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愿?”沈昀认真看着他,前几次赐婚他可从未这样,替对方考虑过……
“为何要愿。” 他将手搁到腿上捏了捏,硌人的骨带走最后一丝旎念。
“此事日后再说罢。”沈昀叹气,顺着他的手望过去:“不过,还有一事,我听说玄弥先生的大弟子近日下山了。”
沈恪“哦”了声,“我知道。”
沈昀沉声道:“待查到他行踪后,我亲自去求他。” 当年若非他年少轻狂太过自负,害得沈恪因救他而毁了半生,沈恪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每每瞧见他便后悔难当,也不愿放弃一丁点机会。
沈恪闭了闭眼,“不用,我这样……挺好。”
可这次,不管沈恪如何拒绝,沈昀都铁了心。
当今世上唯两人有本事能治这断腿,一是医仙谷的谷主,二则是玄弥先生的大弟子。
医仙谷是不是真的存在,尚且是个迷,但玄弥先生的弟子,三年前沈恪便求了一次,结果是抱憾而归。
不是他医不好,而是他不愿意。
什么时机未到,在沈恪看来,不过是托词而已。
从皇宫内出来,天变得阴沉沉的,载着沈恪的马车抵达齐王府的时候,苏杳杳已经在厅内等候了约莫半个时辰。
府中的亭台楼阁,一草一木,依旧是她熟悉的模样,只是隔着生与死的分界,让她感觉有些不真切。
细雨簌簌落下,四周仿佛都盖上了蒙蒙一层雾气,湿润的风自敞开的门外卷进屋子。
“你来做什么?”苏杳杳听见沈恪的声音。
她起身,答非所问:“我在等你。”
沈恪蹙了蹙眉,他刚到门口,便有下人过来通报说府中有客到了,是专程来见他的,那人虽着男装,可身量似女子,生得唇红齿白,好看的紧,连猜都不用猜,他便知道定是苏杳杳。
“你先下去吧。”苏杳杳向着身旁的连翘道。
连翘挪动视线,悄悄看了齐王一眼,犹豫道:“可是……”
“下去。”
“是。”连翘低着头,快步踏出了房门。
沈恪眼角微微上挑,盯着她看了好半晌,终于开口:“苏小姐有事吗?”
“你是故意的吧。”苏杳杳一步步靠近,缓缓说道:“往外头放那些消息。”
“是又如何?”沈恪与她对视,抄着手靠上椅背。
苏杳杳往前一步,脚尖停在他轮椅前,弯下腰,“想要我嫁人?”
四目相对,沈恪已经到唇边的“是”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半阖上眼,转而讽刺道:“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本王。”
“那你又是以什么心态来做这事?”苏杳杳不甘示弱。
沈恪噎住,因为连他也不明白。
那些破碎混乱的梦,在与苏杳杳接触后,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清晰,这种痛且带悸动的感觉,让他很不习惯。
就仿佛尘封多年的坚冰下,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他厌恶所有人的接触,唯独对她不同,好像上辈子便已经习惯了,他自己还未接受,身心就已妥协,若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苏杳杳忽然伸手,按在他的心口,“是因为厌烦我,想要摆脱,还是因为害怕动心,想要逃离。”
“……”沈恪面无表情,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亦或是,你觉得你双腿被废,不想我浪费人生。”掌心下沉稳的心跳传来一丝紊乱,苏杳杳笑了笑。
“也就是说,你对我,并非没有一点感觉。”
沈恪一把挥开她的手:“没有。”
苏杳杳得寸进尺,双手撑在他轮椅两旁,小声低缓似呢喃。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流氓当的越来越频繁,感觉自己是个渣男——苏杳杳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说到我满意为止,否则,我让你知道什么是非礼勿视。”
“你来!”
第23章
沈恪没吭声,往后靠了点拉开彼此距离,视线却沿着她娇艳欲滴的唇,攀上鼻梁,停留在双眼。
周遭的一切开始黯然虚化,而她愈渐清晰的五官,却与脑中模糊的轮廓一点一点重合在一起。
苏杳杳垂眼,双手握住扶手用力一拉,膝盖撞上他小腿的同时,倾身凑在沈恪耳边。
“你还没有回答我。”
“没有。”甜香喷洒在脖,泛起微痒,沈恪想躲开,后背却僵直着,使他动弹不得。
“你就不能真诚一点?”苏杳杳脸上渐渐聚起笑意,指尖摸着他的耳垂,轻捻。
沈恪长睫颤了颤,闭眼的瞬间,一把拉住她的手,语气不耐:“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你。”
掷地有声,沈恪怔住。
苏杳杳暗骂了一声,“我是说,想嫁给你。”
片刻寂静,沈恪再次开口说话时,声音带着嗜血的阴狠:“苏杳杳,本王警告过你。”
“……”苏杳杳眨了眨眼,丝毫不怵,甚至伸长了脖子凑到他眼前,“那你弄死我吧。”
寒风被紧闭的门窗所挡,房间内的空气变得有些闷燥,廊下淅淅沥沥的滴雨声扰得人心烦。
沈恪本就深幽的眸光又沉了沉,下一瞬,他的冰凉的手绕到了苏杳杳的后脖,稍稍用力一压,她温热的唇就贴上了他的。
稍触即离,“我不会杀你,但我会毁了你!”
说完,沈恪就松了手。
苏杳杳怔愣在原地,就那么躬着腰,许久都没有反应。
“你该知道,女子失去名节,会是何下场。”沈恪冷肃的声音继续响起:“所以,别不识好歹。”
苏杳杳这才稍稍回神,无意识地伸手摸着自己的唇,然后眼眶渐渐红了。
“呵。”沈恪看着明显吓得不轻的苏杳杳,将手搁到腿上,敛目冷笑。
他在说什么东西,苏杳杳完全听不到,脑子里被“他亲我了?他居然主动亲我了!”塞得满满当当。
“你走吧。”他又道。
“沈恪!”
他被叫的一愣。
“吻不是这么吻的……”
苏杳杳突然抬手,捧住沈恪的脸,红着眼眶,深吸了一口气,“我教你。”
说罢,她俯身对着他的唇重新压了上去。
遗憾不甘,以及两辈子蚀骨的思念,驱使着她,给她不惜一切的勇气。在这一刻,名声、矜持以及后果,她都不去考虑。
她只知道,她想,便这么做了。
他的唇有些凉,苏杳杳舌尖忍不住舔了一下,像夏日里的凉茶,泛着微苦与余甘,又莫名的爽……
人生第一次,沈恪陷入无法招架的境地,唇上微烫的热度传来,他能听到自己乱得不成章法的心跳。
鬼使神差般,他搁在腿上的手动了,向着她的后腰揽去……
苏杳杳却倏然后退半步,松开他,沈恪忙攥拳收手,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样直直坐着。
她耳根子红得似要滴血,低下头说:“对不起,是我冲动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沈恪感觉她这话很是奇怪,但紊乱的呼吸让他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苏杳杳的话还在耳边继续,“所以,你不要再做那些无谓的事。这辈子,我要嫁便也是嫁给你。”
“只有你。”
“你别不信,我爹说我比驴还犟,认定了,就拉不回来了。”
“……”
快速说完,她脚步稳稳地转身,拉门,然后又将门带上,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回头看沈恪一眼。
细雨被风卷到身上,苏杳杳终于从那股子劲中抽离,沿着游廊走了两步后,脚一软,背靠着旁边的墙,顺着滑了下去。
“呼……”她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紧张到无法呼吸的心口,差点没把自己给憋死。
过犹不及的道理苏杳杳心里明白,但事情进行到了那种地步,她是真的忍不住,上辈子脱了衣服都被他跑了,苏杳杳如何能甘心。
怕只怕自己今日一冲动,先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躲在一旁的连翘见苏杳杳一出来就将脑袋埋到膝盖里,忍不住小声提醒:“小姐,您出来太久,该回去了。”
苏杳杳瓮声瓮气的应了声,向着连翘伸手,“扶我起来,腿软了。”
连翘瞪圆了眼睛,低声问:“小姐,齐王殿下是不是打你了?”
“没有。”苏杳杳撑着她的手起身,“是我对他下手了……”
“嘶……”连翘倒抽了一口凉气,架起她:“咱们快走!”
细微的脚步声匆匆远去,沈恪隔窗看着她渐行渐远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伸手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嘴角露出一个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
高兴什么呢,他不知道。
宁双推门而入,“爷,药熬好……”声音顿住,他赶忙关切:“您是不是病了,脸这样红,属下去请太医。”
“无碍,是这屋子里太闷了。”沈恪清了清嗓子,沉下脸,“何事?”
宁双松了口气,“余太医新开了药方,可助您血液流畅,现下药已熬好……”
沈恪“嗯”了一声,“推我过去。”
…………
自打苏杳杳离开以后,沈恪就变得不太一样了,虽然还是阴沉着脸,但好歹开始配合太医的诊治,重新泡了药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