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尚一听就知道母妃是知道前几天他带病当差的事情了，扭头瞪了身后服侍的小厮青松一眼。
青松低着头没敢说话，荣王妃见状出声了：“你也别瞪青松，不是他说的。”
萧元尚脸色有些不太好，明摆着不甚相信。
荣王妃对自家这个闷罐子没辙，轻叹一声道：“你呀……这王府内的事情，只要我有心问，哪还有什么能瞒得住我的呢？旁的也就罢了，见你院里在煎药，自然会有人上报。青松是你□□出来的，哪敢背着你给我传话？”
见他脸上好转，荣王妃又接着说道：“差事是办不完的，你身子又不是铁打的，康健的时候便罢，病了还是要好好歇息才是。你要是再这样带病办事，你娘我可就要使出杀手锏了。”
杀手锏？萧元尚一时竟有些好奇。
“你要是仍旧不改，再有下回，我就让你父王去你皇伯那哭，看你的差事还办不办得成！”她的威胁明显有负气的成分在了。
萧元尚哑然失笑：“……父王要是知道他的用处在这儿，该找您哭诉了。”
“……管他哭不哭呢！反正我有法子对付你，你再不顾自己身子，看我怎么整治你！”
见荣王妃一直撂狠话，萧元尚终于给了她一个定心丸，保证道：“这次是确实着急，加上不是大病，才带病办差的。让母妃担忧，确是儿子的不是，您安心，不会有下次了。”
得了儿子的保证，荣王妃才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便放他走了。
操心完儿子的事情，她继续看手里的名册，揉着太阳穴思索着关于女儿婚事的情况。
适宜的儿郎不少，真正适合嘉宁那性子的却不多，再加上那丫头现下瞧着半点没开窍，说起婚事都是嘻嘻哈哈的孩子模样，这让她不由得开始想，早早开始相看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了。
婚姻大事，即便抢在所有人前头，选到了最好的儿郎，女儿不喜欢，不还是白瞎？
荣王妃一边翻着册子，一边细细思量，正在取舍之际，便听见下人来报，漪澜坊管事送账本来了。
今儿正巧是月末，确实是各大铺子送账本来的时候，她不觉有异，迈步行至前厅，命人接过管事手中的账册。
她随手翻了一下，正准备让管事先回去，自己随后查看，便见账册最后一页记着一笔新账：嘉宁郡主支，金丝八宝攒珠钗贰、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壹、珍珠青金石梅花簪子叁、白玉金丝朱雀华胜贰、新品绒花一盒……
一长串账目唬得她心头一颤：这个讨债鬼怕不是把她的铺子给搬空了吧？
果不其然，管事见她久久沉默，便知王妃是瞧见了最后那笔账，犹豫了片刻之后开口道：“……娘娘，奴才这边有点状况，还得跟您报备一下。郡主今儿取了一些东西走，咱们铺子的新货得到月初才能到，且之前也没准备更多，下个月来的首饰怕是不太够了，您看是往府上送的少一些还是铺子里少放一些？”
第29章
不是他这个做下人的不知道把主子放在第一位，实在是漪澜坊不同别处，首饰本就供不应求，再少供的话，那些夫人小姐怕是要闹开的。
况且，漪澜坊的每月利润也是一个惊人的数目，管事私心猜测，主子也未必舍得这块的银钱。
荣王妃确实选择了断了府上下个月的首饰供应，或者说，不光是下个月，而是接下来的数个月。
原因倒不是管事猜的那样舍不得利润，而是，她觉得萧皓月需要一个教训和惩罚了。
萧皓月本来就不缺首饰：漪澜坊月月都会送新品前来任她挑选，知道她喜欢，宫中得了什么好物件也都会送她一份。这回她突然取了这么多首饰回来，八成就是埋怨自己不让她去齐府探望。哪怕是报复，一下子取了漪澜坊这么多货物也是过分了。漪澜坊的人看在她是小主子的份上自是不敢阻拦，可没人拦不代表这事没毛病。
荣王妃觉得，惩罚她的第一步，就应该是断了她的首饰供应，让她过几个月只能看不能买的“苦日子”。
惩罚的第二步，便是惯用的抄书了。
萧皓月溜回院子里刚分完首饰，正准备吩咐人往出送，便迎来了荣王妃派来传话的侍女，命她抄女戒十遍、经书若干。
一听来人这么一说，萧皓月便知道自己在漪澜坊干的事情暴露了，瘪着嘴应了。
应下之后，她叫住了被她使唤去给荣王妃送首饰的丫鬟，犹豫了一下，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坐在椅子上抬头问身侧的连翘：“连翘，你觉得，我现在送首饰去，我娘会更生气，还是会稍微缓一点？”
连翘笑着摇摇头，什么都没对自家这个爱作死的主子说。
见她不愿意给意见，萧皓月鼓了鼓腮帮子，莹白如玉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唔，到底还要不要送去呢？
见主子一直没发话，等在一旁端着首饰盒的丫鬟忍不住出声问道：“郡主？”
萧皓月一咬牙，下定了决心：“送去母妃的院子吧。”
早死晚死都是一个死，还不如趁早送去呢，罚都罚了，大不了再加重一些呗！下次送的话，万一自家娘亲看到了就生气，再罚她一遭，那她岂不是亏死？
不得不说，萧皓月是个幸运姑娘。
错有错着，荣王妃见着小丫鬟送去的首饰，第一反应不是借花献佛，而是：算这个女儿没白生，哪怕败家也没忘记给她这个当娘的送一些来。
这茬算是就这么过去了，虽然萧皓月日后知道要断好几个月的首饰供应时很是不忿，但当下算是两厢平静，权当无事发生。
又过了几日，齐府终于传来了齐七公子大好的消息，齐夫人遣人送了帖子到各个府上，邀各家主子前往参宴，一是庆祝齐景殷大好，二则是谢过各府前些日子的挂念和探望。
这几日萧皓月一直窝在府上乖乖抄书，听说齐府来了帖子，眼巴巴地蹭到正院荣王妃跟前：“娘，您今天真好看。”
荣王妃不用猜都知道她的来意，正巧此时空闲，也有心思逗她，便一边瞧账册一边问道：“怎么，难得我以往不好看？”
萧皓月笑嘻嘻地说道：“那当然不是啦，我娘什么时候都好看，只不过今儿格外好看！”
荣王妃头也不抬，问了这样一个终极问题：“那，你好看还是我好看？”
萧皓月：……这可就真的难住她了。
选择让娘高兴吧，那她自己肯定就不高兴了，况且，她在好看这件事上是从不愿认输的。
选择说自己内心所想吧，她今天是来哄娘开心的，好让她松口带自己去齐府，又不是来砸场子让娘闹心的，不合适。
她沉吟了片刻，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答案：“咱们亲生母女之间，比这个做什么？你是夫人里面最好看的，我是小姑娘里头最好看的，半点不冲突啊！”
荣王妃抿嘴一笑，不打算继续难为自家小俏俏了，轻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行啦，娘知道你想干嘛，会带你去的，你只管准备衣服首饰便是。回屋自己玩去，别在这打扰我看账册。”
得了准话，萧皓月爽快地溜了——不然，等下要是荣王妃心血来潮，又逼她跟着看账册，那就糟了。
她可不想把宝贵的时间用在枯燥无聊的账册上，有这功夫，不如研究研究怎么给自己搭配衣裙首饰，或者画几个别致的首饰图样出来，让匠人单独制出来，无论是自用还是送人，都别有一番趣味在。
萧皓月回去兴致勃勃地挑好了去齐府要穿的衣服和首饰。
到了临出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带上了静安师太送的另一块挂坠：万一用得上呢？即便用不上，辟个邪也是好的。
到了齐府，前来迎她们的是女主人齐夫人。萧皓月觉得，许是看在挂坠的份上，今日的齐夫人待她格外热情，脸上的笑意与和善都要溢出来了。
长辈待她友善，她自然也要更加尊敬地对待回去，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格外和谐，颇有些“母慈子孝”的样子。
一旁真正的老母亲，荣王妃不由得有些心酸：还没嫁出去呢，甚至还没定亲，眼里就已经没有自己这个娘了，这要是嫁出去了还得了？有事相求的时候就是“娘您真好看”，无事时便是到别人身边伯母长伯母短了。哼！不孝女！讨债鬼！
看着自家闺女跟别人亲热得很，荣王妃身上的酸味和怨气几乎要溢出来了，齐夫人自然不会察觉不到。她抿嘴一笑，从善如流地找了个借口脱身离开，留下荣王妃和萧皓月母女俩单独相处。
萧皓月这时才发现自家娘亲脸色不大好，眨眨眼很是懵懂地问道：“娘，你怎么啦？身子不舒服？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一下？”
荣王妃向来是知道她迟钝的，但没想到她竟然能迟钝到这个地步，又不好直说自己是吃醋了，只得咬牙道：“无事。”
萧皓月将信将疑，主要是荣王妃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但又不像是生病，倒更像是被气着了？她暗暗反省了片刻，很是高兴地确定了，不是自己招惹了娘，便暂时将这事撂开了，跟着荣王妃往人群中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