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夫妇日常 (画江)

看得韩彦和舒予心酸不已。
“有了这回的经验，下次可就要小心些了。”舒予叹息一声，将小望之揽在怀里，轻抚安慰。
小望之重重地点点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然而嘴角却越翘越高。
唯有爹爹和娘亲，才会如此地爱护他、关怀他，并且只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无关他的身份。
“你是太子，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受制于那些宫人的话，那往后还怎么担负起大周的江山社稷？”韩彦谆谆教诲道。
他虽然心疼小望之的不易，但是更害怕小望之没有独自在后宫立身的本事，受人欺侮。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呐！
小望之仰起头，看着韩彦，认真地点头回道：“舅父放心，我会努力适应的！”
虽然依旧拉着舒予的手不放，但是比之先前的狂喜，已经懂得了克制。
韩彦点点头，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小望之的肩头，笑道：“那臣，就等着看殿下开创我大周的太平盛世了！”
言语间对小望之充满了信心。
最好的鼓励，便是信心满满的期许。
小望之听罢，眼中顿时闪现出坚毅的神采，郑重应道：“定不负舅父所望！”
舒予在一旁听着这“父子俩”的日常对话，又欣慰又心疼，十分怜惜小望之的不易。
有王平在外面守着，“一家三口”便放心地闲话家常、评说政事。
直到见小望之药劲上来昏昏欲睡，舒予这才停下来，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柔声笑道：“你要是困的话，就先睡一会儿吧。一觉醒来，烧就差不多退了，保管你又生龙活虎的了。”
“我不！”小望之强打着精神，摇摇头，坚定地说道，“万一我一睡醒，你们又不见了该怎么办？”
韩彦和舒予看着小望之惶惶不安的神情，不由地一愣。
说到底，小望之这次生病，除了冷暖失调，大约还有心神不定的缘故吧。
“不会的，你尽管放心去睡，我们保证，等你醒来，我们都还在！”舒予抬手立誓。
韩彦亦笑着点头。
可病中的小望之这会儿正缺乏安全感，任韩彦和舒予说好说歹，却怎么肯放开手，只管摇头拒绝。
舒予无法，只得笑道：“那我留下来陪你一起睡，这总行了吧？”
小望之闻言喜出望外，连连点头，怕舒予反悔，他干脆先一步躺下，紧紧地抓住舒予的手不放。
舒予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转头对韩彦说道：“你先去外间找王平说话吧。我留下来照料殿下。”
不管怎么样，先让小望之睡个安稳觉，康复了再说。
韩彦看着一脸渴求的小望之，无奈笑叹一声，点点头，叮嘱舒予一句好好照顾小望之，便起身去了外间。
守在殿门口的王平听见脚步声，赶紧转身朝殿内迎了过来。
“先生，殿下怎么样了？”王平朝里看了一眼，担忧地问道。
“这会儿药劲上来，正犯困呢！瞧情形，睡一觉就该好得差不多了。”韩彦轻声道，示意王平到外面说话，免得打扰到了小望之休息。
“那就好！那就好！”王平一面跟上去，一面不住地合掌庆幸道，又低声懊恼忏悔，“先生，都怪我不好，没能照顾好殿下……”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韩彦抬手打断了。
“这也不怪你。”韩彦低声道，“往后小心着些，别再犯就是了。”
王平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呢，怎么能指望他如女子一般细心照料小望之的饮食起居。
“是是是！”王平一叠声地应道，“吃一堑，长一智，下次我定然不会再将殿下交给那些宫人照顾就不管的！”
他以为那些人都是元嘉帝精挑细选出来伺候小望之的，个个如珠似宝地把小望之供起来，定然不会出任何纰漏的，又哪里想得到“关怀过度”竟然也会给小望之招来祸患。
“那些宫人都是圣上分派来的吗？”韩彦屏退屋内伺候的人，低声问道。
“是的。”王平仔细地回道，“这些人都是从圣上身边挑选出来的，说是个个都忠心耿耿、体贴识趣，所以学生才会那么相信他们。”
可谁知竟然出了纰漏，害得小望之高烧一场。
“虽说是如此，但是你要知道，真正肯一心为殿下打算的，大约就是你们这些从辽东一路跟过来的人了。”韩彦恳托道，“尤其是你这个同窗。殿下在宫中，我等也是鞭长莫及，殿下的安危，可就全都依赖你们了。”
“是！”王平立刻挺直脊背，郑重应道，“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韩彦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对了，小安公公那里安抚得怎么样了？”
“先生放心，一切俱已安排妥当。”王平回道，说罢，又凑到韩彦耳边，小声道，“小安公公如今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既不得圣上的全然信任，又惹得太后娘娘生疑，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心尽力地辅佐太子殿下了。”
言下之意，小安公公一定会为小望之方才的失言保守秘密的。
韩彦点点头，没有再多问此事，转而问起了这两日小望之的日常起居等琐碎日常。
王平这两日寸步不离地跟着小望之，对此最是熟悉，见韩彦担忧相问，便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
得知元嘉帝一方严防死守、赵太后一方频频出击，两方都想要将小望之彻底拉入自己的阵营时，韩彦不禁冷笑一声，暗暗冷嘲，小望之的命运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谁也别妄想指手画脚，予以干涉！
小望之是大周这片富丽江山的主人，而不是某一个人满足私欲的棋子！


第376章 留宫

里间“母子二人”睡得正熟，外间韩彦正通过王平初步掌握了小望之在宫中的情况。
还没说一会儿，就有内侍奉命前来，说是元嘉帝有请韩彦和舒予。
韩彦怕惊醒睡得正熟的小望之，就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晃醒正护着小望之安睡的舒予，小声道：“圣上有召。”
原本昏昏欲睡的舒予，闻言一个激灵，登时清醒过来，赶紧小心翼翼地抽回自己的胳膊，悄悄地起身，放下帐子，然后和韩彦一起蹑手蹑脚地到了外间。
吩咐一个上了年纪的宫女好好地守着小望之，韩彦和舒予应诏随内侍离去。
元嘉帝回宫后一直都留宿合欢宫，除非必要，绝不轻易离开半步。
他深知自己时日无多，自然愈发地珍惜剩下的和赵贵妃相处的点滴光阴了。
为此赵太后和王皇后气得够呛，劝也劝过、骂也骂过——当然是骂赵贵妃，却毫无用处。
一次又一次的，赵太后和王皇后也渐渐地灰心麻木，干脆随元嘉帝折腾去了。
左右不过是约莫半年光阴，等元嘉帝驾崩之后，她们倒要看看有谁还是费劲庇护赵贵妃这个祸害精！
韩彦和舒予二人到得合欢殿，行礼参见元嘉帝和赵贵妃。
“二位快快平身。”元嘉帝笑请道。
“谢圣上。”韩彦和舒予谢恩起身。
“二位请坐。”元嘉帝吩咐赐座，待两人坐下之后，寒暄几句过年日常，便开始直奔主题，“今日召二位前来，是为了太子之事。
“你们方才也去过东宫了，太子这次生病的具体情况和原因，你们都了解清楚了吧？”
韩彦和舒予二人恭声应诺。
“既如此，眼下朕有件事情要与二位商量。”元嘉帝语气诚恳，身段放得极低。
韩彦和舒予二人相视一眼，双双起身，行礼恭声道：“实不敢当。不知圣上有何吩咐？”
“二位快快请坐。”元嘉帝连忙伸手笑请道，“且听朕慢慢道来。”
韩彦和舒予不知道元嘉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揣着颗惴惴不安的心，又重新谢恩坐了下来。
“太子的情况二位也都看到了——乍然入住宫中，有诸多不适，朕实在是不放心把他交由别人照顾。”元嘉帝语气诚恳，“所以，朕有一提议，还请二位斟酌。”
韩彦和舒予听元嘉帝这么一说，顿时都愣住了，回过神来，看着元嘉帝殷切的目光，赶忙应道：“但凭圣上吩咐。”
只要是为了小望之好，他们自然是全力配合。
元嘉帝也不和他们兜圈子，直接说道：“为了太子的身心健康，朕准备召韩夫人到东宫照料太子，直到太子能够独立适应宫中的生活为止。
“二位觉得如何？”
韩彦和舒予闻言登时都愣住了。
他们当然想留在宫中陪伴小望之度过最初的艰难光阴了，但是舒予作为臣妻，留宿在宫中可是不合规矩的，到时候少不得惹上流言蜚语。
舒予自己倒是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的，但是她害怕因此而使得小望之“名声有亏”，给了那些暗中伺机而动的人以把柄作乱。
韩彦亦有此担忧，闻言起身拱手道：“多谢圣上信任和抬爱，但是，此举于礼不合。微臣斗胆，敢问圣上打算如何对外宣称此事？”
元嘉帝一听韩彦并未打算拒绝，只是担心舒予入住东宫会惹来闲言碎语，顿时放下心来，笑道：“这个韩卿尽管放心，朕自有安排。
“清和郡夫人乃是太子流落民间时的母亲，亦可算是‘乳娘’，乳娘入宫照顾太子，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