,时间年月却是恰恰对上了。
再加上叶贵妃的一张利嘴,由不得苍梧不信。
果然,听到她说得这么清楚明了,苍梧彻底信了,阴戾的面容微霁,收刀进鞘,在叶贵妃对面坐下,自顾倒下茶水灌下,冷冷道:“既然是你的女儿,你为何最后将她弄成这样?身败名裂不说,还险些被赐死?!”
看着他的形容,叶贵妃知道他是彻底相信了箐儿就是他的女儿了,心里的大石顿时放下,眼泪却流得更加汹涌,哽咽道:“当年敏妃过世,我为了替箐儿打算,收太子为养子,就是希望将来他能听我话,娶箐儿为王妃,这样,我的女儿就能做为我的儿媳,长长久久陪在我的身边了……”
“可不诚想到,太子却是个忘恩负义的无情之人,娶了箐儿后又将她晾在后宅,她也是太过伤心难过才会在醉酒之下做出了荒唐之事,谁知最后又东窗事发,落了这样一个悲惨下场……”
说到这里,叶贵妃泪眼切切的看着锁紧眉头的苍梧,痛哭失声道:“我知道你恨我怨我,心里瞧不起我,若不是为了女儿,我定肯烂死在这宫里,天天被人欺凌,也不会舔着脸皮来求你出手相救……可如今我无能为力。自能难保,女儿只能托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