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对当年的事释怀,高南锦似乎还没放下。
短时间内,高南锦没有再返回宴席,她一向处事圆滑,想必是真的控制不住情绪,才会如此。女主人不在,宾客们便各自凑在一起闲聊。魏令宜久不在京城,并没交好的朋友,也不习惯主动去结识旁人,便只独自喝茶。
旁边一桌的两个妇人聊到了席上的梅花糕,其中一个轻蔑道:“这梅花糕不是过时了吗?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寡淡无味,哪有牡丹酥入口香脆。最近京城里的宴席,都时兴上牡丹酥了。”
旁边的人揶揄道:“你这话的意思是梅花不如牡丹咯?”
这话意有所指,梅花喻嘉惠后,牡丹喻徐庄妃。周围的人附和起来,都夸牡丹天姿国色,美艳动人。
魏令宜皱眉,刚要开口,对面席位上的沈浵忽然站起来:“牡丹有什么好?纵然天姿国色,却空有其表,没有风骨,缺少品性!你们看看这满园的梅花,傲骨铮铮,凌寒独立,岂是牡丹可以比的?牡丹注定只能由庸俗的人去欣赏!”
她这一顿慷慨陈词,让刚才夸赞牡丹的妇人们变得十分尴尬。她们一下就变成了她口中的庸俗之人。
“沈姑娘是怎么说话的?”最先开口的妇人也站了起来,“我们不过是讨论花而已,你怎么还骂人呢?”
人群里有人嘀咕:“还当自己是安国公之女,嘉惠后的妹妹?前朝后宫早就换了天地了。”
沈浵大声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只要皇上没有立新后,我长姐就仍是长信宫之主。不管是庄妃还是其它什么人,都爬不到她头上去,更容不得你们这群人目无国母,放肆议论!否则就是大不敬之罪!谁敢以身犯法,就不怕株连九族吗!”
她气势汹汹,言之凿凿,旁人顿时都被她镇住,不敢再说话。虽说宫里宫外都说嘉惠后形同弃妇,但嘉惠后去世好几个月了,按理说就算不立新后,内宫也该定下人选了。可迟迟没有消息,谁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呢?也许还念着旧情呢。
“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讨论梅花糕和牡丹酥嘛,沈姑娘快别生气了。”有人站出来缓和气氛,沈浵却拂袖离去。
众人讪讪的,也无人敢再提起这个话题。
过了会儿,高南锦才返回来,神色如常地谈笑风生,之前的那个插曲,好像被刻意遗忘了。
后院的女人们异常热闹,前堂的男人也没闲着,互相斗个酒令,聊着朝堂上的事。谢云朗虽是主人,但他一向孤傲,席间全靠沈光宗等年轻人活跃气氛。沈光宗喝到兴头上,想起今日的正事,左右看了看,裴延怎么不见了?他明明把人拉来了,要给妹妹瞧瞧,这一转眼的工夫跑到哪里去了?
他辗转到了后院,四处没看见裴延的踪影,只看到青峰坐在一棵树下打盹。
他走过去踢了下青峰的腿:“醒醒。”
青峰一下子跳起来,大喊道:“什么人!”
“你们侯爷呢?”沈光宗揉了揉耳朵问道。
青峰瞪大眼睛:“原来是小侯爷啊。刚才有人来找我们爷,说要跟他单独谈谈,我就没跟着。这会儿大概是在谈事吧。小侯爷找我们爷有事?”
沈广宗当然不敢说明目的,就打哈哈:“没事,喝酒时没看到他,就出来找找。一会儿他谈完了,让他赶紧回宴席啊。”
秦峰点头应了,沈光宗转身离去。
裴延站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听到沈光宗走了,才示意旁边的人继续。这人是他曾经的部将,之所以说曾经,因为这个部将如今在徐器手底下做事,这回是帮着徐器来做说客的。
“侯爷,您想想看,徐都督在宫里有庄妃这层关系,圣眷正隆。只要您肯跟他合作,不仅皇上不会再忌惮您,想着收回您的兵权,还会把山西和陕西两地放心地交给您镇守。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裴延道:“条件?”
部将似乎有点难开口,低声说:“徐都督此次在西北办事不利,引起哗变,为了服众,只能斩了几个闹事的将领。希望侯爷能够出面平息众怒,不让徐都督获罪于上,那么徐都督自然会设法让皇上放您离京。”
裴延看着他,那部将心虚,往后退了一步:“末将只是照实将徐都督的话转达。”
“你让我拿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的命,换自己的荣华富贵?”裴延冷冷道,声音越发沙哑,“你当我是什么人!”
部将连忙单膝跪下:“我们深知侯爷的为人,也明白您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侯爷,如果您再不回西北,那里只会有更多的伤亡,绝不仅仅是哗变或者动乱这么简单。瓦剌和鞑靼一直虎视眈眈,徐都督都守不住,换了别人呢?如果您不答应皇上的条件,他会放人吗?”
裴延沉默。他的确有时间跟裴章慢慢周旋,可是西北却等不了。
“徐都督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他的建议,末将告退!”部将抱拳,恭敬地退了下去。
裴延负手站着,旁边就是一个很大的湖面,因为临近汤泉的源头,所以冬日也没有结冰,泛着粼粼的水光。昆仑从大树后面走出来,对裴延说道:“他说的,有道理。”
裴延不想向裴章低头,更不想娶一个当摆设的女人进侯府做主母。他们君臣之间博弈了这么久,不可能因为一个徐器而打破平衡。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欢被人胁迫,与虎谋皮。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水边有人惊呼。
原本沈潆觉得宴席待得压抑,跟魏令宜说了一声,出来透透气。这湖并不是很大,但湖水清澈。她蹲在湖边,仔细看了看水中倒映的容颜。
她从前的长相最多算清秀,所以处处被徐蘅压一头。裴章喜欢的,也是徐蘅的柔顺和美貌吧?而这沈三姑娘不愧跟徐蘅是表亲,容貌颇有几分神似,生得细皮嫩肉,唇红齿白,关键是年轻,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她还记得长信宫的铜镜里看见那个枯槁的自己,与如今真是天壤之别。她绝不会再活成过去的模样。
沈潆正沉浸于自己的美貌不可自拔,一阵风吹过,把她腰间的手帕吹了出去,落在水里,打了个转。
她伸手够了够,没有够到,有些懊恼。
不过是条帕子,丢就丢了吧,谁让自己不小心。她这样想着,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个人,猛地吓了一跳,险些掉进水里去。
今天没爆出更来,给大佬们发红包。明天再试试。
我不会写绝对的好人或者坏人,每个人都有所处的立场,以及因为身份做出的选择,所以好坏不要太早下结论哦
第20章
沈潆没想到在谢家的别院会遇到霍文进,大吃一惊,往后倒退,脚跟踩在了岸边,失去重心。
“小娘子担心!”霍文进叫了声,顺手按住了沈潆的肩膀,把她拉了回来。
沈潆立刻挣脱开他的手:“你怎么在这里?我的丫鬟呢?”
霍文进嘿嘿干笑了两声:“我的手下看着呢。你一个人在湖边做什么?我可是瞧你好久了。”
他得知今日谢家在别院设宴,但没有邀请他,心里非常愤怒,索性不请自来。他趁乱溜进来之后,也不急着去宴席上露脸,而是自己四处逛了逛,没想到就遇到了沈潆。这姑娘也是有意思,对着湖面自照半天,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
霍文进觉得自己够自恋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自恋。
“现在该我问你,你怎么在这里?”霍文进反问道。今日谢家的宴席请的都是达官显贵家的夫人,一个妾室出现在这里并不合时宜。而且这姑娘不像几个月前唯唯诺诺的,敢直视他的眼睛了。莫非做了裴延的妾室,胆子也变大了?
自从慈恩寺被裴延搅了好事之后,霍文进就一直怀恨在心。当初他进宫告诉太后,想要这个姑娘,太后也答应了,可最后这姑娘还是被抬进了靖远侯府。他为此气结,又无可奈何。谁让裴延有本事,而自己只是个混混呢。
何况皇上金口玉言定下的事,无人可以更改,他也就算了。
对他来说,一个女人而已,就算曾朝思暮想,得不到也不会对他的人生产生多大的影响。
沈潆不想跟他多言,转身欲走,霍文进伸手拦在她面前:“小娘子,别急着走啊。数月不见,我有……”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肩上一重,双腿差点跪在地上。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他龇牙咧嘴的,想把肩上的那只手扒开,膝盖弯又被猛地一击,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沈潆正不知如何摆脱霍文进的纠缠,看到裴延出现,犹如见了救星,连忙跑到他的身边:“侯爷救我!”
裴延伸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将人护在怀中,接着一脚踏在霍文进的肩上。
霍文进气得大叫:“裴延,又是你!你还敢动手……哎哟!”踩在他肩上的脚又用力地碾了几下,简直要把他踩进土里。
沈潆有些被裴延的凶狠吓到。他虽然没开口说一句话,但是他的眼神和表情,都要置霍六于死地的模样,就像一匹护着食物的孤狼。她要他救,他就真的摆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似乎还要帮她出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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