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蕙兰一向知道分寸,一向出手的就是都是身份低微的人。唯独这次。
锦绣知道为什么。
小姐爱慕楚公子多年,从定亲的那一刻起便每日都十分欢喜。
可真正嫁入楚府之后,才发现一切都与想象不同。
姑爷对小姐冷若冰霜,只有人前会装得疼爱。才新婚,却很少同房。
一日清晨,锦绣端着热水进屋为她梳洗。
姑爷早已经走了。
贺蕙兰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流着泪。
锦绣有些害怕地拿着温热的帕子走上前,轻声唤道:“小姐……”
贺蕙兰眼神空洞地看着床榻上方,还是红色的,是她成亲时换上的红色。可那人,与她同床时,唤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贺蕙兰闭上眼睛,声音嘶哑:“我好恨……”
锦绣知道原因,也知道为何贺蕙兰会对江元依出手。
从投毒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想到了这个结局。
没关系,她害了那么多人,也该遭报应了。
只要她妹妹能活就好……
锦绣哭泣着,没有说话。
江元依抬起她的下巴,用指腹轻轻擦掉了她的眼泪:“可怜了,跟了贺蕙兰。”
她动作温柔,锦绣颤抖地抬眸,就对上那张美得惊人的脸庞,那双潋滟动人的眼眸装着最纯澈的怜悯。
“若公主不曾抢过我手里的茶,那你妹妹还能活命。但公主拿过那杯茶了,若是你自己认了这个罪,便是株连。你觉得,会查不出你还有个亲生妹妹吗?”
锦绣眼睛蓦得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元依。
“不可以……不可以……!”
她不停地摇着头,颤抖地问:
“你怎么知道……”
上一世,江元依被楚桓安排到城郊的庄子里过了半年,锦绣的妹妹与她长得很像,她也曾半夜看到过,锦绣偷偷跑出来见她。
江元依没回答她的问题,扶住她的肩膀,声音坚定:“若你供出幕后主谋,我可以保你妹妹不死,还会将她接到我府上好生照看。”
硕大晶莹的泪珠怔然滑落,锦绣嘴唇翕动,抬起细瘦的胳膊,紧紧地攥住了江元依的手。
江元依松了口气,拍了拍锦绣的肩膀。转头看向玉荷。
玉荷点了点头,叫来统领还有一人记录供词。
江元依摸了摸她的头顶:“如实交代就好。”
锦绣点点头,看着江元依转过身,她跪下,轻轻磕了个头。
————
外面的寂静得可怕,门被关着,几位宫女守在她身边,神情肃穆。
贺蕙兰紧紧攥着拳头,心跳渐渐加快。
谈什么谈了这么久……
锦绣那丫头不会真的供出她了吧,她妹妹还在自己手里。
她怎么敢。
外面的光忽然涌了进来,贺蕙兰眯了眯眼睛,余光中是江元依的身影。
江元依走到她身边,从容坐下:“锦绣招了。”
贺蕙兰眸光一冷,没有说话。
江元依淡淡道:“我答应了,保她妹妹不死。”
咚——!
贺蕙兰脑袋里忽然轰隆一声炸响,一时之间,五感尽失。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过神来。
她僵硬地转头,缓缓看向江元依,脸色煞白:“你怎么知道她有个妹妹……”
锦绣和她妹妹在京没有户籍,她妹妹锦玉六岁时便被她送到城郊的庄子改名为巧玉,整个贺府知道她们关系的人只有自己,楚府更是没有人。
江元依:“你认罪吧,逃不掉了。”
那句话就是最锋利的一把刀,割破了她所有谨慎、和伪装。
贺蕙兰眼瞳猛得瞪大,她抬手猛地掐住江元依的脖颈,:“妖女!妖女!你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可能?!”
一旁的宫女赶紧上来拦住。
江元依轻轻抬起手拦住他们。
宫女焦急地停下。江元依抓住贺蕙兰的手,毫不费力地扯开她,带着浅淡地笑容凑到贺蕙兰耳边:“真聪明。”
贺蕙兰如遭雷击,猛地楞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贺贺:猜对了,可是却不能拿你怎么办呢。好气。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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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旬 29瓶;玉兰刁迩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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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休书
尖利的叫声在寂静的茶楼里响彻,锦绣瑟缩一下,声音开始发抖。
玉荷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她已是强弩之末,伤害不了你。”
锦绣小脸苍白,垂着头,声音很轻地说着。
楚桓待着的房间离贺惠兰更近些,听到她崩溃的尖叫声,他便知道,结果已定,而自己也难保不受牵连。
他阴沉的眉宇间满是怒意,蠢货……
他本以为贺惠兰聪明。柳如烟是谁害死的他并非不知,死后他派终五查过,却没能找到蛛丝马迹。家宅后院女人争宠他一向不掺和,但绝对不能威胁到楚家的利益。
他站起身,神情有些忧思,眼眸微垂地朝一旁的宫女看去:“劳烦帮我拿纸笔来。”
宫女低头道:“是。”
纸笔很快拿来,宫女站在一旁,退开时,抬眼一看,就见上面两个劲瘦的字“休书。”
宫女心中堵了一口气,不知该叹这楚公子倒霉还是无情。
————
屋子里寂静一片,江元依不欲与贺惠兰争辩什么,微微侧过头朝两位宫女看来一眼准备走了。
一道风轻轻刮过,微微吹起脸颊旁的碎发,江元依侧眸,就见贺惠兰猛地像前倾身,尖利的指尖朝自己的脸抓来。
江元依微微往左一侧,贺惠兰的手从她鼻尖擦过。
宫女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江元依迅速站起,一把双手握住贺惠兰的手,将她扯得站起来,然后一脚踹在她胃上。
“呕~~~”
贺惠兰倒在地上,胃里抽搐酸疼,她用手撑着自己,干呕几下,竟是疼得站也站不起来。
一旁的侍卫和宫女看得目瞪口呆。
特别是明玥身边的宫女,她们之前见过江元依几次。那时明明还是个扶风弱柳的弱女子,如今,这身手干净利落,力度到位,之前被刻意压制的气势在此时毫不掩盖,身姿挺拔地站着,像是笔直的刀枪。
江元依走到贺惠兰面前半蹲下,眸光淡淡道看着贺惠兰狰狞可怕的面容:“你自食其果,怪不得我。”
“如果今日你没有投毒,我便找不到理由解决你。”
江元依凑近了些,那张完美无瑕,惊艳无比的脸呈现在贺惠兰眼前。
她紧紧攥住拳头,就江元依声音带着轻笑,说:“你自己都把命送到我面前来,我没理由不收。”
贺惠兰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江元依…”
门被轻声扣响,一名宫女立在门口轻声道。
“楚公子派来了拿信来。”
贺惠兰像是一下回了魂,空洞的眼眸有了光亮,她推开江元依,手脚并用地爬到那宫女面前。
“给我!”贺惠兰捂着胃部烧灼的痛感,尝试着站起来,可腿脚酸软,她尝试来好几次终于放弃,抬头凶狠地看着那位宫女。
宫女不知该如何,将那张纸拿得高了些,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江元依。
江元依能猜到那封信里写的什么,点了点头。
宫女放下手,将薄薄的纸递道贺惠兰手中。
贺惠兰忙抢过去,她方才还带里些欣喜的神情在看到信纸顶部那两个字之后,彻底冰冻在了脸上。
信纸上只有寥寥几句话,最顶端,写着两个字“休书。”
那字遒劲细瘦,是曾经给她写过情话的。
“休书……你竟然休了我…”她眸中泣血,将纸上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哈哈哈哈哈~~~”
她将纸攥在手里,忽然癫狂地笑了起来。细瘦的胳膊颤抖地扶着门框,艰难地站起来,朝外走去。
江元依示意她们别拦。
外面一片寂静,雪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了,静悄悄地一片。
她立在原地,听到女人拖沓的步子摩擦着地面缓缓前行,听见她喊:“楚桓。”
喊了不知道多少声之后,门被轻轻打开。
身着白袍的翩翩公子长身而立,面如冠玉,是贺惠兰熟悉又陌生的模样。
贺惠兰声嘶力竭地问:“你既然如此待我……当初何必娶我进门!”
楚桓皱着眉,有些厌恶地看着她:“你如此蛇蝎心肠,我怎敢留你做我楚某的夫人。”
贺惠兰猛地恸哭出声:“我……想听一句实话……”
她记得那年桃花刚开的时候,锦绣提着刚采的花篮兴冲冲地跑进屋里,丢在一旁,还沾着露水的花瓣洒落落一地,带着鲜嫩的粉色还有花香。
她放下刚绣了一半的荷包,抬头看向锦绣:“发生什么高兴事儿了?”
锦绣粗喘着气凑到她耳边:“我在前厅,见到楚相和老爷,我听了几句,他们说两家的婚事就定下了。”
她还记得那时的心情,像被人喂了最甜的蜜饯。
后来两家见了一次面,她带着白色的面纱赴宴,穿着精心制成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