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还有一个时辰天才亮。”谢景瑜轻轻拍着她的背,人却不用他哄,安安静静地又睡着了。
他也阖上眼,与小姑娘额头相触,浅浅睡去。
煤球看着俩人,过了一会儿,团成一个团,抱住尾巴安静地打起了小呼噜。
等到陈青瓷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她还有些困意,可到底不想窝在床上。
谢景瑜听见响动,从外间走进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多睡会儿也无妨。”
却料小姑娘摇摇头,“不了,今日咱们要去城门口送康王他们出城,我也要早早起来收拾才行。”
谢景瑜嗯了一声,拿着挂在衣架上的外衣给她披上。他这些日子昼伏夜出,多半是等着小姑娘睡着后离开,又在小姑娘睡着前回来。
他等着小姑娘装扮完,又选发簪时,低头从她的首饰盒中挑了一支累丝流云簪替她鬓上。从铜镜中一样,倒是挺配小姑娘今日穿的绛红蝶纹大袖衣。
“那就簪这支吧。”陈青瓷左右瞧了瞧,倒有些满意。
今日是个大日子,三王各司其职,同时出京去向两处地方,一处是边城,另一处则是此次受雨水灾害最严重的江南。
圣人下旨,隆重送行。便是他也会站在城门之上,目送着三个儿子离开。自然剩下留在京中的几位皇子,还有朝中重臣都会前来送行。
他们起的不算晚,却还是匆匆用过早膳,便乘上去往城门的马车。
刚走出燕来巷,外头早就有御林军清道,行人皆只能从两旁过。陈青瓷坐在车上连窗帘都不想掀开看了,外头静悄悄的半点没有往日里热闹繁华的景象,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肃穆庄严的气息。
等他们的车架走到城门口打起的棚子时,那里已经停了许多辆马车。
谢景瑜扶着小姑娘下了马车,便有人上前来请安。
“慎王,娘娘。”来人正是工部尚书李贺章同李夫人,他如今已白发苍苍,今日并未随圣驾从宫中来,而是一早就领着李夫人前来城门口。
谢景瑜点点头,“李大人不必多礼。”
小姑娘堪堪避过俩人的行礼,她看着脸色不算太好的李老夫人,倒想起了康王府那一堆事情,其中可不就是有她堂妹的一份。
李夫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同李贺章走向旁边站定。陆陆续续又有朝中大臣前来同谢景瑜俩人见礼。
不过片刻,便听见城中传来的奏乐声,那是圣人的龙辇朝这边来了。
棚子里头气氛一静,归于两旁,等待着圣驾来临。
等瞧着明黄色的车辆一出城门,陈青瓷便随着众人齐身跪下,同迎圣人。
“起身。”殿前司仪太监亮声宣了起,她慢慢站起身,同谢景瑜站在一处。
圣人身后还跟着此次护送三王出京的一万精兵,浩浩汤汤,气势恢宏。
她从前未曾见过这般多的士兵,这会子瞧见了倒有些紧张,却也觉着这样的气氛有些沉重。有人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因着衣袖宽广,倒也无人瞧见,她便略放下心来。
城墙之上,鼓声响起,每一次的鼓点仿佛敲在人心头上一般。
待一万精兵全部出了城在雨中站定,圣人这才从龙辇中走了出来,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的士兵们,三王翻身从战马上下来,一同跪在龙辇前,朗声道:“儿臣此次定不负父皇,不负苍生!”
士兵齐声道:“吾等遵圣人之意,誓护天下苍生,绝不负圣人所望!”声音中带着坚定,带着勇往直前的勇气。
一万精兵的声音同时响起,响彻云霄,震人心魄。便是不大了解朝事的内宅妇人,此刻也被其气势所憾,热血沸腾。
圣人朗声道:“朕在京中,备着美酒佳肴等候尔等凯旋而归!”
三王各自上马,在两旁朝臣还有妇人孩童的目送下,领着一万精兵走上官道,朝着远方而去。
圣人下了龙辇,领着几个儿子上了城墙,目送着精兵们离开。
直到身旁鼓声停下,圣人方才抬手揉了揉眼睛,同站在身侧的谢景瑜似乎是感慨,“雨要停了。”
谢景瑜拱手弯腰,答了一声,“是,父皇。”
陈青瓷依旧站在棚子里,等着谢景瑜从城墙上走下来。她低头站在那儿,也不知何时身旁就有了人。
“七弟妹。”何牡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轻轻唤着她。
陈青瓷抬起头来,同她见礼,“三嫂。”
何牡丹带着同从前一样极亲切地笑容将她的手牵起,“过两日,咱们去康王府上瞧瞧五弟妹吧,这些日子她怕是不好过。”
陈青瓷想了想,点点头,“好。”
何牡丹脸上闪过一丝难言的神色,张了张嘴到底未将心中的话说出口,见谢景瑜朝这边走来,便朝着对方略一点头又回到了她方才站的地方。
谢景瑜看了一眼何牡丹离去的方向,站在小姑娘身旁问她方才同何牡丹说了什么,小姑娘照实都说了,他便不再言语。
送走了圣人,他们才上了慎王府的马车准备回去。棚子里头的人上马车时都因着今日下着毛毛雨,都撑着伞。而谢景瑜衣服因为陪圣人站着并没有打伞,衣裳湿了大半,上了马车,小姑娘便贴心的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裳准备让他换上。
陈青瓷伸手替他理着背后的衣领,忽而心中一悸,手腕上的红绳断开跌落在她裙裳上。
她停下了,背对着她的谢景瑜转过头瞧她,“怎么了?”
“没,没事。”陈青瓷慌忙用袖子盖在红绳上。
谢景瑜转过身时,她将红绳捡起藏在袖带中。她心跳快的莫名,眼前又闪过昨夜睡梦中的那一片血海。
她轻轻靠在谢景瑜肩上,谢景瑜只当她有些累了,伸手将她环住,“睡吧。”
待回到慎王府,斯羽附耳道:“秦大人还有冯绍都在外书房等您。”
谢景瑜点点头,让琉璃上前扶着有些头晕的小姑娘回正院,“回去让她喝一碗姜茶。”
琉璃低声应了,轻轻扶着自家姑娘朝正院走去。
“琉璃。”陈青瓷抓紧了琉璃的胳膊,不过片刻却又放开。不,她不能让旁人知道她的红绳断开了,或许它只是松了,回去重新系好便是了。
“姑娘,您怎么了?”琉璃见她方才分明脸上带着惶恐,可片刻又恢复了正常。
“就是想起三嫂说的要去康王府瞧五嫂,你让人备下些上好的人参,燕窝这些补品。”
“奴婢晓得。”琉璃点点头,心中却还在奇怪姑娘方才的怪异神色。只是姑娘捂着头说她有些疲惫,到底是顾着她的身子,慌忙地将人扶进房中。
陈青瓷进了屋换上家常衣裙便打着哈欠说了声要休息,让她们都出去莫来打扰,一个人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那根红绳。
这根红绳跟了她十五年,因为二太太不许她多动这红绳,平日里都甚少取下,从未像今日这般自己突然断开过。她心中莫名悸动,仿佛那道名为命运的大门,终究打开了。
煤球悄声跳上床,走到她跟前来,用头蹭着她的手。陈青瓷顺手摸了摸它,过了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将红绳重新绑在手腕上,她的手有些颤抖,绑了好一会儿才让它重回手腕上。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发紧。她伏下身子,同煤球靠在了一处。
外书房中
冯绍忍下心中震怒,将手中的密信交到谢景瑜手中,结结巴巴道:“王爷,如同您所说,左庄十万叛军乃是幌子,如今只剩下两万左右兵力镇守其中,剩下八万已经绕过布防前往如今毫无镇守之力的江南方向去,因着江南驻军已经调去边城,叛军已拿下五城,离江南不到千里。而那些该死的地方官员害怕朝中斥责,竟不敢即刻上报朝廷。”
冯绍手都在颤抖,他刚刚收到密信,便匆匆赶来慎王府。
谢景瑜将那封密信读过,递到秦岳手上,“还请秦大人上呈圣人。”
“是,殿下。”
“接下来该如何做?”秦岳又问,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会主动询问谢景瑜的想法。
“资阳的驻军和滇南的驻军已经接收到密令,由曾将军领兵,急速前往江南驻守。同时,我也将圣人手书送到资阳王手上,让资阳王去游说剩下三藩,让他们放弃谋反,重归京城。”
“京城附近所有兵力已各自下发密令,随时可迅速集结。”
“我不是将军,没有作战经验,剩下的端看军中几位大将如何排兵布阵,将江南叛军一举拿下。”
秦岳听见此话,点点头,将密信收于贴身处。他临走之际,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位在私底下默默布置好一切的王爷。从前他以为这位王爷不过只是天资过人了些,但是什么时候这位连战场抖未曾经历过的王爷,已经成长为可以将天下大势全然窥于眼中的呢?他想起了那日匆忙接到圣人密令而进宫的夜晚。
三月初是大雨的开端,连绵数日之后,于深夜,谢景瑜敲开了皇宫的西侧大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御书房中。
他手里拿着一份地图,站在圣人桌案前。
圣人刚刚起身服过药,此刻心情煞是平静,他看着这位长成他都摸不清性子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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