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南边码头来了一批货物,红拂随谢管家一块出城去点算,回来的路上经过花筒巷,便悄悄坐了小马车转进来,到杨家后门时,给了守门的婆子半吊钱和一壶酒,婆子乐呵呵把红拂放了进去。
马溪莲出嫁带了四个丫头进门,其中嘴巴厉害的那个进门没多久就被打发了,还有一个被大伯哥看中给抬了姨娘,如今只剩下两个。
跟红拂见面的这个叫香穂,生的粗手粗脚的,到是十分忠心。
二人是在后院一间耳房里见的面,香穂正坐在小脚蹬上吃饭,见婆子引着红拂进来,愣一下,赶紧把碗放下,拉她进屋,可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凳子,二人只能坐到床沿上,“别嫌弃,刚搬过来,屋里还没收拾。”
红拂四下看了一眼,屋子极矮,巴掌大的地方重重叠叠塞了好些个箱子,箱子堆里摆了张木板搭的小床,“你如今住到这儿来了?”
香穂叹口气,“可不是,说是家里哥儿、姐儿多,没屋子,如今我们姑娘又快生了,让腾出个地方给没出生的小公子备着。就住到这里来了。”
“就一张床,你跟香槐怎么睡?”红拂想不通这么点地方怎么睡两个人。
“人家马上就是姨娘了,自然要去睡主子的地方。”香穂气呼呼道。
“你们家大伯哥又看上香槐了?”红拂诧异。
“不是,这边的太太说我们姑娘如今有身孕,伺候不了姑爷,非要把香槐抬姨娘,闹腾了好些日子,姑爷在家时还能压着,如今他人在南朗,姑娘又大着肚子,哪管得了这些,前几天就搬到前头单间里去了,头也梳上了。”香穂叹口气。
“这也太过分了,才成婚多久?还是姑舅表亲呢,怎么这么使坏!”红拂觉得这杨家办事忒不仁义。
“能怪谁啊,要怪就怪姑娘没托生个好娘亲,非把姑娘送到这么个火坑里来。”香穂瞅一眼门外没人,接着道,“我们姑娘嫁过来时,老爷发话给了一千多两银子,你猜怎么着,夫人硬生生从里头挖了一半给她娘家弟弟还债,这边府里也不知听谁说了,进门就对我们姑娘左右看不顺眼,姑娘也派人回羊城说了,结果夫人说谁家新妇进门不得立规矩?!你说有这种亲娘么?”
“……”红拂傻眼了,想不到马夫人还能做出这种事来,“她也不怕这事闹到马将军耳朵里?”
“她在外头从来都是清廉持家的名声,府里大小事都是一把抓,怕是将军如今连府里有多少银子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有多少银子进了小舅子的荷包,这些年她搜肠刮肚的,几个亲闺女的月例都打对半,你瞧咱们姑娘每回出门都是那几身衣裳,别说跟万家的两位姐儿比,就是你和青莲姐姐,我们姑娘都比不了,唉,有这么个亲娘,能怎么办?”香穂摇头,“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你今日又是送东西来的?”
红拂这才想起正事,赶忙把随身带的小包袱打开,里头用白绸帕子包了好几只小包,“上回我们家夫人来看你们姑娘,觉着她太瘦,脸色也不好,正想着送些药材过来,正好南边新下来一批,按你们姑娘的坐胎方子配了十副,先吃着看看好不好,好的话下回再配。”把一堆纸包塞到被褥下,又拿出一只锦袋,“这里头是南岭新下来的血燕,我包了三两过来,怕你们一时不得空出去,又配了半斤冰糖,回头用小锅子慢慢煨了,每日吃上半碗,不出几日气色就能好起来。”
香穂直喊乖乖,“药材还好说,这血燕实在太贵重,收下了我们姑娘怕要怪罪。”
“不当事,我们家将军有个同僚是南岭人,正好家里有人做这门生意,头前夫人怀恒哥儿时,刘太医说吃燕窝好,他就派人亲自过去,商量了个合适的价,如今每季都往家里送,这东西又不是米面顿顿吃,夫人和嬷嬷也吃不完,送了不相干的人又可惜,你们姑娘不是羊城玩在一块的嘛,如今身子又特殊,万事先紧着肚里的孩子要紧。”红拂觑一眼门外,催香穂赶紧收起来。
香穂也不废话,把锦袋塞到被褥底下,又拿来两件褂子随意搭在上头,“以前在羊城时,老听人说你们家将军面冷心硬,私下还为你们夫人不平呢,原来还这么会疼人。”
“我们将军是个讲规矩的,只要不犯了他的忌讳,也没什么可怕人的。”红拂不想在外头说太多李宅内院的事。
二人正说着,就见一个穿玫红坎肩的妇人站在门外冲里边张望。
香穗翻个白眼,小声告诉红拂,这是杨家老太太的人。
“呦,香穂姑娘这是有客呀?”妇人笑嘻嘻地进门。
香穂爱搭不理的,没睬她。
妇人觑了一眼床上包袱里的纸包,又瞧了瞧床沿边的红拂,啧啧赞道,“瞧这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想必姑娘定是乌衣巷李家国公府的吧?要说咱们家二奶奶也是命好,在羊城那样的地方居然能交到国公夫人这种闺中密友,真是拔根毫毛都比咱们家的腿粗,往后这日子肯定不会差。”说话便扭着腰凑到跟前,“国公府送来的定是好东西,也让咱们开开眼见。”
“砍传子掉井里的货,在这儿丢什么人!”香穂气的想推开妇人,却被红拂给硬生生拉住。
只见红拂微微一笑,“能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我们小姊妹之间串门子吃的零嘴儿,自是比不得主人家的来往,这位嫂子既然想吃,也来一把?”说着便把纸包一一打开,里边不过是些杏脯,桂花酥之类的小点心。
妇人觑了一眼后,自是没再久留,嘴里夹着些许脏话,扭着腰出去了。
香穂无处解气,狠狠朝门外啐了一口。
红拂瞧着她的样子失笑,“你这嘴到是越发像香榛了。”香榛就是被打发的那个,据说马溪莲私下安排她回了羊城,没往马宅去,而是去了万文秀处。
“如今就剩我一个,不厉害点,岂不更受人欺负?”香穂想到香榛就难过,“香榛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得保住姑娘和肚子里的孩子,这个家你也瞧了,不拼命怎么行?”
“我们家夫人说,你们姑娘虽平时不爱说话,心里却是个有打算的,眼下不过是走到了山脚底下,等捱过了这段,把孩子生下来,她自然会想法子给掰回来。”上回小七跟马溪莲见过之后,是这么跟红拂说的。
香穂点点头。
被那妇人一闹,红拂也不方便再多坐,辞别香穂,悄悄从后门出了杨宅。
后巷口,谢管家正驾车等在外头,见她出来,忙拉马过来,还没到近前,忽有一青衣醉汉从街上过来——刚远远瞧着巷子里的红拂,酒壮怂人胆,竟一时起了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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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四十九 事发突然
红拂自小养在吴家后院,虽不及小七在老太太跟前那么体面,到底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哪见过这等市井浑人?不小心被拽了下手腕,顿觉浑身恶心,好在谢济堂来得及时,攥了那酒鬼的胳膊一把给别到了身后——他也是练家子出身,这等市井浑人,一下来个四五个他都不惧。
酒鬼疼的半跪在地上直喊“老爷夫人饶命”,怕引来路人围观,坏了红拂的名节,谢济堂也没再追究,只抬腿把人踹到墙角,命令其趴在地上半个时辰不许抬头。
这让红拂十分不解,上了车,转进一条没人的巷子后,半掀开帘子问驾车的人。
驾车的人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京城里十步一哨,五步一岗,谁能说得准哪里藏着暗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一顿就算了,没必要让他知道咱们是什么人。”说罢半侧过头,问一句,“你没伤着哪儿吧?”伤了他可没法跟夫人交代。
“没。”就是被吓了一跳,附带有些恶心。
马蹄子哒哒的响着,红拂有话想问他,窒了半天又觉得还不是时候,手指慢慢往回收,刚要放下帘子,就听他道,“我是李家世代的官奴,脱不了籍,你还有大好的前程。”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没必要浪费在他一个鳏夫身上。
看来他是知道了,也好,“我愿意!”阖上帘子。
“……”谢济堂终于还是回了头,愣愣地看着摇曳不定的帘子,怎么也闹不明白这毛丫头是哪根筋搭错了?
马车转出小巷,李宅的运货大队正停在河岸旁的树林子里,见他俩回来了,两个小厮并一个小丫头赶紧过来。
小厮接了谢济堂手里的缰绳,小丫头则爬进车里。
帘子打开,里头和外边的人对视一眼,各怀心事。
就这么过了两日,趁着向小七报备几个庄子的营收时,谢济堂还跟她提了件私事。
“嬷嬷提的那几个人,我都见了,就后园那个管苗木的吧。”那婆娘的丈夫新丧,与他正相配。
小七正在翻账本,忽听他这么说,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醒过神后,瞄一眼正在磨墨的红拂,只见这丫头手一顿,捏在砚台上的指节微微泛白。也闹不清他俩到底怎么回事,想一下,对谢济堂道,“婚姻大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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