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侧院中,各屋皆已熄灯,只徐夫人所在正房,仍有一灯摇曳。
徐夫人一身亵衣,单手支着脑袋,双眸微闭,细细听着陈嬷嬷的低声耳语。
“……那男子,果真将小衣捡了去。”
徐夫人闻言,双眸忽然睁开,闪过难掩的精光,喃喃道:“我果然没猜错,他对郑氏有非分之想!”
陈嬷嬷点头:“确然,王爷不日就要归来,夫人是否这便布置?”
徐夫人沉吟,数日前才有了云济寺一事,此刻本不宜轻举妄动,然而……
“令你去查那走漏风声之人,可有眉目?”
陈嬷嬷摇头:“婢惭愧,至今毫无头绪,似是平地而起的流言一般。”
看来眼下形势于她十分不利,若待檀儿回来,流言传入他耳中,只怕更要引起怀疑。她须得在这紧要关头,将众人视线转移才好……
她仿佛是下定决心,咬牙沉声道:“不日我儿将至,若此时郑氏名声被玷污,檀儿没道理不选择我杜家……”
……
第四日清晨,慕容檀便派人回府递信:今夜将设宴款待诸位亲信将领,请王妃好好布置。
宋之拂即刻便跟着于嬷嬷忙碌起来,至午后方得片刻小憩,却听外间柳儿气恼的跺脚,嚷嚷道:“外头那起死丫头们,都胡说些什么,婢实在听不下去,姑娘,您快些将她们拿了,好好打一顿板子才是!”
孙嬷嬷快步上来扯她,瞪眼道:“你这丫头,越发没大没小了,没瞧见姑娘正歇着吗?怎可这般吵嚷?”
宋之拂蹙眉,迷迷糊糊睁眼,挥手示意孙嬷嬷放开柳儿,斜倚在贵妃榻上,软着声道:“何事令你这般气急败坏?”
柳儿不住跺脚恨道:“方才婢在外,听到下人们嚼舌根,说,说……”话到嘴边,她却又说不出口。
宋之拂奇道:“说了什么?”
柳儿咬着唇又气又羞道:“她们,说……姑娘与南院里头的人,关系暧昧,不清不楚的……”
孙嬷嬷一听,也急了:“这是什么话?这些婢子,连王妃的清誉都敢玷污,非得好生惩戒不可!”
岂料宋之拂只微蹙眉,随即便毫不在意道:“罢了,今日事儿多,你二个去请于嬷嬷,抓一两个稍加管教便是。”
孙嬷嬷道:“只如此?眼看着王爷就要归来,若传入王爷耳中,可如何是好?”
宋之拂低头望着衣料上的绣纹,轻声道:“传便传吧,想来还留着后手呢。”
正当此时,忽有婢子来报:“王爷已归。”接着,便是一阵吞吞吐吐,“只是,似乎听说了什么……心情不佳……”
柳儿与孙嬷嬷登时面面相觑,紧张起来。
只见慕容檀绷着一张脸,大步跨入寝殿,未等婢子们递上盥洗的巾帕与清水,便先将下人挥退,冲宋之拂冷道:“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
做个更正:上一章,哈尔楚克暂居的是长春宫南侧不是西侧,西侧是徐夫人居所。
因为现在修改章节等待审核比较麻烦,我暂时只在这里更正。
第25章 伺机诬陷
这定是方才听了婢子们的流言蜚语。
宋之拂敛目,照旧走近他身侧,伸手替他更衣:“夫君今日归来实早了些,阿拂才将夜间宴席安排下,一会儿可去瞧瞧,若有需添补的,夫君可同阿拂说。”
慕容檀心中烦躁,望着近在咫尺的娇颜,胸口涌起无名火,一伸手便将人扯进怀中,紧紧箍住她纤细的腰身,凝眉冷声道:“你要说的,只有这些?”
宋之拂眨着乌黑明亮的双眸凝着他,唇边弯起一朵笑,踮起脚尖,双臂环住他脖颈,倚靠得近些,柔声道:“三日未见,阿拂实在想念夫君。”言罢,她嗔怪的瞥一眼他,不满道,“奈何夫君这般冷淡……”
世间男子皆是如此,不论是否真心爱护,总不容许身边的女子有旁的心思,哪怕是些没头没尾,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也无法容忍。
她先前已令他起疑,此番不论实情如何,总得先安抚他才是。
慕容檀听她如此直白之言,先是一愣,随即却克制不住的要扬起嘴角,恨不得就此将她推至床榻间好生爱抚。
他在外三日,每日皆忙碌不已,未曾有心思考虑旁的,今日回来,听她这般说,方后知后觉自己亦于深夜半梦半醒间,下意识要伸手将她捞近些,却都扑了空时,生出过片刻惘然与惆怅。
他应当也是念着她的吧。
这般想着,他越发抵挡不住心口涌上的甜蜜。这感觉实在怪异,从前未曾有过,近来却愈加频繁。
他捏住她面庞扯得更近,细细端详那双晶亮莹润的黑眸,水汪汪的一片,除却半真半假的委屈,并无半分她话中的思念。
这小丫头,胆子越发大了。
然明知她说的是假话,他仍克制不住心底的欢悦。
这般的情绪不受控,令他渐渐烦躁起来,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冷下。他松开双手,由着她替自己换上起居服,便一言不发的拂袖往书房去了。
守在外的柳儿与孙嬷嬷辨不出情势,赶忙入内,却见宋之拂正若有所思的立在窗前,面上并无波澜。
孙嬷嬷松了口气,小心问道:“姑娘,王爷他——”
宋之拂摆手示意无事,轻声道:“你且去叮嘱于嬷嬷,看紧些。”
……
此次宴席乃五千骑兵跟随哈尔楚克往蒙古征战的行前宴,因哈尔楚克身份敏感,且慕容檀欲先斩后奏,待人马皆出,再修书往金陵,是以不宜如往常般,于城郊营地大张旗鼓的设宴,
因只有燕军精锐十数位心腹将领及其亲眷列席,不算盛大,故设于燕居之殿,中以屏风间隔,王与诸将列一侧,妃领女眷等坐另一侧。
女眷处,徐夫人已列席。
她受众人敬重,与宋之拂一同上座,却时不时偷偷观察着屏风另一侧的男眷们。南院里的男子,着实摸不透身份,竟也能来参与今日这等场面。不过这却省去许多麻烦,她不必再另想办法将他从院中引出。
酒酣宴乐时,殿中越发嘈杂。徐夫人推说身子疲乏,便起身离席,回了西侧院。
谁知未过多久,便有婢子于宋之拂耳边悄声回禀:“王妃,方才徐夫人离席后,便有头晕目眩之症,十分不适,还请王妃移步西侧院。”
宋之拂心间一紧,下意识与孙嬷嬷对视一眼,方低声道:“我这便去。可有请大夫?”
那婢子低眉敛目,动作利索的扶她离席,答道:“当是请了,只是还未至。”她说着,便快步往殿外长廊而去。
夜幕早已笼罩,离了燕居之殿,便只各殿阁前有仆婢等守候。
自燕居之殿至徐夫人处,需经过长春宫与存心殿间的一处夹道与数个长廊,待过长春宫,拐入一条略阴暗的长廊时,那始终快步行在前面的婢女却是忽然放慢脚步。
幽暗的长廊间,忽飘来一阵异香,仿佛是什么人点了一炉异域熏香,浓郁不已,令人渐渐神智模糊。
宋之拂嗅进那香,只觉头晕目眩,双腿渐软,不过片刻,便再也行不动,竟是连连后退,直靠到一旁的廊柱上。
跟随而来的柳儿亦是浑身乏力,勉强撑着双腿,还未倒下。
那婢女忽而转身,细细观察二人,小心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宋之拂咬着牙,使尽全身力气,才挤出几个字,声音绵软无力:“你意欲何为?”
婢女望着她二人艰难无力的模样,方确信药效发作,诡笑道:“婢奉命行事,王妃休怪。”说罢,击掌三声,立即有二个身强力壮的粗使嬷嬷自廊边树影中蹿出,三两下便合力将宋之拂抬起,快步进入一无人殿阁中。
殿内只点了一盏灯,随着屋门的开合,摇摇晃晃,险些熄灭。正中设一张床,床上赫然已有一雄健身影,手脚俱被麻绳束缚,正蜷缩在侧,不住喘息,仿佛挣扎的困兽。
粗使嬷嬷将宋之拂扔在床榻上,麻利的解开那男子身上的绳索,便迅速关门离去。
果然打的是这等肮脏下作的主意!
宋之拂心中暗恨,费力扭头望去,借着忽明忽暗的烛光,便见身侧男子,正是原该于燕居之殿与慕容檀饮食的哈尔楚克。
只见他双目通红,呼吸粗重,额角不满细密汗珠,似乎被苦苦压抑着,此刻才被解开束缚,便已凭着本能爬起,摇摇晃晃往宋之拂而来。
他显是神智不清,整个身躯凑近,混沌的双眸仔细凝视她光洁莹润的小脸,忽而迸发出光彩,喃喃道:“是你……我可是在梦中?”
他说着,竟颤巍巍伸出一手,小心翼翼抚上她纤细光滑的下颌与脖颈处。
灼热的呼吸烧燎着敏感的肌肤,宋之拂只觉浑身战栗,却无力推开眼前之人,只细声道:“原是蒙古汗王,不知是何人将汗王引至此?”
为今之计,她须得尽量拖延时间,保全自己,故也不费力挣扎,只盼着言语上能转移哈尔楚克的注意。岂知哈尔楚克早对她一见钟情,倾慕不已,此时心上之人近在咫尺,冲他呢喃低语,顿觉心神荡漾,哪里还顾得上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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