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风扬私下里跟七皇子没什么交情,甚至可以说有仇,但在人前,还得做出一副和乐融融的模样,谢风扬腻歪得很,坐上马车也提不起兴致。林瑾初也没劝他,反正下了马车,谢风扬又是那个温文尔雅的谢世子,实在不必她操心。
谢风扬昨日被几个好友喊出去喝酒,虽然没喝的烂醉如泥,今日起来还是有些头痛,挨着林瑾初坐着,道:“阿初,我头痛!”
“该,谁叫你和那么多酒!”林瑾初前世身子不好,一向滴酒不沾,到如今,除了推脱不开的应酬,也一向是滴酒不沾,尤其如今瑞儿还在吃奶。昨晚谢风扬喝了酒,虽然酒品算不错,没借酒闹事安安分分就睡了,可林瑾初也叫那酒味熏了一晚上,如今对着谢风扬也没好气。
谢风扬知道林瑾初的性子,昨晚喝了那么多,还非要拽着林瑾初不撒手,林瑾初没将他一人扔屋子里已经是疼他了,如今怕是还气着他呢。谢风扬在外面爱面子得很,半点不好都不乐意让人看到,在林瑾初面前却脸皮厚的很,林瑾初拿手推他,他就抱着林瑾初的胳膊不撒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林瑾初拿他没有法子,只得道:“你躺下来,我替你按按。”
谢风扬高兴起来,生怕林瑾初反悔,挪了挪身子,想枕着林瑾初的腿,没想到他一动,马车就是一阵晃荡,谢风扬正挪身子呢,一个不防脑袋撞在车厢上,痛得龇牙咧嘴。林瑾初也吓了一跳,不过她本就坐得稳当,只是身子晃了晃,见状连忙去扶谢风扬,道:“有没有受伤?”
谢风扬抬手揉了揉脑袋,没有破皮,只是能清晰地感觉得脑袋上起了个包,一面对林瑾初说没事,一面朝外面道:“张武,怎么回事!”
张武才稳住了车子,听里面的动静就知道主子大约受伤了,正想着伤着的是世子还是世子妃呢,就听见世子的声音,哪里还敢胡思乱想,连忙答道:“刚有个小孩子突然冲出来,惊扰了世子、世子妃……”
“可有伤着了?”林瑾初听说有小孩子跑出来,便有些担心起来,这年头也没有交警维持秩序,小孩若是看不牢,在街上乱跑也是有的,若是伤着了人,后续的麻烦不说,人家孩子也怪可怜的。
“回世子妃的话,小的及时停了车,没伤着人。”张武一向替主子赶车,这点事情还能处置妥当,马车停下来,离孩子还有几步的距离。只是人没伤着,孩子也不知有没有意识到,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
“没伤着人就好,既是小孩子,给陪个不是,让他爹娘带走便是。”今日还有事情要办,林瑾初并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闻言也没太放在心上,让孩子爹娘把孩子带走,给点银子赔不是也就是了。
张武答应着,把缰绳递给身旁的小厮,准备下车处理事情,只这一会儿了,却也不见人过来接孩子。张武也不是个心细的,当下便喊道:“这是谁家孩子?爹娘呢?”
这边差点撞到了孩子,旁边许多人好奇地围观,见张武问,却都摇头,有人还道:“没见家人,刚是从那边巷子里跑出来的。”
张武问了一圈,也没人认领,林瑾初在马车里也听了个全程,道:“既然如此,将孩子送去官府,让人瞧着,若能找到他父母,送回去便是。”
林瑾初从窗口看了两眼,孩子不过六七岁的模样,穿着破旧的衣裳,一看就是贫寒人家的孩子。如今虽然是太平盛世,可老百姓的日子依然不好过,京城比别处好些,可也有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浪孩子,这些人,若非有人出面,官府自然是不管的。林瑾初倒是知道京城有育婴堂,每年各家也多少会送些钱粮过去,只是到底还是有些杯水车薪的样子,免不了有小孩子在街边乞讨。
“小姑姑,我是洛儿!”孩子听到林瑾初让人送他去官府,连忙喊道。
“洛儿?”林瑾初初听这名字还没想起来,细细一想,才记起来这么个人来。林家是书香世家,在京城住着的只有林瑾初这一支,但清河林家枝繁叶茂,其实还有许多亲戚。林瑾初十三岁时曾随祖父母回老家祭祖,也见到了许多同族,其中一支是林老爷子的亲弟弟,林瑾初称为叔祖父的,那家长孙名为林洛。
两家血缘还不远,当时林瑾初与林洛的姑姑关系不错,顺带的同小小的林洛也有些交情,那时便觉得这孩子真是聪慧又可爱。只是林瑾初与祖父母住在京城,林洛的父亲又在南边做官,祭祖之后,两边各自归家,往后便只偶尔有书信往来,便是林瑾初出嫁,也因路途遥远,只送了礼物过来。
听到洛儿这个名字,林瑾初掀帘子看去,只是如今孩子的模样,林瑾初却如何的瞧不出熟悉的痕迹来,又急着去七皇子府上,只得让人将他先带回王府,等过后再说。
马车继续行走,谢风扬揉着头上的包,见林瑾初不知在想什么都没看他一眼,道:“阿初,你认得那孩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也晓得,林家在京城不算名门,但在老家也是枝繁叶茂的大家族,我以前随祖父、祖母回老家去过,见过那边的亲戚,其中有一个堂姐与我关系还不错,后来离得远了,也偶有书信往来。那位堂伯家的长孙,名字就叫林洛,那时总与堂姐一道,我与那孩子就熟悉起来,只是这又是好几年了,我也认不出那孩子的模样来。”林瑾初没有敷衍,将林洛的是简单说了一遍。
“若是如此,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怎么会独自来到京城?何况那时他才多大,竟就能记得阿初你的声音?”谢风扬听到这里,便觉得这事不寻常,要说有人连林家旁支的人员都摸清楚了跑来算计是不太可能,但若不是,听林瑾初的意思,那家是在外地做官的,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又怎么会跑到京城来。
林瑾初也在疑惑这个,林瑾初那位堂伯,也就是林洛的祖父在南边做官,林洛的父亲读书不太出色,一向跟着他父亲做事,一家子便都在南边。两家血缘还算近,林瑾初去年收到林瑾颜的书信时还提到,堂伯考绩寻常,应当还要在南边做官,如此,那孩子若真是林洛,又怎么会独自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因为心里想着这事,林瑾初到了七皇子府也不太能集中精力,偏偏在七皇子府坐了不久,便明显地感觉到不对劲。
林瑾初同林瑾晨坐在一起,四下一看,大家虽然都三三两两的聚着,可与往日热热闹闹的八卦聊天不同,今日气氛明显要沉闷得多。林瑾初回京没多久,并不太清楚京城这一年多到底发生了多少变化,但分明几日前瑞儿百日宴时还正常得很,今日这情形就有些奇怪了。
林瑾晨才从林瑾初口中听到林瑾夕的消息,见林瑾初奇怪的模样,便道:“这事我悄悄对你说,你可别往外说。七殿下不是领了鸿胪寺的职吗?前些天戎族使着到了,似乎出了什么事,昨天皇上将七殿下责骂了一回。”
鸿胪寺专管与周边各族的往来,本朝疆域广阔,周边大小部族大多称臣,但朝廷通常并不直接管理,二者之间其实并没有牢固的从属关系。这其中缘故很多,但结果倒是没那么复杂,小部族通常老老实实靠着大树乘凉,实力强大便总是时战时和,因此鸿胪寺的地位一向都十分重要。七皇子领着鸿胪寺的职,且不说这一层重要性,单单每年各族朝贡,就少不了油水,偏他也不是个低调的,满朝谁不知七皇子富庶得很。
林瑾初不太懂七皇子是真傻,还是故意做出一副很傻很天真的模样,但她嫁了谢风扬,就绝不可能站七皇子,听这话还有些疑惑,道:“二姐特意对我说,可见这不是满大街都晓得的事,怎么……”
林瑾晨闻言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可谁叫皇子妃是个藏不住话的,就像刚才我对你说的,她就这么一传二二传三都给传出去了。”林瑾晨摇摇头,当初她深深觉得林瑾夕毁了林瑾初的好姻缘,如今倒应了当初林瑾初的话,这吴家,早日远着才好,想到这里,又道:“今日这情形,咱们在这反倒惹他们不喜,略坐一坐,便辞了回去吧,我家圆圆还等我回去呢!”
林瑾初知晓,林瑾晨如今又添了个女儿,才不过三个多月,小姑娘生下来圆乎乎的,就取了个小名叫圆圆。林瑾初还没见过小侄女,不过今日过来便想着会见到林瑾晨,将礼物也带了来,既提起来,便拿出来递给林瑾晨,道:“圆圆出生到现在,我们一直在北边,礼物是早早备下了,二姐带回去给她,我如今被那皮猴缠着,出门都不易。”
林瑾晨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很理解林瑾初的话,更别说林瑾初作为世子妃,还要学着管家理事,可以说一点都不清闲,自然也不会挑林瑾初这个理,闻言便道:“好,我替圆圆收下了!”
林瑾晨这么说,林瑾初也想着待一会儿便告辞,毕竟她孩子也小,都不用找别的借口,没想到她还没开口,荣王妃身边红妆便赶了来,道:“世子妃,小公子闹着要找,王妃实在看不住了,这才吩咐奴婢来寻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