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夫人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便只是洗茶,也十分赏心悦目,瞧得出来是学了许多年才有的手艺。
陈青瓷喝下第一杯,方觉口齿留香,忍不住称赞道:“邱夫人好手艺,这一杯茶我吃着觉着甚好。”
她夸人的时候,带着十分的真诚,让被夸奖的人心情就不自觉地变好。
“娘娘,午膳摆在后院,您看如何?”柳夫人缓步走来,笑道。
“今日书院事忙,如何便宜如何来。可是同书院学子们用的膳食一样?”她如何不应,早晨的时候还特意嘱咐过柳夫人不可铺张浪费,便是膳食,从书院膳堂中取来就是,不用再多做些什么。
众人走到后院时,陈青瓷远远瞧见有两道熟悉的身影匆匆走进一旁的树丛中。
那不是她三哥,怎么会同一位姑娘在一起?她睁大了眼,却装作没瞧见,一路随着柳夫人走到后院,这里已经设下餐桌,供她同那几位内宅夫人一同用膳。不过三四样菜,食材也不是山珍海味,皆是按照吩咐从膳堂盛来的。
柳夫人陪做,见她吃着甚香,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
等都用过午膳,她在柳夫人屋中休息的时候,琉璃方才低声说道:“娘娘,奴婢方才瞧见了三少爷,您可有看见?”
“我也瞧见了。”陈青瓷点点头,她凝神想了一回,“琉璃,你说那位姑娘会不会是梅姑娘?”
因为姑娘家清誉,她实在不想往她三哥同梅姑娘有私情的方向想,更别提梅姑娘如今也有了一门亲事,若真与她三哥有什么,对她三哥还有梅姑娘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奴婢瞧着像,但没看清楚脸,不如奴婢让人去三少爷宿舍问上一回?”
陈青瓷点点头。
琉璃这才叫了一位内侍前往学子宿舍去。
内侍还未敲门,便听见里头传来有人说话的响动。
“陈公子,我只有这一个心愿,你若不愿,我找别人去了。”
内侍大惊失色,三少爷房中怎么会有姑娘家的声音。
‘萱萱姑娘,你这,我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而且这算是作弊了,不妥。”陈青城的声音有些惊慌失措。
内侍带着陈青瓷交待的事情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里头发生了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忙敲门:“三少爷,奴才奉娘娘之命来探望您。”
屋中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陈青城才慌里慌张的前来开门,见是做内侍打扮,忙将他迎进屋中。
内侍只瞟过一眼,见屋中瞧不见旁人身影,才道:“娘娘此刻在柳夫人院中休息,让奴才来看看三少爷在书院待得可好。”
‘我在这里,吃穿不愁的,劳烦公公回禀娘娘,请娘娘不必替我忧心。”
“今日书院人多,娘娘不便前来见三少爷您,娘娘吩咐,等三少爷旬假时,回府再相见。”内侍将人多二字咬的极重,说完这话就作揖告退。
待他一走,陈青城这才松了一口气,让躲在衣柜中的梅萱萱出来,“萱萱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还是送你出去吧。”
梅萱萱手上拿着一幅画,听见他这般说,神情就有些落寞,“罢了,这篇文章你既不愿意帮我报名,那就留给你做纪念吧,想来日后咱们是真的再无相见之日。”
她今日是偷溜出门的,可她又不想让她爹娘日后知道她也来参加了这场活动,所以想了会儿,找上了陈青城。
“萱萱姑娘。”陈青城眼中闪过痛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娘娘,奴才去三少爷房中,果然听见了一位姑娘的声音。”内侍小跑着回去回话。
此话一出惊得陈青瓷瞌睡都飞走了,她叹了一口气,“不许往外传,此事你我二人知道即可。”
“是,奴才明白。”
下午来参加的人也不算少,一直待到傍晚时分,众人才纷纷从育才书院离开。
坐了一整日,反倒让人腰酸背痛的,她回去慎王府,便趴在床上让春云给她按一下酸楚的背。
“娘娘,不如等他们看过,您最后做决定不就好了?接下来还有好几日,日日这般辛苦可怎么好。”春云嘟囔道。
陈青瓷趴在枕头上,昏昏欲睡,听见她这句话倒是笑了,“若我都不去,他们又如何相信我是真心想要办成这件事情呢?”
她打了一个哈欠,半眯着眼睛,按摩着实有些舒服,她都快要忍不住睡着了。
春云便放轻了手上的力气,让她能够安然入睡。
看着她真睡着了,便起身告退,门一开却见谢景瑜站在门口。
“王爷。”
因为他们还未搬到东宫,府上奴仆们皆是同从前一样,唤王爷同王妃。
“她呢?”谢景瑜也压低了声音。
“娘娘睡着了,奴婢这才出来。”
“嗯,下去吧。”谢景瑜挥退了众人,独自一人走进房中。
屋中还有着亮光,他脚步轻轻地走到床前坐下,想是小姑娘累了,他走近都未曾动过一下,依旧是趴着睡得香甜。
他将被子替她拉高一些,便低头认真地看着她,思索着今早他的那个想法。他有些不想看,却也觉着实在该验证一回。
过了片刻,小姑娘才动了动,转过身子,压在枕头上的侧脸微微有些发红,手也有些发麻,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来搭在了被子上头。
袖子微微散开,露出洁白如玉的一只手臂,手腕上还系着一条红绳,霎时夺目。他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了那一只手,将袖子往下带了带,露出来的手臂依旧是光滑白玉一般,半点伤痕都不曾有。
他叹了一口气,眼中有一丝无奈,却也带着豁然和宠溺。他温柔地将陈青瓷的手臂轻轻放进被中,又将她的身子扶正,免得睡着不舒服。
又俯下身去,嘴唇抚过她的眉间,口齿间露出一句微不可闻的话语来,“小傻子。”
可不是个傻子,心里头藏着一个大秘密,不能告诉他,也不敢告诉他。就只好一个人在心里头想着,还要时时刻刻地担忧自己会不会露馅,让人瞧出破绽来,这样要活得多累。
他也没动,只坐在床边守着她。他并没有生气,只有满满的无奈。他想起上一世,两个人刚成婚的那一段时光了。
他在大婚那日是昏睡状态,成亲的最后仪式是靠着安国长公主替他揭的盖头。等他醒来后,都已经是大婚后第三天了。
他有些口渴,于是习惯性地唤着斯羽拿水来。
却是一双纤细洁白的手捧着一杯茶水到他跟前,他一时就有些愣神,却见端水的那人,有一双清澈无双的眼睛,睫毛又长又浓密,此刻正颤颤的。
“殿下,我扶您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小小的,带着几分胆怯。
却是放下手中的茶杯,伸出手来要将他扶起。
他摆摆手,自己坐了起来。他都怕那双纤细的手扶不动他,还会自个儿折了。
等他靠着床头做好,茶杯递到他跟前,他喝过一口,沁润了嗓子,这才有了精神看着坐在床沿上的人。
身量小,看着年纪不大,是个小姑娘,一身打扮却不像是他屋中伺候的宫女。兴许是他这会儿的表情太过冷淡,吓着了对方一般。小姑娘忙站起身,低着头不敢看他,看着唯唯诺诺的一副样子,着实不大气。
“你是谁?”谢景瑜这才问了,他十分疑惑屋中怎么会多了这么一位小姑娘。
“我,我,妾身是陈氏。”小姑娘胆子不大,说话也含含糊糊胡,偷瞄过两回他的神色,方才说自己姓陈。
他凝神想过一回,隐约想起父皇替他找了一门亲事冲喜。
那位嫁给他的姑娘便是眼前这位?他面无表情地将人打量过一回。
“为何是你在屋中守着?”他开口问了,他不是喜欢有陌生人出现在他周围,偏偏今早一醒过来,身旁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
“长公主吩咐,亲身进门,自当好生服侍殿下养病。”小姑娘规规矩矩给答了。说来她冲喜,不就是为了替谢景瑜冲走病气,让他健康醒来。
说话间,谢景瑜见她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他却有些不耐,“她的话,你为何要听?”
长公主不过是姑姑,如何能管到他身上来,便是陈氏同他这才见过第一回,陈氏也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为何要听长公主的?
“你出去,叫斯羽来。”他刚醒过来,对于房中换了摆设,还多出了一人来颇有些不适。
便见面前的小姑娘逃一半的给他行了一礼就走了出去。
后来,小姑娘一整日都未曾出现在他面前,只是到了晚上,却又端着药进来,还是那副胆怯地模样。
“你怎么又来了?”谢景瑜皱着眉,他已经问过了,如今陈氏住在厢房中,不曾与他住正屋,两个人不想见是不用见的。
“我,妾身来伺候殿下喝药。”
小姑娘用着蚊子一般的声音回了他,依旧是站在床前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平白无故的生出了一股正在欺负人的想法,心中就有些不悦,又见她实在可怜,想要冷冷将她赶出去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小姑娘见他一直不开口,手上就有些不稳,又可能是那碗药刚熬好没多久,她那双白玉般的手就泛上了一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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