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名仆妇疾步入内,神色惶惶,“皇后娘娘,薨了!”
床上的妇人小周氏,是沈潆的继母,也是亲姨母。此刻,小周氏保养得宜的脸上表情变幻,看不出喜怒,只抓着那妇人的手臂问道:“真的……没了?”
妇人沉重地点了点头:“中宫来报丧的人刚走,原以为皇后能撑过年关,再给我们些时日筹备周全,怎想到如此突然……”
小周氏听罢,赶紧下了床,攥着手在屋中来回疾走。忽然,她转身吩咐妇人:“你去把浵姐儿和侯爷都叫起来,我们这就进宫。对了,叫他们服缟!”
“夫人,您这是要……?”妇人不解,但马上回过味来。按制此时进宫并不妥当,但继后人选还未定下,皇上春秋鼎盛,中宫之位不会虚悬太久。蒹葭宫那位徐昭仪是得宠,可徐大人毕竟是低等行伍出身,哪怕官位做得再高,徐家的家世都配不起长信宫的尊位。
小周氏显然想为亲生女儿搏一搏。
不久后,小周氏带着儿女入宫,一路从丹华门嚎哭至长信宫,几近晕厥,数位宫人轮流搀扶,闹出的声势极大。长信宫前立起白幡,宫人全都服缟,跪伏在殿前哭丧。这座大半年无人问津的宫殿,仿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随后天子驾临。这位正值盛年的天子,面容英俊,身形瘦削,连投在地上的影子都带着几分冷冽和威严,所到之处,宫人噤若寒蝉。
裴章落坐在凤床边,借着床边一盏宫灯,望着安静躺在床上的发妻,脸上冷凝着,久久不语。
玉屏跪在帐外,浑身紧绷,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你不是告诉朕,御医说可以撑到开春?这是怎么回事!”帐中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含着几分怒意。
“奴婢不知。”玉屏颤着声音回答,“娘娘突然就……根本来不及向您禀告。”
裴章沉默,殿内犹如漫漫长夜一般寂静。
从前他来长信宫,大多时候也像这样寡言,沈潆亦不曲意逢迎,俩人往往相对而坐,半天都不说话。上回两人因为徐蘅的事大吵一架,那之后,他再未来过。
倒不是他存心冷落,而是西北换防,他启用徐蘅之父徐器,想让其取代靖远侯镇守山西。但是徐器无用,几番折腾下来,还是无法服众……他被前朝的事拖住,不想今日,这陪伴自己渡过最艰难岁月的女子,忽然就撒手人寰,他内心翻涌着难以置信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懊恼。
裴章握了握拳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就算贵为天子,也有无能为力之事。
“皇后临终前,可有交代什么?”
玉屏摇了摇头:“娘娘什么都没有说。”她下定决心,忽然大声道,“皇上,奴婢想为娘娘守陵,请您恩准!”
裴章没有马上接话,过了会儿才道:“你虽是朕派去皇后身边的,但这么多年,她确实待你不薄。朕准你为皇后守陵三年,而后你便自由了。”
他想,这大概也是皇后愿意看到的吧。
“皇上,皇后娘娘的家人来了。”大内官走到帐外,小声禀报道。
裴章闭了下眼睛,撩帐而出,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走吧。”而后,便阔步离去。
玉屏松了口气,起身走入幔帐之内,再度跪在凤床边。她没有告诉皇上,皇后聪慧,早就看穿了一切。其实这深宫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处的位置以及身份带来的无可奈何,所以皇后没有怨怪。只是她没想到,皇上与皇后少年夫妻,皇后薨逝,皇上竟没有一丝悲伤。
难怪人人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忽然,玉屏发现沈潆一侧脸上的胭脂似乎淡了,与另一边极不对称。她吓了一跳,连忙去取胭脂盒,重新上妆。幸好皇上未发现这处纰漏,否则治她一个不敬遗容之罪,这条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裴章大步迈出长信宫门,这里视野开阔,台阶下跪着一众卖力哭泣的宫人,仿佛各个都戴着虚伪的面具。他想冷笑,晚风灌入袍袖,拉长了地上那道单薄的影子。
从此之后,这万人之上,真是无人之巅了。
他低头看了看指尖沾染的少许胭脂,脑海中浮动很多年少时的光影,而后不动声色地搓去。
大内官见状,连忙掏了帕子欲上前,裴章却用眼神制止他,兀自下阶离去。
宫人避让两侧,为天子让开一条道。而被拦在人堆里的小周氏,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裴章从她眼前经过,银牙暗咬。
等天子走远了,领路的女官才道:“夫人,快随奴婢进去吧。”
小周氏无奈,只能做悲哭状,拉着一双儿女,踉跄地奔进了长信宫。
停灵几日之后,裴章为沈潆举办了盛大的国丧,入葬皇陵,谥号嘉惠。所有人都认为,嘉惠后的一缕芳魂,没入了京郊那依山傍水,风景秀美的皇家陵园之中,再不复存在。
烟有了新身份,这篇文确实让大家久等了,希望每一篇都能有所进步吧。
老规矩,开坑前三章红包随机掉落,希望大佬们多多支持。
ps:渣皇不是主角,所以他渣任他渣。
第2章
转眼入冬,今年京城的雪特别多。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雪,各家各户都在忙着清扫庭院和门前的积雪。
南城一座普通的宅院里,一名穿着灰色袄裙的婆子快步走过偏僻院落的拱门,问坐在廊下煎药的丫鬟:“红菱,姑娘醒了吗?”
名唤红菱的丫鬟抬起头,十六七岁的模样。她摇了摇头:“姑娘还是老样子,有时睁开眼,但没力气说话,没多久又睡过去了。林妈妈,你这是打哪里来?”
林妈妈凑过去,压低声音道:“我刚从前院过来,据说救姑娘的人找着了!”
红菱一惊,连忙起身,手在围裙上胡乱擦了擦:“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林妈妈的神色露出几分不自然:“不是什么公子,而是靖远侯!侯府来了人,正在老太太的屋里谈事。我得了消息,赶紧先回来禀告夫人。哎,不同你说了,你好生看着姑娘。”
红菱点了点头,望着林妈妈匆匆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靖远侯?怎么会是他……”
屋中的沈潆睁开眼睛,听到了外面两人的对话。
算起来,她寄身于此已经三个月了。起初,她还觉得震惊和难以接受,毕竟借尸还魂这件事超过了她所有的认知。可现在她逐渐意识到,自己重生了。也许是佛祖听到了她临终的祷告,成全了她的心愿。
这户人家也姓沈,原本住在南方,祖上以打渔为生。圣祖下江南的时候,吃了他家一碗鱼羮,夸赞味道极好,还恩赐了一块匾额,沈家凭此发达。二十几年前,沈家的姑娘不顾家里反对,毅然嫁给了一位叫徐器的穷武夫,与家里断了联系。
没想到二十几年后,徐器从龙有功,他的女儿受封庄妃,徐家一跃成为朝中新贵。沈家得知消息,举家迁来京城,想沾徐家的光。可甫一安顿下来,便出了事。
那日,沈家的二姑娘沈蓉跟三姑娘沈潆去城外的慈恩寺上香。到了山道上,两人下轿休息,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位纨绔,欲行不轨。挣扎之中,沈潆不慎摔下了山涧。
沈家下人乱做一团,奔走呼救。此时,恰有位青年出现,不仅赶走了那个纨绔,还徒手爬下山涧,将沈潆救了上来,然后不发一言地离去。
几个月来,沈家一直在寻找这位恩人,不想对方竟是大名鼎鼎的靖远侯。
关于这位靖远侯,沈潆也略有耳闻。
靖远侯裴延,算起来还是皇室宗亲。裴家先祖与开国皇帝是从兄弟,后来他们这支虽然没落,但也得享富贵尊荣。十年前,裴延的父兄因卷入九王夺嫡之争而获罪,双双被判流放,先后亡故。裴家也被削去宗籍,离开京城,繁华尽散。
十年后,裴延因战功彪炳,戍边有功,再度得以封侯。
而在他声名鹊起的同时,关于他的谣言,也一桩比一桩骇人。几年前,他不顾皇命,在阵前斩杀了几个参军的世家子弟,得罪朝中不少权贵。大半年前,他又坑杀了数万降兵,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裴章几度下召,要他卸兵权回京省过,但过了几个月,他才慢吞吞地回来。
裴章对他也无可奈何。一来他在陕西和山西经营多年,从兵将到地方官,皆对他唯命是从,极难取代。二来此人几乎没有弱点,金钱权利或者美人,他皆不为所动。
裴章还想过用联姻的方式来拉拢他,但朝中亲贵一听说皇帝要将自己的女儿赐婚给靖远侯,各个宁死不从。
沈潆没想到自己的新身份竟然能跟这么个人物扯上关系,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屋中烧着火盆,放在炭盆边上的栗子发出爆裂的一响,打断了她的思绪。一个圆脸,穿着绿色袄裙的小丫鬟连忙抓起栗子,双手背在身后,惊慌地看了看左右,用力咽下一口口水。
沈潆想笑,牵拉到心肺,忍不住咳嗽出声。小丫鬟连忙跑过来,探着身问道:“姑娘,您醒了?”
沈潆轻轻点了点头,觉得口渴,眼睛用力地望向桌上的水壶。幸好这丫鬟还算机灵,赶紧去倒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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