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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她有点怂 [金推] (罗青梅)


  金兰心有触动,笑着摇摇头:“古板迂腐总比错了规矩让人抓住把柄的好,也许这才是黄司正能在宫中立身这么多年的原因。”
  她在祝氏的严厉控制下生活,明白有时候迂腐刻板也是自保的手段。黄司正不苟言笑,看着没什么过人之处,但兴许恰恰是这一点安分让她可以一次次从尔虞我诈中脱身。
  枝玉一笑:“也是,我在宫里的时候也装了几个月的老实人。还是在家里畅快。”
  祝氏虽然不懂她,但到底是她亲娘,唯有家人肯对她百般包容忍让。
  金兰挑挑眉,笑而不语。
  她这些天已经背完女教书,开始挑灯夜读《为善阴骘》。女教书大多是教导女子遵守妇道、敬事夫君的内容,浅显易懂,背起来简单,《为善阴骘》则是一本劝人向善的书,杂糅了儒释道三教,辞藻较之晦涩,往往看了注解也不懂句子的意思,背起来就难得多。她不觉看到深夜,剪春擎着灯走到罗汉床前,催她就寝。
  金兰放下书,揉揉酸胀的眼睛。
  剪春道:“今天枝玉小姐领着人抄捡内院,扔了一堆旧物,咱们房里的丫鬟倒还规矩,没什么不该有的物事。”
  金兰想起一事:“装旧衣的箱笼去哪里了?”
  她叫来管箱笼的丫鬟,问:“前些天我做好了一顶网巾,你收在哪个箱笼里?”
  丫鬟愣了一下,脸色一白,强笑道:“这会儿想不起来了,这些天家里忙乱,不晓得收在哪个箱笼里。”
  金兰把网巾给她的时候态度很随意,她还以为金兰不想要了。不小心把网巾烧出一个洞以后,她怕金兰怪罪,干脆偷偷扔了。反正金兰马上就要进宫,礼部、宗人府送来的彩礼箱笼、大抬盒一摞一摞堆了好几间屋子,连院子都堆满了,小山包似的,金兰看都看不过来,总不至于要她一个个箱笼去翻吧?
  枝玉早就睡了,听见说话声,掀开帐子问:“什么网巾?”
  金兰心里叹了一声,摇摇头,“没什么。”
  她梳洗歇下,躺在枕上,闭上眼睛入睡。
  旁边一阵窸窣声,枝玉侧过身看着金兰,打了个哈欠:“别瞒我了,你找什么网巾?你给谁织的?”
  金兰睁开眼睛。
  ……
  翌日,天还没亮,城中各处钟鼓声次第响起,流水一般缓缓融入稀薄的晨雾,慢慢浸透整个皇城。
  官署衙门大多在东城,官员平时上朝走东安门、东华门,因此京中达官显宦、名公巨卿的宅邸也大多集中在城东。贺家所在的外城居住的大多是平民百姓,用不着赶着上朝,长街冷冷清清,只有沿街巡查的巡更铺小卒。
  听不见钟鼓声,黄司正依旧按时起身梳洗,另外三名女官听见响动声,也匆匆爬起来,穿戴好了,出了屋子。
  到了金兰住的院子前,黄司正让人进去通报,丫鬟笑着道:“小姐已经起来了。”
  女官们对视一眼,笑道:“殿下虽然年轻,倒是不贪觉。”
  她们是按着宫中起居的时间起身的,宫人向来要比各宫主子起得早,这样才能事先预备好伺候主子,金兰居然比她们起得还早,出乎她们的意料。
  黄司正脸上没什么表情,领着人进屋。
  金兰早就起来了,平时她打扮家常,很少妆粉,现在宫中派来女官,她自然不能再和以前一样轻省,早早起来梳妆打扮,让丫鬟给她绾了京里时兴的发式,簪通草花,戴珠翠,搽珍珠粉、红玉膏,洁白圆脸上淡淡一抹胭脂,穿月白暗纹杭绢袄,系杏黄绫裙,淡雅明丽,皓腕上一对扁口金花钏,青春年少,只需略加装饰,便是一身娇贵气派。
  她容貌本就不俗,装扮之后更如朱樱一般娇艳欲滴,雪肤花貌的小娘子含笑端坐窗下,笑盈盈看过来,眼波似水,昏暗的天色仿佛瞬时亮堂了几分,黄司正几人虽是女子,亦不由得怔了片刻,心里暗暗赞叹。
  难怪太子非她不娶,果然是个颜色好的。
  黄司正几人向金兰问安,金兰起身相迎,一番客气,黄司正开始进入正题,教导金兰宫廷礼仪。
  枝玉出门去了,金兰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过她明白枝玉不可能永远陪在她身边,进宫以后什么都得靠自己……她深深吸一口气,按着黄司正的引导,演习礼仪。
  黄司正先看金兰的规矩,看她怎么行拜礼,怎么走步,怎么坐卧。
  金兰经过枝玉一番狂轰乱炸似的管教,规矩已经牢记在心,就是不怎么熟练,看得出来是刚刚学的。不过她到底是富家小姐,起居坐卧、举止动步端庄从容,就是少了些威严,但她年纪还小,宫中有周太后和郑贵妃两座大山,她只需要照管东宫一宫,和气些才好。
  黄司正没有丝毫不满,刚刚选□□的秀女还不如金兰呢,她们的规矩也是一点点学的。金兰才刚开始学规矩不久,用不着苛责,只要不出错就行。
  接下来黄司正考校金兰的学问,先让她写字。
  金兰一直背着祝氏自学,字是会写,可笔法稍显稚嫩。
  黄司正没说什么,问金兰读了什么书。
  金兰心知最好不要提经史之类的书,说自己读了《列女传》、《女训》、《女论语》、《内训》、《皇明祖训》。
  黄司正随手拿起一本《女训》开始抽背:“夫女,坤也。”
  金兰接着道:“生则设帨门右,明其女也,三日卧之床下,明卑弱也……”
  她嗓音清脆婉转,从闺训背到修德,一句句背诵下来,抑扬顿挫,节奏清晰,显然已经将书中内容熟记心中。
  黄司正暗暗称奇,又抽背起其他女教书,金兰全都能倒背如流,一点都不磕巴。
  几位女官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黄司正脸上也露出赞许神色,道:“别的倒也罢了,《女训》、《内训》、《高皇后传》,殿下一定要时常念诵。”
  金兰点头记下。
  其他女教书是历朝历代名人编纂,而这三本是本朝所撰,意义非同一般。
  黄司正知道金兰短于才艺,没有故意为难她,问她会不会抹牌,笑着道:“宫中清闲,叶子戏、骨牌、马吊牌、麻将牌、压宝这些虽然是不入流的玩意,但殿下还是得懂一些。”
  宫里的后妃久居深宫,长日寂寞,只能靠这些打发时间,宫人不能博弈聚赌,贵人们却得熟知各种花牌的玩法,以免宴席上被人耻笑。
  金兰眨眨眼睛。
  不问才艺,问博弈之法? 她懂啊!
  乡下妇人大多不识字,逢年过节时贺家妯娌聚饮,不可能像书香人家那样玩什么击鼓传花、吟诗诵句,只能看戏听曲打牌。祝氏平时消遣就爱找人陪她抹叶子戏,长辈们抹牌,金兰坐在一边旁观,看多了也就会了。
  黄司正点点头,又问:“可会捶丸、蹴鞠?”
  金兰摇摇头,蹴鞠她还知道一些,捶丸只有男子会玩,她见都没见过,更别提会了。
  黄司正道:“每逢节气,宫中大宴,圣上和诸王孙蹴鞠、捶丸,妃嫔公主虽然不用下场,但要在一旁观看比赛,殿下得懂比赛的规则。”
  金兰失笑,原来进宫之前还得学这些,倒是比看《为善阴骘》要轻松得多。
  如果说枝玉的教学方式是狂风暴雨,那黄司正就是温柔的春风化雨。她话不多,态度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像长辈一样耐心教导金兰,发现金兰有不足的地方,她会直白地指出来,但语气平和,并不会让金兰难堪,金兰哪里表现优异,她也会出言赞赏,时不时指点她几句宫中要注意什么,防备什么,谆谆告诫,极为耐心。
  另外三名女官嘴甜似蜜,从早到晚笑嘻嘻的,金兰稍微有点进步她们就交口夸赞,夸得金兰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还好她知道自己的斤两,没有飘飘然,耐着性子虚心向黄司正学习。
  黄司正冷眼观察金兰,见她始终不骄不躁,谨慎踏实,心中暗暗点头。
  夜里吃过饭,金兰披衣守在窗前看书,案上一盏灯烛,风从罅隙拂进屋中,一室烛火摇曳。天色愈发黑沉,窗外忽然响起脚步声,枝玉一身出门的衣裳,推门进屋。
  金兰抬起头。
  枝玉走到罗汉床前,矮身坐了,压低声音道:“我去过陈家了。”
  金兰握书的手颤了颤。


第26章 表哥
  金兰被册封为太子妃时,陈家送了厚礼,之后陈表舅还曾亲自登门拜贺。
  枝玉找了个借口,说要向陈家借一样家乡的东西,带着丫鬟出了门。
  陈家人听说枝玉上门了,如临大敌,陈母和陈父领着仆从,亲自迎到院外,一叠声使人奉茶奉果,赔笑请枝玉去正堂,“今儿个怎么来了?”
  枝玉打发走其他人,问“表哥呢?我要见他。”
  夫妻俩登时变了脸色,支支吾吾半天,道“你表哥他出门访友去了,不在家。”
  枝玉抬起眼帘,淡淡地道“是姐姐让我来的。表舅,你去告诉表哥,我姐姐说了,只让我来这一次,他今天要是没胆见我,这辈子也不必见了,他见还是不见?”
  陈父满脸为难之色。
  陈母眼圈微红,身子微微发抖,犹豫一会儿后,脸上现出坚决之色“我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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