姃姃敲了敲且慢的蛋壳,又端起来晃晃,再附耳去听,没有蛋液流动的声音。
难道龙蛋跟鸡蛋不是一个构造
姃姃突然想到姃嵘教她的办法,用心去感受。
也没感受出来。
还是且慢先被她这日复一日的倒霉样子搞烦了,才故意用爪子挠了挠蛋壳,以证明自己是有龙形的有龙样的非液体。
姃姃贴着蛋壳,附耳听里面的动静,蛋壳里火红色的小龙也同样贴着蛋壳,附耳打探外面的世界。
母子两人终于实现了跨物种的交接对话。
姃姃听到蛋壳里有爪子的摩擦声,为人母的感觉才越见强烈。
天呐,她真的下了一颗蛋,她真的,生出了一条小龙。
姃姃想见到且慢的心情更加强烈,不禁下意识地拍了拍蛋壳,急道,“你自己也得使劲儿呀!这样吧,你不是有角嘛!你使劲朝着这个蛋壳就撞那么一下子,再不行,要不然我把这个蛋壳给你撬开吧!”
敲蛋壳,打蛋壳,摔蛋壳的话,姃姃说了不下三百遍,每一次下场都很惨烈。
且慢望着这个看起来年岁不大,智商更不用提的娘亲,无奈道,“你小点声儿吧,要是舅舅他们听见了,指定又得削你一顿。”
但是仔细听,还是能听到他无奈中的雀跃。
以往她说要敲碎蛋壳的话,总有一种无法面对他的逃避,可是,如今,她却是期待的急切。
他勉强,能允许她当自己的母亲啦!
当然,姃姃要是知道她现在才被“允许”当他的母亲,一定会气得把他的蛋壳摔碎的。
也亏得是这样的相处下来,姃姃与且慢的“母子”亲情有了质的飞跃。现在到了晚上,她都能求且慢给她读一段故事书了。
她甚至想,如果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一刻,没有樾尧的深情,没有姃父姃母的期意,没有姃嵘的善意求全,只有听话可爱的儿子,和睡姿安详不会骂她的恩师。
不不不,不是听话可爱的儿子,是听话可爱懂事乖巧聪明伶俐的好儿子。
天道造物神奇如斯,一颗蛋,竟只靠神识,便能透析万物,这是一颗透视蛋呀!
姃姃每每想到这儿都忍不住感慨,“儿子,你就说娘这脑子聪明不,你就是随我了,这还没孵出个人样呢,就能识文断字了!”
“哪能啊!那是舅舅教得好,舅舅每天都教我书文术法,为魔之道。”
为魔之道……
姃姃都能想到,姃嵘丧心病狂的教一颗蛋干坏事的画面。
若是樾尧知道了……
“唉,你爹要是听到这话,非要气死不可。”姃姃不禁叹道。
不经意的言语却把且慢弄得一急,“我爹不是死了吗?”
这个小东西脑子怎么这么好使! “…虽然…那个…额…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姃姃随便搪塞道。
如果姃姃能看见且慢的表情,一定会就此打住,闭口不言,只可惜隔着蛋壳,她看不见且慢眼里的狡黠,倒是她自己的慌措,被且慢尽收眼底。
只听且慢“天真”的问道,“娘亲,我爹爹是什么样子的呀,他是不是,那种,比舅舅还威风的大魔头呀!”
以前她多多少少有些恨樾尧,从不肯跟且慢说樾尧一句。如今误会解开了,要不要告诉且慢实情呢?
他是无辜的失去了父亲,寥寥几字,便能概括他眼中父亲的全部。
姃姃在脑海里排列了几遍,终于用一段比较完整客观的语言描述了起来:“姃战,你父亲他不是魔,他是神,他长得可比你舅舅好看多了,天下妖魔,见了他都少有不腿软的。他匡扶正道,明辨是非,有识人之材,是非常值得尊敬的。”
“可是你之前说他是坏事做多了被人打死的……”
“……”
得,怪我嘴贱。
姃姃无意继续这个话题,便随便撇给且慢一本故事书,摊放在且慢的蛋壳上,自己则是躺在尢黎棺旁的花丛中,阖眼道,“我困了,你快给我和你师祖读两个故事吧!你师祖就喜欢在文化的熏陶中安详的死去!”
不一会儿,密室里就传来且慢稚嫩的童语在诵读。声音干净纯真,依稀可见说话小孩可爱的模样。
姃姃眉眼忍不住越来越上扬,且慢也终于弯了嘴角。爱与被爱,他们终于成长成了彼此的依靠。
只可惜这祥和的状态没一会儿就被打破了。
姃姃好不容易在乖儿子讲的故事里悄然入睡,就听“彭”的一声,一本书砸到了自己的脸上。
姃姃睁眼一看,这不就是自己诓且慢给她读的那本吗?
姃姃把书拿起来,就看自己的娘怒目圆瞪地站在自己面前。
坏了,又被逮了。
果然,姃姃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呢,就听姃母责骂道,“姃姃,你可真行呀,多大的魔了!还一天到晚欺负我的乖孙儿!”
真是被抓了现行,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姃姃刚想狡辩两句,就听且慢抢在她前面“天真”讲道,“娘亲没有欺负我,外婆,娘亲在教我学认字呢!只是娘亲好笨,没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还是外婆好,外婆教且慢学认字的时候就不会睡着!”
虽然说话的是个看不见表情的蛋,但是姃姃的心还是被戳得软软的。
原来,当娘的感觉,这么好呀!
隔辈亲,姃母把且慢抱在怀里,“感受”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拍拍且慢的蛋壳,柔声道,“乖宝宝,你去你师祖的棺材板上玩一会儿,外婆跟你娘说几句话。”
且慢听着就懂事地从姃母怀里跳出来,蹦蹦跳跳的往尢黎的棺材板上跳,姃姃的一颗心都快被他跳碎了,“小祖宗!你真不把自己当蛋了呀!你给老娘老实一点!”
还不等姃姃好好教教这个小屁孩做魔的道理,姃姃就感觉耳朵一疼,姃母毫不留情的捏住姃姃的耳朵,骂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在谁面前自称老娘呢!”
姃姃也不辩解,作势搂住姃母的腰,扑在姃母怀里撒娇道,“养儿方知父母恩,娘亲,我好想你。”
这下知道且慢这小嘴这么甜是像谁了。
姃母的心也软了一片,揉揉宝贝女儿的脑袋,而后又打口袋里掏出一个方形符篆,递给姃姃,傲娇开口道,“喏,给你。”
“这是什么呀?”
姃母赶紧捂住了姃姃的嘴,小声道,“这是打开乜州阁的符令,我打姃嵘那儿偷的。”
……
且慢也终于知道自家娘亲这奇怪的智商是像了谁了。
“娘,你几岁”姃姃翻着白眼吐槽。
姃母却是一本正经的,“我都打点好了,出去以后你就往你清河外婆家去,你外公外婆最疼你,你掉几滴眼泪,躲个几天,这边的事儿,便放心给我吧。”
“我若走了,不光我和姃嵘,整个魔界都会成为笑柄。”
“傻孩子,别人的眼光算什么,如若只为了别人的看法而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你这一生,活得得多没劲呀!就算是真的要嫁给姃嵘,你也可以出去把未了的心愿给结一结呀!”
未了的,心愿吗?
第80章 前尘旧梦1
阎浮提东方有山,号曰铁围,其山黑遂,无日月光,有大地狱,号极无间,又有地狱名大阿鼻,复有地狱,名曰四角…
观佛三昧经云:阿言无,鼻言救。成论明五无间:一、趣果无间,舍身生报故。二、受苦无间,中无乐故。三、时无间,定一劫故。四、命无间,中不绝故。五、形无间,如阿鼻纵广八万由旬,一人多人皆遍满故。此五无间,乃造五逆业者报之。
那年颂栗。
时光匆匆,七月十九,宜嫁娶。
送走最后一批宾客,樾尧如画的面色也有了淡淡酒红。关好门窗,掀开魔头红彤彤的盖头。
烛光晃眼,魔头搓花了精心涂抹的眼睛。
先帮她取下沉重的凤冠,再剪下两段彼此的头发系在一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姃姃,你我从此以后便是正八经的夫妻了。”
魔头也开心,把头发装在自己贴身放的灼盒里,妥善存放。
“樾尧,我们把这盒子放在阿鼻地狱的铁围山脚下,就永远也不会分开了。除非是我一层一层地狱闯下去,亲自走到铁围山把这盒子拿出来,否则谁也别想把咱们俩分开。”
阎浮提,东方有山,号曰铁围,其山黑遂,无日月光,有大地狱,号极无间,又有地狱名大阿鼻。
如若说姃姃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便是如此了吧。
彼岸花无处不开。
姃姃站在冥界大殿外,静待冥卫通传。
樾尧入妖境后,翁也便被派往西天地藏菩萨处求取真经,一隔经年,不得传召不得回。
说到底,也是一个被他们俩无辜连累的人。
姃姃没脸见她,也为了好好在魔界安胎,已经许久不往冥界近了。
今日再踏入冥界大门,也隐约间惊觉恍如隔世。
没多久,一个面色黝黑身形魁梧的汉子就乘风而来。
姃姃赶在他面前点头见礼,“秦广王。”
冥界十殿阎罗。第一殿,秦广王蒋。第二殿,楚江王历。第三殿,宋帝王余。第四殿,五官王吕。第五殿,阎罗王包。
第六殿,卞城王毕。第七殿,泰山王董。第八殿,都市王黄。第九殿,平等王陆。第十殿,轮王薛。
秦广王正是冥界十殿之首,与翁也交好,与姃姃有过几面之缘。
秦广王抱拳回礼,客气问道,“公主殿下久不至冥界,可是来寻少主的?”
姃姃并未听到翁也回来的消息,若是此行与翁也扯上关系,恐怕又会平白给翁也添些麻烦。她现在身份尴尬,只盼着越低调些越好,“我之前求翁也在阿鼻地狱帮我放了点东西,如今时候已到,想亲自取回,不知秦广王能否给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