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转念再一想想,李氏父亲是晋王,从小里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娇生惯养,也不是会服软受气的人,她在姜府两年,李氏不喜欢她,可除了魏国公夫人那次,再没对她作出过赶尽杀绝的事。
其实只要她动一动手指,姜幸就能死得很惨。
那次安灵寺回来之后,谢柏意图对她不轨的心思那么明显,可在姜有卢问过她想不想嫁到谢家的意愿之后,谢柏第二日就离开了。
难不成,是姜有卢在提点着李氏,暗中保护她?
可若真是真心疼爱她,她也不该在姜府过到那种田地,要是没有那道圣旨,姜幸现在会有多凄惨,简直难以想象。
姜有卢,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姜幸一路沉思着到了翠安居,看到景氏身边的雨叶便扬起笑脸走了过去:“雨叶。”
“是元娘,”雨叶正在侍弄院中的花草,听到声音后转过身,脸上满是惊喜,“我就说,元娘回门会过来看我们夫人的。”
“大嫂在里面吗?”
雨叶放下手里的东西,在手帕上蹭了蹭:“没有,夫人在少爷的书房,近来夫人身子总是不舒服,时常去少爷书房里寻书看,当个消遣。”
姜幸点了点头,心想季府的嫂嫂果然说的没错,便冲着书房走去,走到半路又停下,回过头问雨叶:“大哥在那吗?”
雨叶一怔,随后摇了摇头:“不在!”
姜幸这才放下心,去了大哥的书房,没几步路就到了,她看门口没有丫鬟守着,就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只知道大哥书房的位置,却从来没进来过,这次一脚踏进去,却犹如进入了书山画海,到处是水墨的香气,里面有些昏暗,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书法和画作,大都是大哥亲笔书写的,再往里走,才是那些名家名作。
姜幸在最里面找到了景氏,她正踮着脚去拿书架最上面那本书,看起来有些吃力。
“大嫂,你慢着点!”姜幸赶紧走过去,害怕景氏一个不小心摔倒,听见声音,景氏也就停下了动作,转过头去,看到是姜幸来了,脸上绽开了笑靥。
“是你来了,我还想着,一会去前厅看看你呢!”景氏满是喜悦之色,书也不拿了,匆匆走过来拉着姜幸的手,眼中藏着跃跃欲动的好奇。
“怎么样?在季府怎么样?小侯爷没有欺负你吧,新婚之夜你们——”
“大嫂!”姜幸赶紧打住,红着脸去看她,就怕她问出更糟糕的事。
“小侯爷待我很好,季府的人也是,比在姜府,要好得多了。”她缓和了脸色,慢慢道。
景氏知道她这两年来过得不易,闻言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其实我一点也不担心,季府的太夫人与我祖母交好,那是一辈子的情谊,两个人意气相投,我祖母好,太夫人自然也好。加上那边的大嫂又是我姑母……总之,你嫁过去,肯定不会被忽视苛责的。”
她这么一说,姜幸想起来季府的嫂嫂吩咐她的话,便从袖口里将药方拿了出来。
“说是能治孕吐,大嫂不妨试试。”
景氏眼睛一亮,将药方接了过来,眼睛在上面扫了扫:“回头我把这个拿给大夫看看,要是没有药性相冲,我就试试。”
“大嫂现在也在吃别的药吗?”姜幸捕捉到关健部分,出声问了出来。
景氏一听,脸上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落寞忧色,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轻轻叹了口气,低头去摸自己小腹:“大夫说这胎不稳,开了些安胎的方子。”
听她的语气,好像并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姜幸脸色一变,凑近一步:“难不成……”
景氏抬起头,点了两下:“好像跟上次一样。”
姜幸脑中轰然一下,便觉得脚底发软,上次景氏就是不知不觉地小产,查来查去,最后只知道和个烧火丫头有关系,却苦于死无对证。
要是这胎和上次一样,不是说明危险并没有排除吗?
景氏身边还是很危险。
“可是,到底是什么呢?大夫没有查出来什么吗?”姜幸追问,景氏却只是摇头。
“这次我爹娘也很重视,补品都是层层把关的,身边除了雨叶,我谁也不信,大夫也是你大哥从宫中请来的,我私下里也问过,大夫说,要是不知道病因的源头在哪,也很难知道是出了什么差错,但我这个身体,的确可能是药物所致。”
“药物所致?”姜幸脑中闪过了什么,“大嫂的枕头香包可有仔细检查过?”
谁知道景氏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检查过,都没有问题,包括我的粉脂,院中栽种的花草,过口的饭食,就连寝居的桌椅板凳都没放过。”
她低落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就连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真是我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姜幸却并不这么觉得,既然有烧火丫头的事,就说明之前那次小产绝不是巧合,这家里人心难以猜测,最主要的是大哥的存在,对李氏来说根本就是个威胁,她膝下可还有一个幼子。
“大嫂不如听我一句劝……”
“怎么?”景氏抬起头。
“把这件事告诉大哥,然后,你先搬回国公府住几日,对外就说,国公夫人想你了。”
“要是真是姜府有问题,隔着那么远,大嫂的身子也能缓和下,国公府那边的人都能信任,大嫂也不必担惊受怕。”
姜幸的话是有道理的,可是景氏有些迟疑:“这样说的话,你大哥会不会多想?”
无缘无故回娘家,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外面是会传些对姜修时和姜府不好的谣言的。
可姜幸却不管那么多,她握住景氏的手,眼中满含真诚:“大嫂不要顾及这些,现在是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大哥就算再怎么糊涂,总该分得清轻重吧!”
景氏底下眼,沉思良久,最后抬起头,下定决心一般点了点头。
从翠安居出来,姜幸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她只要一想起姜府的人就感觉浑身压抑,顿时也不想再去前厅跟他们寒暄了,便想装个小病,赶紧拉着季琅走,到了前厅才知道季琅已经出了府门等她了。
姜幸觉得有些奇怪,却也不能多问,屋内没有旁人,只有姜有卢等着她,好像有话要说的模样。
“幸娘,前日大婚,你在府门前说的话,为父想了很久。”他终于开口了,说完后先是一声叹息,一双眼睛里似乎浸出些泪水。
姜幸紧闭双唇,深深地看着他,并没有答话。
姜有卢背过身去,看着外面的天,声音低沉:“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心里肯定怨我,怨我疏忽你,没有给足你应有的东西。”
他转过身,忽然走近,一双略微暗沉的双眸里泪光斑斑,那其中含着许多姜幸看不明白的情绪,可是她丝毫没觉得感动,她甚至有些害怕。
“这几日,我总是梦见你娘,她怪我怠慢了你……”他声音渐低,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脸,“我对不起她……”
姜幸激灵一下,霎时退后半步,姜有卢的手便顿在半空中。
她回过神来,忽觉心中有些慌乱,赶紧低下了头,转身便要出去:“夫君在外面等我怕是要等急了,父亲有什么话,日后再说罢!”
姜幸匆匆忙忙走了出去,一眼都不敢看他,出去的时候正好和李氏擦身而过,但她已顾不上那么多礼数。
脑中只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闪过,方才姜有卢看她的神色,根本不像看一个女儿,反倒……反倒像是在看她娘!
她没注意到的是,见着她神色慌张地从前厅里走出来的李氏,那怨毒憎恶的眼神。
从姜府中出来,姜幸才觉得松了一口气,看到季府的马车,她重重舒了一口气,稳下心神,从台阶上走下去,却发觉长安神色有些不对。
好像鬼鬼祟祟防着谁似得,看她走过来,神色更是慌张了。
而且也不见季琅的影子。
她刚要开口问,就看到马车后面一个翩翩白衣女子走了出来,随后是季琅的身影,他一边整理袖口,脸上像是烧着熊熊烈火,脸黑得很,更让人误会的是谢菀柔也有些衣衫不整。
看到姜幸走过来,原本沉着脸的谢菀柔忽然笑了笑:“表妹不在家里用过饭再走吗?”
姜幸直直地看着季琅,随后转过头来,看着谢菀柔,努力板正脸色:“不了,家里有我不想看到的人。”
“表妹不会是……说我吧。”谢菀柔的笑意绵浅,以前她都懒得看姜幸一眼,不知为何今天凑上前来要她难堪。
姜幸隐去笑意,留下两个字便擦着她的肩离开了。
“何止。”她道。
季琅看姜幸走过来,脸上的怒火褪去,也没有被撞破好事的窘迫,反而还盈满的笑意:“看来今天真回得早,不如我们——”
“不必了。”姜幸看也没看他,冷声将他打断了,季琅一僵,场面便有些尴尬。
他蹭了蹭鼻头,轻咳一声,还以为姜幸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受了什么气,便附和一声:“行,不去就不去,回府。”
说完,他伸出手要扶着姜幸上去,结果自然也是被她躲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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