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拦下她,反问她道:“心月,你觉得端王这个时候约我见面,是为了什么事?”
心月细想想,迟疑道:“主子,会不会是青鸾姑娘见我们进宫许久没有回府,担心了,所以叫端王来打听消息?”
长歌冷然一笑,摇头道:“端王为人谨慎,若是青鸾托他打听我们的消息,他只会悄悄打听,尔后出宫告诉青鸾,不会这样冒失的约我单独见面。”
以长歌对魏镜渊的了解,不论是何种原因,他都不会冒险亲自约她在后宫这样眼线众多的地方单独见面的。
她跟随魏镜渊多年,深知他做事谨小慎微,连今早帮她向魏帝求助,他都是借宫人之口,不亲自出面,足以看出,他深知自己与她的身份敏感,所以绝不会做出这等鲁莽之事。
听了长歌的话,心月心里隐隐明白过什么,后怕道:“主子的意思是,这个帕子是端王的,但却不是他送来的。那是谁送的?难道是叶贵妃的吗?”
长歌手一扬,将帕子丢进了面前的炭盆里,眸光冷沉,缓缓道:“这帕子是端王的贴身之物,叶贵妃应该是拿不到的,只怕是另有他人。”
“那会是谁?如此,方……方才那个小太监竟是在故意骗主子过去么?”
直到此刻,心月才真正领会到长歌先前教她的话是何意了。
长歌告诫她,后宫步步惊险,步步为营,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
原来,这些竟不是吓唬她的虚言。
长歌眸光落在被火苗卷灭的帕子上,冷声道:“那个太监说他是梅苑的洒扫太监,可方才我离他这般近,闻不到他身上一点梅香,反而带着一股子檀香……”
“还有他的鞋面,干净洁净,也不见沾到半点黄泥花叶,根本不像是在苑子里干粗活的。”
说罢,她重重叹息一声,对震愣住的心月道:“你别担心了,我烧了帕子好好的呆在这里不离开,有乾清宫这么多的宫人帮我做证,那些脏水自是泼不到我的身上来。”
说话间,她的形容间带着遮掩不住的疲惫,心月心痛道:“主子,趁着两个小殿下在午睡,你也赶紧去歇息一下吧,奴才帮你守着,一有殿下的消息立刻叫醒你——到时,咱们也可以离开这里了。”
从早上到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长歌确实累了,心力憔悴,眼皮睁不开,太阳穴也突突的跳着。
她知道还有许多事要做,甚至给她送帕子的人也会很快寻上门来,长歌不敢怠慢,依着心月所言,傍着两个孩子,合衣在榻上睡下了,疲惫的闭上眼睛。
可那怕躺下闭上眼睛,长歌的脑子里一直混乱的堆积着许多事情,而最让她担心还是魏千珩与初心的安危,心里煎油般的熬着,连睡觉都是半睡半醒……
堪堪躺下不到一个时辰,外面陡然响起了脚步声,朝着偏殿而来。
长歌马上惊醒,心口一跳,呼的一下坐起了身。
心月已起身开门去了,却是磊公公。
磊公公一进门,先是小心的关上殿门,尔后对长歌行礼恭贺道:“恭喜娘娘,殿下平安进城了,只是殿下还有要事要处理,他知道娘娘在宫里很是放心,说是等他办完事就立刻进宫来接娘娘。而皇上知道娘娘一直在担心,让奴才先过来给娘娘报个平安,好让娘娘安心。”
磊公公的话,却是一剂活命药,让长歌整个人瞬间活了过来,欢喜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激动的问磊公公:“请问大监,殿下他们一切可安好,可有人受伤?还有……初心她好吗?大监可见到她?”
磊公公笑道:“娘娘放心,殿下完好无损,十七公主也好好的。”
长歌又问:“燕王府呢?公公可有见到我姐姐青鸾,不知她如何了?”
听长歌提起燕王府,磊公公眸光一闪,下一刻却不动声色的笑道:“一切都好的。老奴见到了青鸾姑娘,跟她说了娘娘在宫里的事,让她放心。”
长歌实在是感激不尽,对磊公公感激道:“大监事务繁忙,还替我事无巨细的照料着,我真的是惭愧,给大监添麻烦了。”
磊公公却为能攀上长歌高兴,一代天子一代臣,他如今与长歌把好关系,以后新帝登基,只要长歌一句话,他还可以有机会侍奉新帝,所以这样的机会,他当然要好好把握。
所以他恭敬道:“能为娘娘效力,是老奴的荣幸——而天色已晚,娘娘今晚不如带两位小殿下歇在宫里,老奴方才过来前,已让宫人去收拾景仁宫了,老奴现在就可以领娘娘过去。”
听到今晚要留宿宫里,长歌蓦然想到前面收到的那方帕子,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她虽然猜不到是谁给她送的端王的帕子,这么做又有何目的?但她却知道,此事还没有完,所以,她不能再久留宫中。
如此,她对磊公公歉然笑道:“谢谢大监的一片好意,只是我今日出门匆忙,忘记给小女带奶娘,她尚未断奶,又喝不惯牛乳,中午已空了一回肚子,只怕再饿上她一餐,今晚会哭吵了,到时惊扰了宫里的主子娘娘们却是不好了。”
听她这一说,磊公公心疼道:“哎哟,奴才竟不知道小殿下饿着肚子,这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只怕得心疼了——既是如此,奴才也不敢久留娘娘了,待回禀了皇上,娘娘就出宫吧。”
长歌不想再耽搁,刚好两个孩子午睡也醒了,她就带着孩子去到前殿向魏帝谢恩辞行。
魏帝为着今日发生的事,头痛不已,也忙累不已,虽然舍不得乐儿,但也知道不能久留她们,只嘱咐了几句,让长歌带着孩子出宫去……
一离开乾清宫,长歌全身骤松,整个人精神都好了起来,恨不能立刻飞出宫去,去见魏千珩与初心。
见着她的形容,心月也特别开心,笑道:“这一下主子终于可以放心的吃饭睡觉了。”
自打魏千珩离开京城后,长歌表面无事,其实心里一直在担心挂念着,几乎没有轻松的吃过一顿饭,也没有好好的安稳睡过一觉。
而自孟简宁向她报信后,长歌这整日更是如在油锅里煎熬着,整个人都熬瘦了一圈儿。
心月是她的贴身婢女,自是将这一切都看眼里,也心疼她。
说罢,心月又道:“主子这段时间因为担心夏夫人和殿下的事,一直吃不下睡不着,已然瘦了许多,奴婢都没法向殿下交差了。”
长歌回头朝她笑道:“你不要担心,我会替你说好话的,殿下回来不但不会怪你,还会好好奖赏你的。”
心月欢喜的笑了,“谢谢主子替奴婢求情说好话。”
说笑间,主仆二人带着孩子脚步轻快的朝着宫门口去。
可不等她们走到半路,前路却被人拦下了。
长歌抬眸看去,待认出眼前之人,心‘咯噔’一声往下沉。
拦住长歌一行去路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大监,长歌认识他,却是慈宁宫太后身边的庆公公。
在这里遇到庆公公,定然不会有好事。
果然,庆公公眸光惊诧的打量了长歌半晌,尔后阴阳怪气的笑道:“真是没想到,当年景仁宫里的那个黄毛小丫头,竟是转眼就为人母了——你被太子休出王府,还能再回来为太子生儿育女,手段实在是高明啊。”
长歌心口发凉,她知道,庆公公特意守在这里,绝不会是只为了来嘲讽她几句。他代表的是太后的脸面,他拦下自己,定是太后有所吩咐。
她咬牙轻声道:“不知庆公公有何吩咐?”
庆公公冷哼一声,眸光往乐儿与彤儿身上瞄了瞄,冷冷道:“太后娘娘令你带两个孩子去慈宁宫觐见——随我来吧!”
说罢,转身昂着头往前走去。
长歌万万没想到,一向不理后宫诸事的太后,会知道她来宫里,还要召她觐见。
她心里强烈不安起来,但太后懿旨,她岂敢不尊,只得咬牙按下心头的慌乱,领着孩子跟在庆公公向后往慈宁宫而去……
而另一边,长歌离宫的消息,却瞬间传进了叶贵妃的耳朵里,她气恨的将手边的东西全砸了,冲粟姑姑狠骂道:“你不是说有好戏给本宫看吗?本宫瞧着,你是越老越无用了,这么小的差事都办不好了!”
粟姑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打摆子一般,颤声道:“娘娘恕罪……老奴确实将她与端王的丑事,添油加醋的传进杨家嫡女的耳朵里,那杨家姑娘当场就醋意大发,生了好大的气的,扬言不肯罢休……”
“后来,老奴又对杨家姑娘身边的丫鬟串了计谋,刚巧端王午间在太后那里用膳时落下一方帕子,那杨家姑娘令人将那帕子送到了贱人手里,以端王的名义约她在梅苑相见,说是若是她出现了,就以私通之罪将她抓了交给太后处置的,可是……可是没想到的是,那贱人竟是没有中计……”
叶贵妃眸光淬火,冷冷的看着地上的粟姑姑,咬牙恨声道:“本宫早就说过,那个贱人狡猾成精,你们陡然给她送一方帕子去,她岂会相信,真是一群蠢货!”
粟姑姑冷汗直冒,颤声道:“娘娘,如今她要离宫走了,可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