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夜宫里传来的丧钟,打碎了他一直以来的信念。
他开始深深的自责,甚至想质问皇上,为何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好。可他只是个臣子,根本没资格这么做。于是在她离开的日子里,他痛悔没有早一些向她解释年少时的误会,没有郑重地向她道过歉。他们每个人,都只会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好处。
此刻,他又听到了这句话,一字不差。
这世上或许存在很多巧合,可是这样的巧合,绝不仅仅是偶然。
谢云朗的胸膛起伏,脑子里飞过地闪过一连串的念头。她到底是谁?她跟皇后娘娘重名只是巧合吗?或者,她根本就是皇后娘娘?
虽然不可思议,但怀疑的种子埋下了,他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附近的大夫听说这边挖出了几个幸存者,连忙赶来,喊道:“让一让,让一让!”
这个时候,没有身份的高低贵贱,唯有救死扶伤才是第一要务。
裴延起身,将位置让给大夫。
大夫仔细检查了一下沈潆的伤势,扭头道:“快拿两块木板来。她可能伤到腰了。”
青峰闻言,连忙指使昆仑去拿,然后问道:“大夫,她没事吧?”
大夫一边忙碌,一边回答:“无性命之虞。”
听到这句话,裴延终于松了口气,然后身体仿佛被掏空,整个人轰然倒了下去。
“侯爷!”青峰大惊,忙从背后抱住裴延。但还是没能撑住他,两个人一起跌在了地上。
*
沈潆看见自己穿着皇后的华服,慢慢地登上云阶。云阶高耸入天,上面的云台摆着香案,有个穿着龙袍的背影,像是裴章。他在祭天吗?
她不由地停住脚步,看了看四周,茫茫然。她不是死了吗?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云阶底下似乎站着文武百官,还有徐蘅,高南锦那些人。有人在催:“皇后娘娘,快上去吧。”
“皇后娘娘,皇上在等您啊。”
那声浪不断地推着她往高处,她的双脚仿佛踏在云朵之上。云台上的人一直离她很远,她好像走了很久,都没有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忽然云梯坍塌,她从上面重重地摔了下来,头顶的凤冠掉落。
周围都是哄笑的声音:“看看这位昔日的安国公之女,曾是何等风光。”
“一国之母,竟落得如此狼狈。”
“从云端跌落进泥土里的感觉如何啊?”
沈潆捂着耳朵,抬头看到云台上的那个人仍是岿然不动。她下意识地喊了声:“裴章,好疼啊。”
可那人依然背对着她,仿佛听不见一样。
她是真的疼,骨头如同被打碎了,疼得呼吸都很困难。她又高声叫玉屏,叫高南锦,希望有人能来帮帮她。
……
绿萝坐在床边,用布仔细给沈潆擦脸。听到她一直迷迷糊糊地发出声音,把耳朵凑过去听。
“玉屏……阿锦……”
绿萝重复了一遍,奇怪道,这两人是谁?听都没有听过。
易姑姑从外面进来,手里端了一碗很稀的米粥,问道:“怎么样,姑娘醒了吗?”
绿萝摇头:“还是迷迷糊糊的。”
易姑姑坐在床边,伸手探了探沈潆的额头,把稀米粥一点点地喂进沈潆嘴里:“没有发热就好。大夫说姑娘困在废墟底下两日了,没有进食,身体虚弱,有个头疼脑热的很正常。我们要小心照顾着。”
绿萝叹了一声:“还不知道红菱怎么样呢。地动发生的时候,她应该就在姑娘旁边,怎么姑娘找到了,她还不见人呢?”
“乔叔不是在那里等消息吗?相思姑娘也没找到。但吉人自有天相,别太担心了。对了,侯爷那边怎么样?”易姑姑问道。
“青峰说侯爷太累了,体力耗竭才会昏过去,没有大碍。要不是侯爷和谢大人,姑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救出来呢。”绿萝搬了张杌子,坐在旁边,双手托着下巴,“说实在的,我有点担心。记得小时候家乡发水灾,附近村镇的物资很快就用完了。有穷人家开始卖小孩,还有的抓田间的老鼠吃,瘟疫慢慢就扩散开了。”
易姑姑知道绿萝的担心,像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多少都经历过灾荒。这次地动造成的危害,恐怕短时间之内,还无法完全体现出来。
以大同城为中心,附近的村镇也都有损毁和死伤。谢云朗写完奏报,让人发回京城,又组织府衙里的官员去邻近的村镇查看灾情,一时之间忙得团团转,无暇分.身。
如今裴延昏迷不醒,冯邑又是个不顶事的人,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他一人的身上,几天几夜都无法合眼。实在很累的时候,就趴在书案上休息一下,但往往没多久,就又会有新的事情压下来。
谢云朗在吏部的时候,只有每年末的官吏考评,才会如此忙碌。可在吏部,他手底下尚有十几个得力的官员可供使唤,在这里,官员都是打一鞭走一步的骡子,他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而他更担心的是,大灾过后的物资匮乏和大规模的瘟疫。大同离西北军的驻地并不远,瘟疫如果蔓延到军营里,对大业的边防将士很沉重的打击。别国难免不趁机发难。
“公子,小的去问过了。”书墨端了一些吃食进来,放在谢云朗的面前,“靖远侯是以远房表亲的名义把那位妾室带来的,府里上下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一直以为她是男子。事发的时候,她去了趟集市,向一个叫胡满的小通译打听鞑靼那边的消息。您要见那个通译吗?”
“把他带来。”
沈潆的事一直挂在谢云朗的心头。他在百忙之中,还是要抽出时间,解除心中的疑惑。
少顷,那个叫胡满的少年便被带到了谢云朗的面前。谢云朗问他:“地动发生前不久,你在那家食肆里见过什么人?”
胡满麻利地回答:“大人,有三位姑娘向我打听消息。”
“她们穿着男装,你如何知道是姑娘?”谢云朗听裴延府里的那个乔叔描述过,其余失踪的两个姑娘也都是穿着男装。只是她们没有沈潆运气好,现在还没找到。
胡满咧开一口白牙:“大人说笑了,我从小就在市集里混迹,是男是女还是认得出来的。那位姑娘虽然穿着男装,但言行举止都是姑娘家的做派,长得又顶好看。她骗我说跟鞑靼有生意往来,想从我这里套听鞑靼那边的情报。我见她出手大方,就把知道的都告诉她了。”
谢云朗用手揉了揉眉心,淡淡地问道:“既然你能看出她女扮男装,那依你所见,她是什么来头?”
“怎么,大人认识她?”
书墨皱眉:“我们大人问什么,你答什么。多余的话不要说。”
“哦。”胡满应了一声,接着说道,“我觉得她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吧?因为我看她端茶杯的手势,跟常人不太一样,似乎是专门学过的。而且她只喝了一口,就跟身边的那个姑娘抱怨,说食肆里泡茶用的是死水,第一遍也没倒掉。茶叶受潮了,还是那种一钱能买很多的粗茶,味道不好。我当时还觉得,喝茶就喝茶,哪儿那么多讲究。不过也许人家的出身就很讲究,挑剔点也没什么。”
谢云朗的心仿佛被重击了一下,呼吸几乎凝滞了。
沈家只不过是小户人家,不会让待嫁的女儿学习四艺。而且,若不是精于茶艺,不可能仅凭一口,就能准确地说出茶水是怎么泡的。
谢云朗越发确定,这个沈氏疑点重重。他不知裴延跟她朝夕相处,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他只知道,仅凭他现在知道的几点,沈氏跟嘉惠后,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胡满走了以后,谢云朗闭目靠在椅背上。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莫名的有几分激动,一件看似无望的事情,忽然峰回路转。可他又很担心,这个想法太过荒唐,几乎是不可能成立的。
书墨不知公子怎么突然对靖远侯的妾室那么感兴趣,多方打听,好像要求证什么一样。但他知道公子做事向来都有自己的道理,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做这些。
“你说,人死了,会有魂魄留在世上吗?”谢云朗幽幽地开口。这个想法在他心里越来越强烈。沈氏短短时间内能得到靖远侯的青睐,绝不仅仅因为貌美。像靖远侯这样的身份,不可能没见过美人,一定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吸引了他。比如性情,比如才华。可这些,绝非沈家一个小门小户能培养出来。
裴延是军人,又没跟皇后接触过,可能很多细节都不会深想。但谢云朗不同。他深信这世上不会有完全一样的两个人,除非她们是同一个人。
他依稀记得,沈家的这个姑娘曾被霍六吓得摔下了山涧,险些丧命。而时间恰好在皇后离世的前后。会不会就这么刚好,皇后其实没有死,而是变成了这个沈家三姑娘?如果他的推测成立,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如果被宫里的那位知道了,又会是什么后果。
书墨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公子,您在说什么,别吓小的。”
谢云朗也没打算跟他多说:“明日去靖远侯府看看。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若靖远侯休养好了,我还有些事向他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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