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予便起身迎了上去,笑着打过招呼,又问柳开:“柳大哥,韩大哥还没有出来吗?莫不是又被县尊大人叫去训示了?”
两人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舒予,少不得寒暄几句,听得舒予这么问,柳开笑道:“张家妹妹真是未卜先知啊。”
舒予微叹一声,果然如此,可见这人太出名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柳李氏见状,推了柳开一把,笑着赶人:“你先回去吧,我陪舒予妹妹坐会儿。”
柳开知晓妻子是怕舒予一人枯等无聊,特意留下来与之作伴的,遂笑笑拱手离去。
舒予和柳李氏便相携回了藤萝花架下,一面闲聊喝茶,一面等韩彦归来。
……
揽月楼三楼的雅间里,刘县令目光沉沉地看着韩彦,语气不悦地问道:“听说令妹的一曲《采桑子》惊艳四座,差点连你的《揽月赋》都给比下去了?”
韩彦一愣。
他早先就看那上头的字迹有些熟悉,原来果然是舒予写的啊!
“愧不敢当。”韩彦拱手应道,谦逊又自持,别的并不多说。
心里却纳罕,不知道刘县令为何会特地为此而来。
这种花会不比文会大比,刘县令通常是不出面的,全权交给谭教谕安排应酬。
刘县令轻哼了一声,啪地拍出两张稿纸来,吩咐道:“那你看看,这首《咏菊》比之令妹的《采桑子》如何?”
韩彦莫名其妙,却还是拱手应“是”,上前将稿纸拿起,认真鉴赏。
《采桑子》自是不必多说,语出天然、景象宏阔、意气超迈,即便是男儿,也没几个能做出这般大气磅礴、振奋人心的词作。
而《咏菊》则意象绵密、辞藻丰丽,足见作诗者平日的积累之功,然而却精雕细琢,匠气太浓,最终沦为华词丽句的铺陈,失之天然,境界上远远不足。
韩彦不明白刘县令此举用意何在,斟酌措辞,将自己的观感说了,末了道:“凭私心而论,学生自然更喜欢舍妹的这首《采桑子》。”
刘县令瞪了韩彦一眼,对于对方的耿直是既生气又欣赏。
这首《咏菊》是自家女儿的写的,什么水平他一看就知道,压根儿就是不是《采桑子》的对手,惨败收场也在情理之中。
偏偏女儿不服气,非要他亲自来评个高低优劣。
他被那娘俩儿哭得心烦,且一时不忍,才走这一遭了。
原本他是想训责韩彦教妹无方,行事没有眼力见,竟然抢了宝贝女儿的风头的。
要知道,有时候“会做人”可比“会做学问”重要得多了。他不想韩彦这样才华出众的人,走他当初的老路。
然而等韩彦客观地评价了两首诗词之后,文人的良心和爱才之心,又让他说不出半句责备的话来。
“既然这两首诗词各有千秋,那就一并付梓吧。和此次重阳赏菊花会上其他优秀的诗词文赋,一并刊印在县儒学每月的诗文集刊上。”刘县令无奈笑道。
但愿这多少能安抚一下宝贝女儿受伤的心灵吧。
韩彦拱手客气地谢过。
……
县衙后院,孟氏正认真地劝诫女儿刘芳菱:“你可千万别听你爹的,什么韩彦定非池中之物的话!
“这做人继室,跟为妾有什么分别?不过是正经夫人是活着还是死了罢了!
“你看看娘,在外头再风光,谁见了都恭敬地称呼一句‘夫人’,可是一回大宅,就立刻被打回了原形,吃穿用度都得看别人的眼色!
“你可千万不能犯糊涂!”
第156章 逗弄
刘芳菱对于孟氏的话深有感触,遂点点头,撒娇抱怨道:“上回娘和爹辩争,爹还生气地说娘短视,说就算是咱们同意了,韩彦也未答应呢,不然也不会特地拿亡妻独子来堵他的嘴了!
“哼,那样恃才傲物、狂妄自大的人,我怎么会看得上呢?
“更别说他还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表妹了!
“我才不要嫁给他自讨苦吃呢!”
要不是因为生气韩彦的傲慢无礼,她也不会看张舒予不顺眼,更不会提出比试,也就不会输得这么难看了!
这下好了,等回头萃芳汀的事情一传开,那些素日里妒忌她的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都在偷偷地笑话她!
刘芳菱越想越生气。
孟氏闻言十分欣慰,拍着女儿的手,谆谆教诲道:“你做得很对!
“你放心,娘将来肯定给你找个优秀出众的夫婿,让你再也不必受娘受的这些委屈,让大宅里的人往后都不敢再小瞧了你!”
……
太阳落山前,舒予终于等到了疾步归来的韩彦,赶忙迎了上去。
“韩大哥!”舒予脆声喊道。
韩彦远远地看见一身松花色衣裙的舒予笑着走过来,清新素雅从篱边的一丛幽菊,眼前一亮,心中一喜,脸上的笑意便漾开了,不由地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着迎了上去。
“舒予!”他郑重而欢喜地应道。
待走到近前,两人同时急急地低声道:
“县尊大人没有为难你吧?”
“你等了很久了吧?”
语气里都透着浓浓的关心。
两个人一怔,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些赧然,然而对方眼底那个笑意盈盈的身影,又让人忍不住满心雀跃。
似乎一颗心砰地长出了翅膀,在春日的暖阳下、盛夏的绿荫里、秋日的菊芬中、冬日的皑雪上,翩跹飞舞,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先回客栈再说吧。”韩彦低声浅笑,隔着衣袖,飞快地碰了碰舒予的手。
动作又轻又快,以至于韩彦收回了手,舒予才反应过来。
方才两手隔衣轻触的地方,如火似电,热热的、麻麻的,让人忍不住红了脸颊,笑弯了眉眼。
舒予抿唇一笑,点点头,转身遮掩双颊的绯红,力求持重沉着,免得被从藤萝花架下迎过来的柳李氏看出端倪来。
然而轻快的脚步却出卖了她。
韩彦嘴角翘得高高的,大步追了上去,与佳人并肩而行。
柳李氏见状,笑得意味深长,远远地就体贴地挥手告辞了。
一路从倚梅园回到客栈,两个人脸上的笑意都没有消散。
掌柜的见状,心里有数,等晚饭的时候又加送了一道鲜鱼烩,说是庆贺韩彦又得佳作。
韩彦笑着道了谢,待掌柜的一走远,故意低声逗舒予:“我今日可没有写出什么佳作来。不过,倒是有幸拜读了一首绝妙好词。”
“什么词?”舒予讶然抬头问道。
竟然连韩彦这样的两榜进士都用“有幸拜读”“绝妙好词”这样的词句来形容。
当时在萃芳汀里,顾及刘芳菱的面子,传话的婢女并没有将揽月楼里众人争相阅览《采桑子》的情况当众宣布,只说了谁输谁赢,所以舒予并不知情。
“《采桑子》。”韩彦笑道,直盯着舒予看。
果然,舒予杏眸一瞪,道:“《采桑子》?那还真是巧了。”
但是转瞬便又神色如常,显然并没有将那首绝妙好词和自己联系起来。
“巧在何处?”韩彦追问道。
觉得自己像是在逗弄一只慵懒的小猫儿,轻轻地捏捏她的耳朵,揪揪她的尾巴,不时地刺挠她一下……这种体验新鲜有趣极了。
舒予咬了咬筷子,笑道:“我今日也写了一首《采桑子》。”
别的并没有多说。
“哦?你也作词了?”韩彦故作惊讶,笑问道,“都写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舒予觉得不太好,毕竟那首词是她“借”来的,不得已用来回击刘芳菱的恶意折辱也就算了,怎么能据为己有呢?
这点道德操守她还是有的。
“我哪里敢在韩大哥面前献丑。”舒予打哈哈,故意调转话题,“不如韩大哥来说说你有幸拜读的那首绝妙好词,让我也开开眼界?”
韩彦强忍着笑意,道:“还是等一会儿回屋再说吧。这里不方便。”
舒予愣了愣,不知道大堂里有什么不方便谈诗论词的,不过她本来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遂顺势揭过不提。
两人安静又融洽地吃过晚饭,各自回房梳洗。
舒予刚换好衣服,正在拿帕子擦湿漉漉的头发,就听得敲门声响起,接着便是韩彦的温声招呼:“舒予,你这会儿得闲吗?”
舒予手下一顿,朗声回道:“这就好了,韩大哥请稍等。”
说罢,拿了挂在架子上的裙衫套好,又用帕子包住头发,这才去开门。
门一开,韩彦抬头见舒予一身常服穿得严严整整的,没有一丝不妥,笑着摇摇头,这才抬脚跨进了屋子。
两人依旧是隔桌相对而坐。
然而韩彦看到舒予在拿帕子擦头发,又起身坐到了对面。
舒予一惊,手下动作一顿,抬头惊讶地看着韩彦,紧绷的小脸儿有些紧张。
韩彦见了,笑叹一声,道:“我来给你擦头发。”
说罢,在长凳的另一端坐下,另外拿了一张干帕子给舒予擦头发。
舒予看着两人之间隔着的小半张凳子,放松身体,安然享受“男朋友”的照顾,神情惬意安闲。
韩彦笑着摇摇头,果然是一只猫儿啊,慵懒又机敏,手下的动作愈发地轻柔了。
“我给你诵读今日那首艳惊四座的《采桑子》吧。”韩彦一边给舒予擦头发,一边低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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