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窈闷闷躺回去。
对于雷打不动准时出现参加早会议事的孟铎,众主事喜忧参半。
喜的是主君并未沉迷美色,为了儿女情长耽误正事。案上厚厚一叠公文,全是已经处理好的公务,是前两天主君守着那名女子未曾出营帐时批好的事务。
忧的是他们的小主君不知何时能降生。主君虽然紧张那名女子,但似乎没有半分情动的雀跃,反而冷静克制,叫人难以捉摸。
“广陵久攻不下,我们是否要按原计划行事?”孟齐光问。
没有回应。
众人看去,孟铎端坐大椅,心不在焉。
山阳酸涩地嘟了嘟嘴。
昨夜先生赶走了他。
早上他问过了,小桃没在帐里伺候,轮值的大夫也不在,就只先生和她两个人。
来主事营帐前,他悄悄潜进主将大帐查探过,先生睡的那张小榻叠被齐整,没有被人躺过的痕迹。
那先生睡哪?总不会是地上。
除非。
除非是和她同寝。
山阳踢了踢椅脚,“先生,大主事还在等你的吩咐。”
孟铎收回思绪。
孟齐光正要将自己的话复述一遍,听得孟铎的声音落下。
男人沉静如水的黑眸无情冷漠:“通知北渭那边,启用后备军,让他们现在开始行动。”
杀伐果断,成竹在胸。
孟齐光一颗心落下。
是他多虑。
主君怎会为谁动摇志向。
雪地难行,才扫过的路,纷纷攘攘又积起白雪,积得不够厚,踩上去全是雪水。
孟铎早上出帐时匆忙,没有穿皮锦靴,一双单薄的钱青色皂靴被雪浸透,走起路来,脚趾头像是泡在寒冰里。
主将大帐就在前方,帐里温香暖玉,榻间美人娇软。
他想起昨夜抱她入睡,为她暖肚。
他睡在昔日一手教大的学生身侧,毫无半分廉耻心,仿佛他本就应该与她共枕而眠。
郑嘉和问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
山阳跟在后头,见孟铎往相反的方向而去,叫住他:“先生,你去哪?不回大帐换靴吗?”
孟铎头也不回,迅速离开。
孟铎三天没回大帐,宿在山阳的营帐里。
山阳心头郁闷。
他不想和先生共寝。
先生为何不回大帐?是因为那天夜里做了什么,所以心虚吗?
恰逢几个将士抢书时被山阳撞见,山阳看完书中绘图,又听将士一番言论,恍然大悟。
他将书放到孟铎面前,摊开指了问他:“先生,你不回大帐,是不是因为和她做了这样的事?”
孟铎定睛一看,顿时僵住。
“不是。”
“他们说了,这事没办好,男子就会无地自容,闪闪躲躲。”山阳语气笃定,“正如先生现在这样。”
孟铎将书没收:“以后不准再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山阳着急去抢:“先生给我,我难得习书一回。”
孟铎将书一把扔进火盆里烧了。
山阳郁闷地蹲在火盆边,拿铁丝戳着纸灰,问:“先生,你真的不是因为书上那事惹她不开心吗?”
孟铎:“真的。”
山阳张大眼回头问:“那我可以和她做书上的事吗?”
孟铎斩钉截铁:“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山阳困惑,“书上说,做那事可以让女子高兴,先生不是试过和她共寝了吗?可她这两日仍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既然先生无法让她欢喜,说不定我可以。”
孟铎气得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又不气了。
山阳只知杀人,不懂世事。
和他计较做什么?
孟铎沉凛的眼神飘过去,半是教诲半是警告:“只有她自己才能选择让她开心的人,即便你想,也不能够,懂了吗?”
山阳:“那先生想吗?”
孟铎垂了眼睫,神情清寡,目光无澜。
是夜。
主将大帐迎回了它的主人。
令窈正在听小桃说乡间轶事。
小桃虽然骗过她,但她没有第二个说话的人了。
“那只狐狸精最后怎么样了?”令窈听得起劲,忍不住问。
“她吸尽精气,得道升仙了。”
“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书生呢?”
“被她榨干魂魄,死了呀。”
令窈拍手,高兴笑道:“真是个好故事。”
小桃跟着笑,笑了几声收起笑声。
跪下去恭敬唤:“主君。”
令窈循声转过脑袋。
男人的靴子抵住她鞋尖,她想收回双腿,被人摁住。
他蹲下去褪了她的丝鞋,将她抱到榻上去。
第130章
令窈微愣数秒, 迅速收起脸上的厌恶, 温顺娇软:“你来了。”
男人如往常一般,依旧沉默寡言。
小桃退出去的脚步声消失, 帐内应该就剩他们两个。
男人将她放到榻上后,她听见他衣料摩挲的声音。
她一颗心提起来:“你做什么?”
男人自然不会回应她。
令窈自嘲蠢笨。
她妄想死里求生, 野心勃勃要以美色惑他,就不该多此一问。
他三日未出现, 一出现就直接将她扔上床榻,要做什么, 不言而喻。
令窈轻轻吸口气。
终究是没做过以色侍人这种事,心里有些害怕。
令窈嘴唇微微颤了颤,佯装镇定, 半坐在榻上:“好几日未见你,你去哪里了?”
语气天真亲昵,仿佛面前的人是昔日故友,而非誓不两立的叛军首领。
孟铎抚了抚她的脸,沉寂双眸不再像从前那般静如深湖。
仍是挂在墙侧的琉璃盘倒映出他眉眼, 不用看,他自己也清楚, 此刻自己脸上是怎样一副神情。
孟铎走过去,将那面琉璃盘取下来遮住。
令窈看不见,只能靠耳朵和双手。
男人走远又走回来, 锦被铺开, 男人也上了榻。
她双手摸索, 说着假话:“我还以为你这几日不出现,是要杀了我。”
男人攥住她的手,将厚厚的丝绵被盖她身上。
两人躺进被子里,他将她摆成背对的姿势,从后面抱住她。
令窈努努嘴,想要转过去。
难得帐里没熄烛,见面三分情,若他不与她面对面,岂不是浪费她这张绝色容貌?
男人却不解风情,她才刚一动,他就将她紧紧禁锢,手臂强而有力地扣住她。
令窈皱眉,这个狗贼都不想多看她几眼吗?后脑勺有什么好看的,哪比得上她闭月羞花的面庞?
被里没放汤婆子,男人来之前,她尚有脚炉可暖,如今入了被,穿了袜的脚有些生冷。
令窈不安分地动动脚趾头。
男人伸手一捞,让她身体蜷缩折半,他往下褪了她的绢袜。
令窈忍住将他踹开的冲动,掐着软绵绵的嗓音嗔他:“不穿绢袜会冷。”
话音刚落,她脚心一暖,跌入男人手掌。
他用手为她暖脚,亦如那天为她暖肚子。
令窈心中舒服地浅吁一声,这个狗贼还挺会伺候人的。
“多谢你。”她想了想,决定礼貌地夸他一句:“你真体贴。”
孟铎眼眸微动,清雅玉白的面容无情无欲,脑袋贴过去,下颚抵住少女肩头。
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间,她躲了躲:“痒。”
一个字出口。
他隐忍克制的指间动作落下,玩乐一般,逗得她又是一声:“痒。”
一声接一声,她被迫笑出眼泪来:“别挠了,求你。”
男人停下。
令窈心中大骂:王八羔子!待她活着出去日后定要一刀子刺死他!
面上委屈,撒娇:“你作甚欺负我。”
男人拍拍她的手背。
算是安慰了。
令窈:“你倒是和我说会话呀?”她顿了顿,问:“难道你就喜欢听人自言自语吗?”
男人不言语。
令窈郁闷蹙眉,再次尝试:“要是你嫌张嘴说话累,可以将话写在我手心。”
男人总算有所回应。
他在她摊开的掌心,写下两个字:睡觉。
原来是嫌她话多吵耳朵。
“你累了吗?”
他合起她的手。
令窈知趣闭嘴。
她警惕地等着男人下一步动作,等啊等,直到困意袭来,眼皮撑不住,都未曾等到。
男人并未作出任何无礼的举动,他连亲她一下都不曾,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他有双修长瘦削的手,那双手并入她的指间,指腹反复摩挲她的指节,一下一下,有时轻缓,有时急躁。
他在烦恼什么?
如何对付舅舅吗?
定是这样,无耻逆贼。
令窈沉沉睡去。
她入了梦乡,孟铎才安心闭上眼。
方才她问,他是否累了。
他确实累。
三天没睡好,怎能不累?
孟铎贴得更近,鼻尖轻蹭少女小巧白嫩的耳垂。她身上没有熏香,淡淡的香气,是从他身上沾过去的。
怕被她察觉,他连过去的熏香都已弃用,以龙涎香替代。
这般战战兢兢,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一夜拥眠,躲了三天,更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