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瑜亲自接过斯羽手上的紫檀木盒子,奉到陈二老爷跟前的桌上。
“您瞧瞧,可还喜欢。”
陈二老爷客气的应了一声,绷着脸上的云淡风轻,打开盒子将画轴摊开,表面上的客气顿时没了,变成了慢慢的惊讶。
“这是前朝名家大师的遗作?”
“正是。”谢景瑜点点头。
陈二老爷翻来覆去的研究了一番此画,他也有一副,不过是旁人临摹,不比真迹。
谢景瑜见他甚是欢喜的模样,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陈二老爷如痴如醉地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送画之人被他冷落在一旁,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王爷请坐。”
“您不必这般客气。”谢景瑜点点头,同他分做在茶桌两旁。
陈二老爷小心翼翼地卷起那幅画,将它放在盒中,打算只有他一人的时候,再慢慢欣赏。
“王爷,您这回来燕京,可还是为了迁居一事?”陈二老爷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
谢景瑜点点头,拿出那封书信,“这封信您看看?”
陈二老爷有些莫名,还是接过看了,看见信封上的三个字时,有些错愕,“这。”他收起了自己的漫不经心,小心的拆开信封,读起了那封已经有十几年未曾见过的人的来信。
他读着读着,捧着信纸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十几年前,他的父亲也就是陈老伯爷,和他的大哥被人蒙骗收受了一笔银子,从而牵扯进了当时震惊朝野的受贿案。圣人对此怒不可遏,半点没听他为父兄的辩解,要判他的父兄流放千里。他当时正是御前新贵,同圣人也有着几分君臣情谊。他找出了他的父兄是受人蒙骗的证据,跪在御书房请求圣人轻判他的父兄,毕竟罪不至此。
圣人却不信,站在他跟前还冷声问他,“便是他们受人蒙骗,也逃脱不了失察一职。朕本想保住你,你为何执意如此?”圣人十分不理解他这位臣子。
他当时是如何答得呢?他在家国之间选择了家。“臣父兄被人蒙骗至此,臣为子为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获罪。圣人若要判他们流放,臣愿意与他们共同受罚。”
于是,陈伯府并未被判流放千里,而是被贬至燕京,空留一个爵位,再无人做官。
谢景瑜缓缓开口,“当年一事。”
“当年一事,还请王爷莫再提。草民做不得国之栋梁,如今闲云野鹤,倒也十分自在。”陈二老爷淡淡地截住了他的话茬,他对当年之事早已经开怀,他这些年也想清楚了,圣人想要肃清朝野,自然要立几个只效忠朝廷的孤臣,可他并不想,他不愿靠着打压父兄得到清名。
谢景瑜顿了顿,又问,“那您可有考虑过入育才书院执教?”
陈二老爷还是摇头,又留他喝了一杯茶,方才亲自送他到了书房门口。等看不见谢景瑜的身影了,又回到书桌前,拿着那封圣人亲笔所写的书信读着。
作者有话要说: 岳父看女婿,越看越生气。岳母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第66章
谢景瑜走得很慢,其实他住在陈伯府后院十分不妥,可他想去看看陈青瓷从前的闺房是什么模样,他虽将慎王府的正房布置的同这里有七八分相似,可是终究小姑娘是在这里长大的。幸而陈伯府如今未有待字闺中的姑娘,他住在这后院也不算太为不妥。
他走过一道弯儿,瞧见了支出院墙的几股树枝,这大概就是小姑娘说的那棵石榴树了。他勾了勾嘴角,仿佛能瞧见小姑娘幼时在这棵石榴树下玩耍的模样。
他快要走到院门时,有一道身影从院门出来,可不就是陈青瓷。
“殿下,你回来了?”陈青瓷笑眯眯地朝他走去。
谢景瑜眉眼间都带着笑,“你出来等我吗?”
“嗯。”陈青瓷点点头,见他伸出手,忙握了上去,“殿下,我带你逛逛后头的竹园好不好?”
谢景瑜哪有不依的,见她像是休息好了,便跟着她的脚步朝着后头的竹园去。竹园不大,胜在巧妙,中间还用竹子搭建了小亭子,还有竹子编制的竹凳竹桌。
如今春笋冒了尖儿,在地面上三五个的成堆长着,看着就十分讨喜。
“殿下,这还是我小的时候,我爹亲自搭建的。”她看见小竹亭还在,心情十分舒畅,带着些许的骄傲味道让谢景瑜坐在竹凳上。
她也挨着谢景瑜坐下,有些怀念的看着这儿的一切,她指了一角,“那儿从前还有个秋千,有一回我从秋千上头摔了下去,我爹就让人把秋千拆掉,我再也没有坐过秋千。”
她想起那次摔下来的事情,就有些好笑。那个时候她才七岁,坐在秋千上,没有握好绳子,妹妹又将秋千推的高了些,她就跌了跤。二老爷慌得不行,见她手都摔红了,怕她哭,便使劲儿的拍着秋千,说给她出气。她的眼泪就怎么也流不出来,反而被二老爷逗笑了。
想起来,她爹的手当时都拍红了。
谢景瑜没忍住,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手指顺着她的发丝滑过。她的过去,对他而言总是有着十足的吸引力。
两个人在竹园逛过一回,又朝着其他地方走去。谢景瑜眼尖儿,瞧见一扇落了锁的院门,又见小姑娘看见这道院门时,有过怔然,却很快错开的视线。
他没有问,只听着小姑娘介绍着各处景致。
陈青瓷觉着才走了一刻钟就将她院落周围给介绍完了,她从前觉着这里很大,为何现在这么快就将周围走遍?
“这儿不能与王府的景致相比,殿下你会不会觉着不好?”
慎王府多大呀,里面各处景色都不重样,她同殿下逛了好几日才将各处大概走了一回。陈伯府自不能比同王府,便是池塘,也只有小小的一方,比不得泽园里头大的可以划船的湖泊。
“当然不会,这儿是你长大的地方,我想要多看看。”这里每一处都有她在此住了十四年的痕迹。房子再大又如何?若是家中没有她,就不能称为家。
陈青瓷有些脸红,她近来时常能发现从前没有发现的事情,比如她只要转头,就能看见殿下的眼神,是十分专注的模样。
“殿下,你同我爹爹聊的可好?”陈青瓷红了一会儿脸,终于想出一个话题。
谢景瑜勾了勾嘴角,“岳父话不多,只聊了几句。”他带着一点儿恰到好处能够被看出的落寞,仿佛是在二老爷那儿受了冷遇。
陈青瓷忙安慰他。
斯羽在身后看见了全程,嗯,是这样的。
二老爷坐在书房中,将那封书信小心的放回信封中,又锁进了柜子中。当年之事,他此刻扪心自问,他同圣人都有错,他是臣,本该先忠于国家,忠于君主,再忠于自己。可圣人以他的父兄为踏脚石,给他铺垫一条仕途之路,他没有办法接受,所以他选择了忠于自己。
他四岁启蒙,一直被教导着有朝一日要金榜题名,要在朝野之中大展拳脚,为国效力,可他亲自断了自己的仕途之路。
二老爷叹了一口气,圣人在信上面写着:如今既已经做了儿女亲家,若他愿意,可以回京城,君臣一聚。
二老爷有些犹豫,他自己不做官儿了,可是他还有儿子和女儿。女儿嫁做皇家妇,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娘家,何况他的女儿还承受着本不该她承受的命运。留她一个人在京中,他们做父母的心却是一直牵挂在她身上。
他不想做官了,却还是想要好好教导青宝,让他能够快快长大,考上状元,替他的女儿撑腰。
他一时心中有许多想法,便是二太太推开门走进来,他都还没有回过神。
“老爷,你在想什么?我敲了好几次门,你都没应。”二太太见他无事,这才嗔怪道。她同二老爷相处是互相尊重的,平日里她也不会冒然进二老爷的书房,也是刚刚敲了好几次门,里头没人应她,她担心二老爷同慎王闹了别扭,心中有气,这才急忙推开门进来。
二老爷见是她,叹口气,“我心里有事。”
“可是因为慎王?”二太太替他按着太阳穴。
二老爷闭着眼睛,握住了发妻的手,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夸道:“我瞧他还不错。”这个不错二字音量如蚊子般大小。
二太太笑他,“便是放眼满京城,慎王也是万里挑一的好。”
她同谢景瑜相处过一段时日,大概是做岳母的,看女婿越看越好。抛开很多事情来看她这个女婿,样貌、学问、地位都是万里挑一的。
“哼。”二老爷便有些不高兴了。
“他劝我迁居京城。”二老爷又说,“我回绝了。”
“为何?”二太太一顿,却没有同他发脾气。
“父母尚在,又未分家,我们怎么能搬走。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想时时能探望年年,可是不分家就单独出府居住,终究对年年的名声有碍。”
二老爷耐心的解释着,他知道二太太心中是极其牵挂女儿的,可他的牵挂并不比二太太少。说来说去,如何做都是为了女儿。
“父母尚在,是其中一个缘由。”
“还有,如今三弟的女儿给康王做了侍妾,这家是更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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