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悠道:“差不多吧,不管活人如何,反正我不知道了嘛。”
简淡笑了笑,“好像也有道理。”
不管简静嫁给赵二,还是选择死亡,都是大伯父和简静的权利,与她无关。
“啪!”
二人沿着回廊走,路过西厢房时,门忽然开了,狠狠地拍在两边的墙上。
简静攥着水果刀从屋子里冲出来,径直捅向简淡,嘴里还喊道:“贱人,我跟你拼了!”
简淡下意识转身,起脚,大力一踹……
简静四仰八叉地向门里摔了下去,她身边的妈妈反应很快,伸出手臂将人抱住了,叫嚷道:“四姑娘,四姑娘,你这是何苦啊!”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简静挣扎两下没有挣脱,就用刀尖往那位妈妈身上戳,那妈妈吃痛,立刻松开了手。
简静又扑了上来……
简悠吓傻了,简淡只好拖着她的胳膊快速撤到天井里。
跟在后面的白瓷赶了上来,她双节棍一抖,挡住简静,劝道:“还请四姑娘冷静些,不然婢子可就不客气了。”
这时候,简淡镇定下来了,往上房看了看,那里静悄悄的,竟然无一人前来阻拦——她心里明白,大伯父是在盼着简静当真杀了自己,以完成原先的计划呢。
陈氏已经走到垂花门了,听到动静又跑了回来,她把简悠扯过去,护在身后,问简淡,“你受伤了没有?”
简淡摇摇头。
陈氏又道:“那就好,走吧,赶紧走,那孩子遭了大罪,现在还不是讲道理的时候,咱们走了她也就冷静下来了。”
简静知道白瓷的厉害,果然不敢轻举妄动,隔着白瓷叫骂道:“贱人,你不得好死!”
简淡笑了笑,说道:“四妹妹,谁做的孽你找谁去,跟我发什么狠呢?”
简静双目赤红,脸颊红肿,脖子上印着不少紫红的印子,一个挨着一个。
她挥着水果刀,一下一下地朝简淡刺着,“就是你做的孽,就是你,贱人!”
“你以为你勾搭上沈余之就万无一失了?我告诉你,你肯定不得好死!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
“到时候,我定让你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简淡双臂环胸,“好啊,我等着,但愿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你咒我死?”简静又要往上扑,白瓷一甩双节棍,将其拦了回去。
她便跳脚叫道:“我若死了,你也别想活着,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够了!”简云帆终于从上房赶了出来。
他快步走过来,从简静手里夺过水果刀,却没有发火,摸摸她的发顶,柔声道:“傻丫头,这么冲动做什么,这件事爹会给你做主的,回屋去吧。”
简淡微微一笑,“解铃还须系铃人,大伯父和大姑母当然要给四妹妹做主。”
“侄女就不打扰了,告辞。”
简云帆阴测测地笑了笑,目光转向陈氏,说道:“让三弟妹见笑了。小静突逢变故,一时缓不过来,三弟妹赶紧带着孩子们回去吧。”
陈氏颔了颔首,“大伯多解劝着吧,弟媳告辞了。”
简淡与陈氏走出竹苑大门,迎面遇到了小马氏。
简淡知道她是来看热闹的,懒得废话,以身体不适为由,把她留给陈氏,带着白瓷、蓝釉回到香草园。
红釉把午饭热了一遍,摆上桌的时候简思越简思敏陪着崔家的两位表兄又来了。
于是,一个人的饭变成了五个人的。
简思越临走时,偷偷告诉简淡一句话:“祖父让我告诉你,光有反击的手段还不够,如何御下也是一门学问,兵法十三篇抄写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能出门。”
简淡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瞒过祖父和大哥。
她有些心虚,晚上走了困,子时过了却仍没有睡意,便索性打发了昏昏欲睡的红釉,自己磨了墨,画沈余之留给她的作业。
铺好宣纸,瘦笔蘸了薄墨。
简淡歪着头问了问自己:沈余之的五官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不假思索地下了笔。
玉冠扎起的发髻,雕着龙纹的羊脂玉簪,略显清癯的脸,浓眉的剑眉,深深的眼窝,高挺的鼻子,薄唇之下,还有一道浅浅的美人沟。
简淡下笔极快,几乎不假思索,流畅的墨落在洁白的纸上,慢慢有了一个少年的英俊模样。
五官精致,身材颀长,玉树临风,气韵高华……
“啪!”
简淡把毛笔扔到笔洗里。
简淡生自己的气了。
她不明白,她什么时候把那厮的样子记得如此清楚了?
屋子一下子变得气闷起来。
简淡推开房门,走出去,站到廊下。
月色很好。
十五刚过不久,半圆的明月并不能为她提供强赋新仇的环境。
院子里的花草被月华染上一层静谧的银白,淡淡的香气随着夜风扑面而来……
一个呼吸之间,简淡治愈了自己。
她对着月色自语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怎么,心乱了吗?”一个黑黑的脑瓜顶忽然出现在围墙之上。
简淡哆嗦了一下,随即意识到——沈余之来了。
她不客气地问道:“世子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
“怎么,不欢迎吗?”沈余之双手一撑,上了墙头,又坐下了,两条大长腿挂在下面,一荡一荡的。
“你大伯父加强了对香草园的监视,所以才来得晚了,你是不是想我了?”
谁想你了?
简淡无语,对着月亮翻了个白眼——经过今天这一场事,她决定尽量少惹这位祖宗。
沈余之道:“怎么,不想我吗,那说明我来得还不够勤快,你还没能记住我。”
他回头看看外面,又瞧瞧简淡,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在墙上翻了个身,用手扒住墙头,把身体放下来,然后往下一跳,稳稳地落在了院子里。
“这也没什么难的嘛。”他自得地拍拍手,大步朝简淡走过来,“备水,我要洗手。”
少年披着月光而来,桃花眼眼中带着温暖的笑意,与画上的人一般无二。
简淡感觉脸颊变得灼热起来,有种立刻回到画案旁边,把那幅画狠狠撕掉的冲动。
“你家墙头上都是土,好脏。”沈余之笑眯眯地搂住简淡的肩膀,“你看看,手一按上去,衣裳就黑了。”
简淡侧头看了一下肩膀上的手印子,气笑了,“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服气就好,快去倒水。”沈余之又在她的脸上抹了一下,“再抹点儿黑胭脂,真是别有意趣。”
“喂!”简淡觉得自己要疯,“你三岁吗?”
“好啦好啦,不逗你还不行吗?”沈余之大摇大摆地进了书房,“你在做什么,这么晚还不睡。”
简淡取来两个洗手盆,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干的好事?”
沈余之把手放进一个盆里,搓掉黑灰,再用另一个重洗一遍,取出手帕擦干净,说道:“不用谢,这种事有我就行了,用不着你出手。”
他用帕子蘸了干净的水,把简淡拉过来,细细地把她脸上的灰擦掉,说道:“沾了灰,洗洗就行了;沾了血,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你说是不是?”
烛火在他眼里跳动着,明亮,而又充满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简淡定定地看着他,一句“谢谢”卡在了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憋得她无所适从。
沈余之往前凑了凑,贴近她耳边说道:“小笨蛋,你在等我亲下去吗?”
简淡如梦初醒,“才不是呢,我是想说……我是想说,给世子画了一幅画,请世子看一看。”
“画好了吗,快拿给我看看。”沈余之一侧头,薄唇在简淡的脸颊上轻轻地擦了一下。
湿润,酥麻。
简淡顿时觉得整张脸都木掉了,心脏亦不规则地跳动起来,如同擂鼓一般。
第103章
画就摊在画案上, 墨迹半干。
画里画外的沈余之彼此对视着, 眼里都透着欢喜之意。
片刻后……
沈余之放下画, 抬手在简淡头顶上拍了拍, 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画得不错,很像。”
简淡不自在地低下头,什么叫心里有你啊, 不过是长得比别人好看,多看了几眼罢了。
她顾左右而言他, “世子可知我那表妹怎么样了,她会不会自尽。”
沈余之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吸干宣纸上的几处浓墨,说道:“怎么,心软了?”
简淡道:“我当时并不是那么计划的。”
沈余之扔下手帕,翘起二郎腿,“廉价的同情心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软弱可欺罢了, 没什么用。”
“还是这样好,日后谁再想动你, 就要想一想惹火我的下场, 一劳永逸,不挺好的嘛。”
简淡呐呐,“二表妹年纪还小,这样做太……”
“呵……”沈余之嗤笑一声, “年纪还小便如此恶毒,待她长大那还了得?你该庆幸我没有杀了她,还大发慈悲给她找了个不错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