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淡淡一笑,摇摇头,“宁澜,即使所有人都以为你对她有意,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有人站在了门口,室内光线暗了一些。屋内二人侧头看去,只见察陵湄手捏着那三角荷包,泪眼朦胧却仍旧一副倔强样子。
察陵湄进门,走到楚楚跟前又问了一遍:“楚楚,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可能?”
楚楚见这小姑娘一副委屈样子,正欲开口之时却见宁澜正示意自己先出去。她起了身,拍了拍察陵湄的肩,“郡主,我只知道结果,并不知道原因。我想,这究竟是为什么还是由宁澜亲自告诉你才好。”
房门合上了,阳光透过窗户洒进了房里。房里本就安静,此刻仿佛只有光下细小尘粒在扑腾,察陵湄看着宁澜落了光的脸,他那一双桃花眼比暖阳更和煦。
“宁澜,听嫂嫂说,你明天就要走了,和楚楚一起?”
“是。”
“宁澜,你送我这个,”察陵湄张开手,那荷包里的种子被她捏的有了温度,“是想祝福我与顷木一生同心,世世合欢吗?”
“是。”
“宁澜,你是不是其实喜欢楚楚?”
“不是。”
察陵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人,宁澜脸上并未有半分遮掩之意。她咬了咬唇,“那么,你也一点都不喜欢我?”
“是。”
察陵湄放下荷包,托着腮看着宁澜,那双眼里的泪止也止不住。她咧嘴笑着,泪到嘴里苦咸苦咸的。
“我初见你时,只有十四岁。那时候泼了你一盆水,是不是你觉得这小姑娘太不安分了?”她擦了把眼泪,又眨眼苦苦一笑,摇摇头,“也不对……后来在你面前我明明很乖的,也不闹腾,也……听话,你不该觉得我太吵才对……难不成是因为我比你小太多,可是阿母告诉过我,这喜欢啊……与年纪无甚关系的,再说只是九岁而已……”
察陵湄几度哽咽,语无伦次。
宁澜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心里头有些闷闷。他起身向对面之人走去,拿下她托腮的手,往里面塞了一块素净的白帕子。察陵湄哭得小肩膀一抽一抽,手也握不紧,那帕子在飘到地上前被宁澜接住了
宁澜从未觉得自己的手这样笨拙过,他可以牵线搭脉,可以数针齐施,绝无错漏。此刻却不知她脸上的泪到底会流向哪里,他越擦越多。
“宁澜!”察陵湄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头紧紧靠在他身上,就连此刻他身上的淡淡药香也不再能让她平静,“到底是为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他被她死皮赖脸,猝不及防地抱过多次,这一次他身子竟然僵住了,许是从前他从未见过这样歇斯底里的察陵湄。他重重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颤抖的后背。
“小小,你好的不得了。可是我,是个无情.欲之人,不会对任何女子动心的。”
察陵湄渐渐松了手,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记不记得你曾经在绊雪谷见到的意眠虫?”
“记得,你说是你师傅将它封在了冰块里。你还说那虫子毒性烈得很,不比锁息虫弱,咬到了也是要死人的。”
宁澜点了点头,“那虫子毒性之所以烈,就是因为它靠毒性同样烈的紫珏果子为食。我师傅说我两岁时曾被那虫子咬过一回,他用了许多奇药才将我救回来。”
察陵湄睁着那双圆圆的水眼睛,紧抓着宁澜的衣服,“所以呢?”
“那些药里面有一味忘尘藤,历经红尘的人吃了便会遗忘自己所爱之人。当时年幼本不知红尘之事,可那药我足足服了一个月,此生便再感受不到男.欢.女.爱之情。这就是活下来的代价。”
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针落可闻,死气沉沉。
察陵湄抓着宁澜衣角的两只手直直地垂了下来,她重重向后靠去,目光呆滞,脸眼里的泪也凝滞了。
宁澜坐回自己的位置,在对面静静看着一言不发的察陵湄。他刚要为她倒杯水时,却被她一把按下了拿起茶壶的手。
“宁澜,你是不是讨厌极了我,所以故意编这样的谎话来诓我?”
宁澜抬头怔怔看着她,墨眉微蹙,“小小,其实你知道我没有骗你,只是你自己不愿意相信,不是吗?”
察陵湄不住地摇头,眼泪又吧嗒吧嗒地落到桌上,她甚至觉得从前那二十年都未曾掉过这样多的泪,“我不信,我不信……”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冲出了屋内,过了一会儿,便将楚楚拽了进来。
“楚楚,你在门外都听到了是吧?”察陵湄见她点了头,又哽咽追问,“那你一早就知道吗?”
楚楚摇了摇头,“我也是,今日才知他有这段过往。”
“那你之前为何如此确定他对我无意?”
“郡主,我是浔月乐门弟子,这个你恐怕还不知道。”
察陵湄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美丽女子,满春院的花魁,竟会是浔月弟子?只是她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楚楚的身份她可以不在意,“这与我问你的事有何关系?”
楚楚面有难色,看了看一边的宁澜,他面上尽是清明之意。她知道他很聪明,许多事瞒不过他,便径直说道:“郡主应当知道,乐门最擅长以乐声控人的欲念。宁澜听了我五年的乐声,琴、箫、筝、笛,我样样试过,奏的是皆弄情之调,却无一样能拨弄他的心绪。一个人可以高尚到摒弃财欲,权欲,可是情.欲是难以自控的。”
楚楚言罢,察陵湄重重靠在椅背上。她好像忽然记起很多事情,那些事终于有解了——
初听楚楚的琴声,自己那日在满春院就被乱了神;白念危的箫声让客栈所有人不适,或轻或重,唯宁澜无异样;巫族小夭的媚术,宁澜受她那般挑拨,竟也不为所动。
原来,竟是他本身无欲,他对任何女子都不会有情,包括她察陵湄。他曾三番五次要告知她,她却三番五次断他的话头。
察陵湄失魂落魄走后,屋里又只剩下二人。宁澜默声许久,还是楚楚先开了口,“那小郡主这样趔趔趄趄回去,你也不怕她摔跤,也不跟着她?”
“这察陵府里到处都是丫鬟和仆人,她不会有事的。”
楚楚见宁澜语气淡淡,神色却无往日那般散漫轻快,轻叹了一口气,“你对她到底还是关心的,对吧?”她未等到宁澜的回答,便继续说了下去,“虽然你不知动心是何物,可是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关心她……宁澜,忘尘藤当真无解吗?”
“无解。”
他答得相当干脆,楚楚静默了半晌,“宁澜,是不是要你恢复成常人一般需要付出很大代价,所以你才说无解?”
“无解就是无解。”
“好,既然医圣都说无解了,我想也确实是无解了。”楚楚看着他早已平静的眉眼,也不欲多纠,她意味声长一笑:“那么宁澜,你可愿回答我一个问题,据实以告?”
“你问。”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没有被喂下那药,你会不会喜欢那个小郡主?”
宁澜微微一怔,凝眉半晌,“楚楚,这是我迄今遇到的最难的问题了,难到我回答不了。你这就好比举着一朵花,问一个先天眼盲之人好不好看一样。”他见楚楚一副失语的样子,便随之亦回以一笑,“不是要与我一同去浔月吗,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早些走?”
“好。”商楚楚一时无话,只得点了点头便出了门。
第28章
正月十五,上元节。
往年这个时候虽还留着新年的欢腾气氛, 但终归该开业的店铺也早已开业, 该干活的伙计也早已各就各位,这上元节也得到了晚间,才会热闹起来。
今年却不同。察陵府的家主察陵沐因吩咐人将这个淸辽郡全部装饰了一遍, 彩色丝带挂满了街道的每一处, 各类花灯琳琅满目, 就连各家食肆, 客店,或是酒馆,都得了察陵家的赏赐——每一家足足一根十两重的黄金。但凡是携了察陵家请帖的食客或是住客,一概费用全免。
每个人出示的请帖皆为朱红色,上边写的则是察陵郡主与顷竹少主正月十六成婚之事。
这婚事轰动的倒是不止一个东琴,就连北翟与南召也皆有客人赶来。毕竟墨夷家和察陵家也算是江湖中的名门,结实的好友贵戚自然相当多。
察陵府,郡主闺房。
察陵湄呆呆坐在房内的床上, 她瞥了一瞥旁边的案几上, 那上面整整齐齐地放了一叠赤红色的鎏金丝线嫁衣。方才她才将丫鬟们赶出去,她记得丫鬟们说的好像是让她挑一件中意的, 其余的不要也罢。
于是她回了一句——“没有一件中意的。”于是丫鬟又急急跑出去,赶着让绣娘再去做了。
“大小姐。” 门外守着的家丁突然出了声。察陵湄头听见外室的房门被打开了,她头偏了一偏,见察陵韫正朝自己走来。
“湄儿,丫鬟们告诉母亲你今日又没吃饭, 母亲忙着替你准备明日大婚的东西,便差我来看看你。”察陵韫见床上之人面色有些发白,便抓过了那只瘦白的手,关切道:“湄儿,你这几日被婶婶关了禁闭,可呆在房里你不言语半句,倒真叫我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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