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声道:“火场还有事要中城兵马司处理,我得走了。”
他目光明亮,话里的意思未完,季琅却明白他想要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目送中城兵马司的人离去。
临走的时候,他的视线再次从姜幸面上扫过,这次却未敢作停留。
街市上仍旧有人在窃窃私语,档案库走水时冲天的火光与黑烟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不知内情的人都在猜测是不是有人命丧生,对于他们来说,若只损失了一堆破烂纸张竹简,那也是天大的幸事。
没人觉得这是一场预谋……
“还好处理这次走水的,是景彦手下的中城兵马司。”送走了景彦的背影,季琅默默低语了一句,身前的人将视线挪回来,偏过头看他。
“是别人会怎样?”
季琅看了看姜幸,深深抿了抿唇,似乎透过她开始沉思起更久远的事:“五城兵马司里有两个指挥都曾是晋王的部下……”
那也就意味着,如果是那两个人处置这件事,他们季府不会知道更多的消息,甚至……还可能会被下绊子。
看季琅拽着缰绳转了个圈,然后又转了回去,似乎是在犹豫的样子,姜幸按住他的手,扭头笑着看他:“今天马也骑了,我也很累,不如咱们就回府吧。”
看他心不在焉忧心忡忡的模样,心思恐怕早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其实她也希望他能多处理处理正事。
季琅读懂了她的用心,闻言没说什么,扽了下缰绳,马儿直冲季府而去,以至于,两人都一齐把某人忘在了马场……
马车上叼了棵草看着蓝天白云的长安,嘴上嘀咕着:“侯爷夫人什么时候回来啊……”
姜幸其实并不知道季琅现在可以做什么,起码要等季清平回来,两人再商议如何应对这件事,但季琅回去之后明显是有头绪的,他径直去了碎玉轩,也没把在外面听到的事告诉楚氏和二郎。
回内院的路上,姜幸也不停在脑中搜寻有关胡主事的回忆,事到如今,可能一丁点信息都能给季琅提供线索,她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那个角落里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她虽然不知道是谁,声音却是记得的。
胡主事作为漾春楼的常客,每次却不一定都是自己来寻欢作乐,有时他神神气气地走在前头,有时又点头哈腰,可见随行的人身份高低不一。
再有,胡主事其实算是那些男人里面比较“长情”的人,他家里那位听说是个河东狮,他就只喜欢小家碧玉那种类型的,每次来楼里,必定选柳蝶姐姐……
“柳蝶!”姜幸突然顿住脚步,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
十三娘掌管漾春楼多年,手里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但也不是所有秘密她都会知道,如果说漾春楼里有一个对胡主事知之甚深的人,这个人最有可能的便是柳蝶,而不是十三娘!
她退后一步,急忙转过身顺着方才的路去了前院。
之前她一直被自己掌控的信息蒙蔽,没能想到柳蝶这一茬,要是档案库的东西真的连灰都不剩,季琅他们也未必就是穷途末路。
好不容易走回了前院,姜幸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碎玉轩在哪里,武敬侯府很大,要是绕上个一圈,不仅得累趴下,还会耽搁不少时辰。
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行色匆匆的清风,清风和长安都是季琅的长随,从小便跟在主子身边跑东跑西,碎玉轩在哪里,他肯定知道。
姜幸把他叫住:“清风,你可知碎玉轩在哪?能带我过去吗?”
清风本没看到她,闻声转身,急忙先行了礼,抬头后神色却有些犹豫:“这个……小侯爷不让别人靠近碎玉轩。”
“我也不行吗?”姜幸不熟悉清风,怕他仗着是季琅身边人的身份蒙骗自己,便冷着脸皱起了眉。
谁知道清风还是摇头:“连大少爷二少爷都不能进,小侯爷一发火,谁都跑不了。”
姜幸一怔。
竟然连季清平和季衡宇都不能靠近。
里面难道藏了个啥?
她沉了音,想着柳蝶姐姐就在漾春楼,跑也跑不了,晚一点再告诉季琅也足够,便要转身走。
“你们在这做什么?”
季琅站在清风身后,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人,姜幸面色一喜,快步走过去:“有关胡主事的事,我方才突然想起一点没有告诉你。”
“当真?”季琅也怔了怔,脸上出现一抹惊喜,他拉着姜幸往回走,“这里不方便说,去碎玉轩说。”
清风身子一僵,姜幸脚步一顿。
“不是不让别人靠近吗?”她看了看清风,又看了看季琅。
季琅摸了摸鼻子:“你能是别人吗?”
他又指了指清风:“以后夫人想去碎玉轩便去,不许拦着听见没?”
清风直抹汗,嘴上应承着,心里却哀嚎小侯爷怎么这么坑自己手下,以前明明说过谁都不许进的……
此时,长安还在马车上看天。
走过一个回廊之后,碎玉轩就出现在眼前了,门前立了几棵广玉兰,郁郁葱葱背后便是通往碎玉轩的幽寂小径。
铺地的石头磨平了棱角。
前面的季琅将门一推开,光线照入,空气中的浮尘隐隐约约,姜幸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和醉方居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却没想到里面还是那么干净空荡。
唯独只多了个书桌,上面的文房四宝都不全,只有罗累的一沓案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除此之外,就是一张边角十分整齐,被子叠得一丝不苟的床了,房里朴素到说这是一个寒门子弟读书的地方也有人信。
姜幸看着没有坐着的地方,就走到床边坐下了,屁股一沾上,顿时觉得硬梆梆的,和醉方居的那张大床完全不一样。
“你想到了什么?”季琅没在意姜幸进屋后的神色,而是问出这句话。
她回过神来,便将柳蝶姐姐的事告诉季琅了,后者听后,果然也觉得这是一条线索。
“她现在还在漾春楼吗?”
季琅话一出,姜幸神色顿了顿,这话可把她问着了,她离开漾春楼两年有余,里面的情况并不知道得很清楚,少有的几次偷溜回去,她也只够和十三娘叙叙旧。
“不知道没关系,我去楼里问一问。”季琅看她的模样也知道答案了,便随手一挥说道,语气很轻松,就像说自己要回家一样。
姜幸心中一动,忽地站起来:“我也要去!”
这话说得,更跟自己要回家一样!
季琅看着他,下巴一抬:“你去做什么?哪有妇人逛窑子的——”
“咳,逛青楼的。”知道自己措辞不好,便换了个称呼。
姜幸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我好久没看看十三娘了,现在好容易没了拘束,正好去看看她。”
解释说得冠冕堂皇。
季琅忽地一笑,突然走近她,近在咫尺的笑容邪邪的,不怀好意:“怎么,不是那个大大方方让我去青楼里看折腰舞的你了?”
姜幸红了红脸,那之前跟那之后还是有不一样的,再说了,哪有男人去青楼之前还和夫人报备一下让夫人知道的啊,她听到了怎能坐视不理!
“总之,我也要去。”
“那你不能这个打扮,太招眼了。”季琅摸了摸下巴,看着她道,姜幸想说自己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那人却兴高采烈地去给她准备男装了。
看他的模样,就只是图好玩!
季琅带着扮作小厮的她从漾春楼正门大摇大摆地进去了,突然开始顾及起脸面的姜幸只得将头压得低低的,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祈祷着千万别被人发现。
谁知道低头走着走着,忽然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姜幸以为是季琅,一边摸着头向后退一边抬头,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是个身穿品竹色外衫,看起来与漾春楼格格不入的文弱书生。
“呦!这是谁家的小娘子进错地方了?”
“是啊,这细皮内肉的,穿着男人衣服也没用呀,还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文弱书生神色怔忪,说着调戏的话的是他身后的两个男人,两个都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派人物。
姜幸急忙用袖子挡脸,露出一对眼睛找季琅,埋怨着怎么一眨眼的工夫他就不见了,没注意身前人的脸色。
登徒子其中的一个应是喝了点酒,正是上头的时候,一看姜幸躲,便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来,那文弱书生见了,刚要张口说什么,却也来不及制止。
那人伸手握住姜幸小臂,似是要撩开她遮挡面容的袖子,却不想自己还没用力挣扎,就听到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
“谁的人你都敢动,信不信小爷我剁了你的手!”
声音一出,二层的人立马就安静下来了,只有被拿着脉门的人嗷嗷叫唤,立马认清眼前的人是谁,嘴里说着求饶的话:“小侯爷爷爷……我错了……我真不知道这是小侯爷的人!要是知道,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姜幸躲在突然出现的季琅身后,后怕地掐了掐他腰间的肉,前面的人嘴角一咧,手上用加了劲,那个登徒子顿时叫得更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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