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未婚夫一家回京,成婚一事已经提上日程,杨淑敏近来几个月都跟在敬国公夫人身边学习管家,人情往来、京城局势自然是学习的一个重头戏,故而,她对近来京城暗中的事情了解颇多,说起关于小姐妹的婚事一事便更是头头是道。
“荣王府势大,你嘉宁郡主深得皇家宠爱的同时,既是身负爵位封邑的郡主,又颇具贵女风范,虽说跋扈了些,名声有瑕,但到底无伤大雅,自然是高门大族眼中顶好的儿媳人选。”她摇头晃脑、故作正经地道,“只不过,齐夫人现在才有动静,倒是奇怪,我和我娘都以为她早早就该按捺不住了才是,毕竟你和齐七公子关系那般好……”
萧皓月已经顾不上吐槽杨淑敏借机夹带“私货”怼她的事情了,忙不迭针对最后一句话解释道:“谁跟齐七关系好了!不过是看他可怜,带他玩罢了,与男女之事没有半点关系!”
话里话外倒是撇得干干净净了,可微红的耳根却暴露了主人的心思。
杨淑敏与和安都发现了这点,异口同声地齐齐“哦”了一声,意味深长。
萧皓月顿时恼羞成怒,猛地一拍桌子:“……你们哦什么呢!我说的是大实话!”
和安但笑不语。
杨淑敏则笑得怪模怪样,促狭道:“是哦,纯洁的友谊,纯洁到让我和绍哥哥都自愧不如。”
萧皓月耳根处的红润已经波及到芙蓉面上了,海棠春色,名花倾国,着实动人。
“……就你会浑说!”她心里有些异样,隐隐有个声音在赞同着好友的话,但还是嘴硬反驳道。
和安忍不住揭穿道:“合该让人取面镜子来,让你瞧瞧你这粉面含春的模样,看你还好不好意思嘴硬。”
第71章
直到回府时,萧皓月脸上的薄红胭脂色都没有褪去。
向来气势昂扬绝无敌手的嘉宁郡主,今日被两个小姐妹调侃得可以说是毫无招架之力,溃不成军,最后只得狼狈溃逃。
夜里,她躺在床榻上,仰望着拔步床顶精美的花纹,心里五味杂陈,既有对自己真实心意的迷茫,又有少女的羞涩,还有对齐七的担忧。
她辗转反侧了许久,对自己的心思还是没法准确定位:她对齐景殷,好像不完全是小姐妹们所说的少女怀春暗生情愫,但又不是没有异常的心思在。
悠远的打更声再度响起之时,她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傻玩傻乐的时光似乎再也不会回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女复杂难辨的心思。
守在主子床边的连翘忍不住低声问道:“郡主?”
自打紫苏走了,因着她对院里那些小丫头不甚放心,连翘便是独自给主子守夜了。萧皓月不忍她受累,便命她守到自己睡着即可,她自然是应了。
可今日她已经守到了三更天,向来好眠的郡主却仍旧是翻来覆去没睡着,她不由得有些担心了。
白日里郡主和杨家大姑娘、和安县主聊天时她并未贴身伺候着,故而并不知发生过什么,眼看着郡主今夜辗转反侧,向来稳重的她也没法淡定下去了。
萧皓月听见了床帐外连翘的声音,索性直接坐起身来,颓然地用手指绕了绕发丝,对她说道:“连翘啊,你说人为什么要长大呢?长大了烦心事真多,还不如小时候呢!”
连翘闻言无奈地道:“郡主,您还能有什么烦心事儿啊,纠结明日吃桂花糕还是荷花酥?奴婢斗胆,这种事情,即便您还小,只怕也是要烦忧的呢!”
萧皓月嘴角微抽,觉得这夜深人静怅然思考人生的氛围是维持不下去了。
“……你别以为本郡主听不出来你在讽刺我!”她掀开帘子,没好气地道。
见她有下床的意思,连翘连忙取出绣花鞋伺候她穿上,一边为她披上披风,一边回话道:“那郡主所愁何事?”
“自是愁该愁之事。”萧皓月推开窗户,站在窗前迎风而立,皎洁的月光映在她的脸上,使得她本就白皙的面庞更显清透飘渺。
连翘耐心地帮她拢好披风,直至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才道:“天气日渐寒凉,夜里寒气更甚,郡主还是要注意身子才是。世间没有何事是郡主该愁之事,您不必过于烦忧。”
萧皓月笑着横了她一眼,道:“你倒是会说话,还世间无事是我该愁之事呢,即便是我皇伯父,也不敢说没有烦忧,佛家不是还说世人皆苦么,但凡是个人,便有烦忧之事。”
“那郡主所烦忧的究竟是?”连翘翻找出一个手炉来,点着了炭,塞进自家主子的手里,一边忙活一边嘴巴不停歇,“不如说与连翘听听,说不准还能为您分分忧呢?”
萧皓月哪好意思跟她说自己的少女心思啊,只能拣了些别的能说的说了几句:“太子哥哥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冀州瘟疫不知可研究出了药方,百姓可有了活路……”
连翘噗嗤一声笑道:“还当主子您为什么事情这般忧心呢,竟是这些国事,这些自有陛下王爷他们苦恼,您何苦在这担忧得睡不着觉呢?”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笑道:“还是说,您表面上担忧的是百姓,实则担忧的是亲身赴疫区的齐七公子呢?”
郡主虽未明言,但以连翘对主子的了解,哪里不知道她近来几天在烦忧些什么呢?再加上今儿她与小姐妹相聚之后便是魂不守舍、粉面含羞的模样,连翘一猜便知她八成是被人点醒了。
秋冬时节有些凛冽的风吹在脸上,也降不下萧皓月脸上的温度了,她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含羞带臊地瞪了身侧的连翘一眼,啪地一声关起了雕花窗,闷声道:“……就你话多!睡觉!”
被无辜迁怒了的连翘摸了摸鼻子,低眉顺眼地服侍着恼羞成怒的主子褪下披风躺进了锦被中,低声笑道:“夜已深了,主子您还是不要想那么多,早些睡才是正经。”
萧皓月只觉羞极,眼睛紧闭,一声不吭,假装自己已经入眠。
————————————————
当初赈灾队伍出发时,众人皆言一月即可归来,可眼下第二个月都已经过了大半,才有消息传来,说是太子等人已经从冀州动身,不日将归。
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朝堂之上尚算平安无事,隆安帝心情欠佳,在有过几次杀鸡儆猴之后,便没有几个“鸡”胆敢跳出来给陛下添不痛快了,上下均是一派和平景象。
京中却算不得和平。
沉寂了许久的林三姑娘上回联合钟婉芸在京中传了嘉宁郡主的流言之后,被萧皓月领着人打上门去,便重又沉寂了下去。
钟婉芸却不是个耐得住的,当面被萧皓月的鞭子吓得涕泗横流,转头又跃跃欲试搞事情,四处钻营,想要救柳彦出来,顺便再哭诉一番嘉宁郡主的跋扈狠辣。
与柳彦有纠葛的另外几个贵女,因着被嘉宁郡主身边的连翘在熙元楼点了名儿,名声被毁了大半,寻死觅活的戏码也是接二连三地在京中上演。
萧皓月对此倒是适应良好,用她的话来说,往日也没少见他们败坏自己的名声,不过是闲人闲语罢了,她才不在意呢!
与那些人想象中的独自黯然神伤不同,她非但没有丝毫伤怀的迹象,反而拉着小姐妹们日日看那些人搭台唱大戏,场场不缺席,今儿东家上吊她要去看一眼,明儿西家投井她也要插上一脚。而且,她的看戏还不是单纯的看戏,而是呼朋唤友顺便还带上瓜子水果,端的是一派开怀景象。
观众不配合,戏却还是要唱,一时间,满京城都是热闹非凡。
不管那些人怎么唱大戏,钟婉芸又是如何装可怜地四处钻营,初冬渐渐来临,而被关在顺天府大牢很是受了些苦楚的柳彦,则终于迎来了他的死期。
本来他这种案子是费不了这些时日的,奈何此案牵扯了好几个高门,以顺天府府尹周大人私下透露,钟侯等人平白对这么一个穷小子青眼有加,与他的造假手艺必定撇不开关系,若不搞清楚他到底做了哪些假物,怕是后患无穷。
因着那几个高门都是明面上的皇子党,这个案子甚至已经惊动了隆安帝。
一旦牵扯到朝事,自然就不是萧皓月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的了。
除了刚开始觉得有些不痛快以外,她心里便只剩下开怀了:皇伯父插手了,那便代表着,哪怕柳彦有通天的本事,也摆脱不了罪名、逃不了了。
第72章
在面对关于造假物品的审问时,柳彦显得颇为吝啬,但又不是很坚持,审一次往外吐露一点,再审一次再往外说一点。
尽管并未问出全部,根据目前已有的信息,周大人还是面色严肃地前往宫中求见隆安帝,眼下已知的信息,便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府尹能全权决定的了。
隆安帝看着手中的折子,眼底的怒色再也按捺不住,沉声怒道:“贼子大胆!”
“朕还没老糊涂呢,他们就敢这般行事?瞧瞧他们这都让柳彦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朕最爱的古画,朕最喜欢的元章先生的真迹,荣王的私印……”隆安帝气极反笑,眼里磅礴的怒意气势逼人,“朕该感谢他们好歹还有些分寸,起码没有直接让柳彦造一个假御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