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这些,叶贵妃眸光一亮,竟是跪行来到了魏千珩面前,朝着他重重嗑着头,直嗑得砰砰做响,额头鲜血直流。
“太子,你十岁丧母,本宫亲自将你背到永春宫……这些年,本宫对你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的,求你看在我的薄面上,饶过叶家这一次罢。”
魏千珩拉她起身,叶贵妃却不肯,任由额头上的血四下横流,可怜之极的对他求道:“千珩啊,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怨恨我当年让你娶了箐儿……我本以为当年出现那件事后,你受到欺骗伤害,而箐儿与你打小相识,也算半个青梅,就想着将她许配给你,让你忘记悲痛,却不曾想,本宫当年的想法却是错的,强点鸳鸯谱,竟是害了你……”
“而如今,箐儿做出这样的事,本宫不敢再为她辩解半句,只求你看到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一场的份上,看在敏姐姐的情面上,饶了叶家这一回吧……”
叶贵妃声泪俱下,情真意切,她伏在他面前哭起,魏千珩看着她发髻里隐现的几根白发,心里终究生出了不忍之心。
其实,魏千珩在处置此事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与叶玉箐彻底摆脱夫妻关系,并没有想要置叶家于死地。
毕竟,他登上太子一位,叶家也曾出过力,这才过去不到半年,若是自己此时就处置叶家,也让底下的大臣寒心,于他并不是好事。
如此,魏千珩再次伏下身子拉叶贵妃起身,淡然道:“叶娘娘对我的恩情我自是铭记的,不然今日也不会在此悄悄处置此事。”
闻言,叶贵妃全身一松,那叶谦也感觉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连着那朱氏都松下了一口气。
太后惊愕的看着他,心疼道:“太子,你此番受这么大的委屈与羞辱,愿意就这样放过他们?”
魏千珩淡然道:“孙儿与叶氏夫妻不睦,对她并无感情,所以她做出这样的事,孙儿也自然不生气,反而是种解脱。孙儿只求与叶氏解除夫妻关系,其他一切但由父亲定夺。”
有他这句话,叶家当是保住了,叶贵妃对他千恩万谢的感激起来。
魏帝权衡再三,为了不让骊国公一家独大,终是没有将此事牵扯到叶家。
但对叶玉箐与朱氏却不能放过,魏帝下令将两关押进大牢,连着那个孽子一并处死,对外只宣称她们遭遇劫匪丧命……
但叶家与忠勇侯两家死罪可免,活罪能逃,后面魏帝又借着各种由头削了忠勇侯府的爵位,叶家也是被翻出许多陈年的旧帐,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日益衰败……
而叶贵妃也因悲痛侄女‘遇难’大病一场,年前都没有再在宫里走动,只守在永春宫‘养病’,魏帝趁机收回她的掌宫大权,另交给淑妃掌宫……
乾清宫里风云突变,可燕王府里却静悄悄的,超乎寻常的安静,长歌一进门就感觉到了。
她带着两个孩子从宫里出来,本来想直接去北善堂看望初心,可两个孩子都还没用晚膳,彤儿已是饿了大半天,早已不安分的在她怀里钻来钻去了,长歌只得先打道回府,照顾好孩子,明日得空了再去北善堂找初心。
可是她一进府就发现了不对劲,平时这个时候,正是府里最热闹的时候,丫鬟婆子们忙着给各房各院张罗晚膳,小厮们也趁机聚在一起吃个小酒玩乐嬉闹,府里人来人往,人语声不断,可今日进府,里面却像个空院子,见不到人影不说,连着屋檐走廊下的灯都没点亮,黑乎乎的一片。
长歌不解的回头问白夜,白夜道:“大抵是白日里府里闹过劫匪,这会儿大家都还害怕着,不敢点灯,也不敢出来行走。”
叶贵妃一心想瞒下叶玉箐被劫一事,可此事就发生在王府里,岂能瞒过府里众人?
所以这件事早已在燕王府传开了,人人都知道光天化日之下劫匪绑了太子妃,一个个担心害怕极了,再加之长歌也不在府里,一时群龙无首,大家只得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敢出门。
听了白夜的话,长歌很是吃惊,“府里竟然进劫匪了?”
心月一听有劫匪也害怕得不行,缩了肩膀连忙往白夜身边靠近过去,害怕不已。
她那里知道,当时冲进府里抓人的劫匪头子就在她身边。
长歌毕竟见多了世面,不像心月这般慌乱怕害,心里更是生起了疑云,疑惑道:“可先前磊公公亲自派人守在燕王府,磊公公还同我说,府里一切安好,怎么会又闹起了劫匪?”
她不禁想,难道是有人趁着今日城门兵乱,混水摸鱼冲进了太子府绑走了叶玉箐母子?
可是,这天下有几个人这般大胆,敢闯阎王爷的府邸?!
想到这里,长歌心里闪过亮光,神情一震,不由朝着白夜看去。
白夜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知道瞒不过她,嗫嚅道:“被绑走的人,是太子妃与康王,还有春枝春卉两个贴身丫鬟。”
白夜心里暗忖,想必此时,那两个助纣为虐的丫鬟已去见了真阎王了吧。
听白夜一说,长歌彻底明白过来,心口猛然一跳,终是明白魏千珩留在宫里所为何事了。
想到叶玉箐做下的事和即将受到的处罚,长歌心口怦怦直跳着,连忙急走几步回到了主院。
青鸾一见她们回来,高兴不已,看着她们一个个又累又饿的样子,连忙吩咐厨房上菜,彤儿早已一头扎进了奶娘的怀里去了。
吃饭期间,长歌简单的同青鸾说了宫里的事,魏千珩回来的事也同她了,青鸾听得咂舌不已,尔后激动得同她说叶玉箐被绑一事。
青鸾高兴道:“真是老天开眼,收拾了这个毒妇,这一下看她还如何再欺负姐姐和府里的人。”
长歌如何好同她说,绑走叶玉箐母子的人就是魏千珩,只得岔开话题问她,今日送孟简宁回孟府的情况。
长歌猜到,以青鸾的火爆性子,只怕今日孟府鸡犬不宁。
果然,青鸾将手中的碗筷一放,气愤道:“我送四妹妹回去,一进府,果不其然,还没到她的院子,就听到了打骂声,那庄氏像只母老虎般,竟是当着一院子下人的面,打骂着四妹妹的生母费姨娘,拖着人家的头发往地上踩,简直像打畜口一样……”
“所以你出手教训那个庄氏了?”
长歌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后面发生的事。
青鸾怕长歌骂她太冲动,讪然道:“姐姐你不要怪我冲动,当时看到庄氏那样子欺负人,就算是你也会出手教训她的……我也不过拿马鞭抽了她几下,让她不敢再欺负四妹妹和费姨娘。”
看着青鸾害怕自己责怪,又忍不住暗自高兴得意的样子,长歌不觉笑了,嗔道:“你真的只是抽了她几鞭子就将她制服了?!”
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了,她发起怒火来,岂会是几鞭子就能熄得了火的。
见再次被姐姐看穿,青鸾不由羞赧的笑了:“有十几鞭子呢,若不是孟清庭来了,我恨不能抽足她百儿八十条,让她满身开花才好。”
长歌筷子一顿,抬眸看向青鸾,轻轻问道:“他认出你了吗?”
青鸾眸光一沉,前一刻还兴高彩烈的脸上立刻涌现嫌恶来,冷声道:“认出来又如何,难道还想让我认他不成?当年我虽然年幼不懂事,但也记得我与姐姐是被他们活活逼出来的——不论是庄氏的主意,还是他狠心不管,两人都一样的可恶!”
长歌理解青鸾的心境,莫说是爱憎分明的青鸾,就是她自己,都无法原谅孟清庭。
青鸾又道:“我打了那庄氏后,庄氏向孟清庭告状,哼,还说要到官府告我。我直言让她去告,我才不怕呢;可孟清庭反而打了她一巴掌,让她闭嘴,还勒令她不许再欺负四妹妹和费姨娘,那庄氏当时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憋气身亡。”
长歌冷冷道:“那是孟清庭做给你看的。当初他答应我处置庄氏,为母亲讨回公道。可后来,我们离开京城,他以为我们再不会回来,就阳奉阴违的放过了那庄氏——”
“他从没有真心想为阿娘讨回公道过,在他的心里,他只怕早已记不得我们的阿娘了,连我逼着他为阿娘报仇,他都不愿意;如今不过看我们又回来了,看我们有太子和端王做靠山,怕我们寻他麻烦,这才打了庄氏做做样子!”
青鸾呼的一下子站起身,惊诧道:“姐姐,我们的阿娘不是病死,真的是被那庄氏害死的吗?”
以前青鸾小,长歌没有同她说母亲的事,所以青鸾并不知道母亲夏氏当年被逼死一事。
事到如今,长歌自是不会再瞒她,于是将她所知道的、当年孟清庭为了攀高枝舍弃阿娘另娶庄氏为妻的事一一告诉给了青鸾。
听说阿娘死在了孟清庭娶新妻进门的当日,青鸾瞬间就红了眼睛,也明白过来为何姨母当日一直叮嘱她们姐妹为母亲报仇讨回公道了。
之前青鸾还以为是姨母看到孟清庭另娶,心里为母亲抱不平,却没想到母亲真的是被他们活活逼死的!
青鸾胸口气血翻涌,想也没想就要冲出去找孟清庭与庄氏寻仇。
若是早让她知道母亲的冤屈,她今日就应该将那孟府与庄氏一并夷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