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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宠[重生] (某韫)


  就在方才,一箭离弦,划过长空,刺破了一个时代。
  一个时代的终结,预示着将有另外一个时代将它替代。刈楚的双手平白无故地紧了紧,他垂了眸,看着地上的那抹明黄色的身形,没有出声。
  片刻后,他扭过头去。
  “睿荷。”
  身后有人低低唤了声他的名。
  刈楚的步子一滞,转过头来,“景兰兄。”
  “你要去哪儿?”宋景兰站在高处望着他,眸色深沉。
  有风悄悄起,带动了刈楚身后的玄袍,他正站在风口,原本服帖的乌发随着宽大的衣袍轻轻扬动。
  听见宋景兰的话,他不假思索地答:“我先去将怀安下葬,而后……”
  他顿了顿,又道,“而后回遥州城。”
  刈楚先前从南平门攻入时,正看见陆宁的尸首被吊在南平门之上,以昭天下。
  同样,也是为了引诱正在逃亡的刈楚与宋景兰。
  闻言,宋景兰还有些诧异,他挑了挑眉,问道:“不留在皇都?”
  不留在皇都辅佐他,共同建造这一处大好河山?
  却见身前的玄衣男子稍稍低了低头,继而又轻轻摇了摇头。
  “我要先赶回遥州城,去看看她。”
  “然后呢?”宋景兰静静地凝视着他。
  刈楚略加思索,“而后她就要分/娩了,我更要陪在她身边,将孩子抚养成人。”
  宋景兰又问:“再而后呢?睿荷,你不留下来辅佐我吗?”
  宋勉竹已死,宋知柏无心于权力之争,现下就只有他能够登上这座皇位。
  而他,也成了这场皇位角逐的最后获胜者。
  就在他满怀期待的目光中,身前的男子终于又开了口,却道:“景兰兄,你当宋勉竹为何要将我召回京,将我关在大理寺内?”
  对方轻轻挑了挑眉,却是不言语,继续等着刈楚的下文。
  又闻他道:“宋勉竹生前捉我,全然是为了一封皇诏。”
  “皇诏?”宋景兰又挑了挑眉,眼中的探寻之意更加浓烈了。
  “是,皇诏,”他解释道,“在我出征之前,父皇曾将我诏入寝宫,给我了一封皇诏。”
  正说着,男子又眯了眯眼,思绪飘回了那个午后。
  “父皇说,他可以给我遥州城的地契,唯一的条件是,不能参与这夺嫡之战中。”
  “否则,我将被贬为庶人,永生不得回朝。”
  闻言,宋景兰明显一愣,待反应过来时,却是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我这算不算是害了你?”
  “不。”他摆了摆头,“其实我也想好了,即便没有这一道诏书,我或许也不会留在皇都。可能这就是十多年前的一场天意,我被盛菊推入了长明河,自此便与宫中一切断了缘分。”
  宋景兰道:“这不在于什么缘不缘分的,你知道,去与留,全都在你。”
  “是,”玄衣男子又点了点头,“所以我打算陪她去遥州,一辈子在那里。”
  他曾在荷花殿的书房中同姜娆说,遥州城,是整个大魏最美、最为壮阔的地方。
  他曾带她看过遥州城的地图——山脉勾勒、汩汩泉水流淌其中,有山有水,亦有佳人。
  对方将神思一顿,半晌之后,才笑出声来:“也罢,随你。你那里还有个没有收拾的人,待处理好了她再做考虑也不迟。”
  刈楚知道,对方所说的便是子鸢。
  于是他又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出声,又闻宋景兰言:“至于陆副将,待我上位后,会给他个名头,加官进爵,让他风风光光地下葬。”
  刈楚抿了抿唇:“多谢。”
  不知不觉中,已至晌午,头顶上的太阳正是毒辣。二人于是缓步走下坛,同台阶上的百官随意地客套了几句后,又驱散了众人。
  这也即将是刈楚要离开的时候了。
  宋景兰看着他一个利落的翻身,登即便上了马。那人转过头来,朝他示意性地点了点头,旋即就要扬鞭离去。
  “睿荷!”
  宋景兰于他身后,匆忙地叫住了他。
  对方略带着疑惑的目光回过头去。
  “本王的登基大典,你会来吗?”
  不知为何,当他说出这句话时,竟还带了几分紧张与焦灼之感。
  马背上男子的身形晃了晃,待听见这句话后,又朝那人拓然一笑。
  习习风声如席卷,男子一身素雅的袍子,端正地站于百阶坛之上。在他身后,坛上燃有熊熊烽火,风一吹,那火光突然又高了几分,摇晃于这高阶之上。
  映于宋景兰的面上,映入宋景兰明澈的眸中。
  他望着那人,一袭玄衣落拓,潇洒恣意地上了马,扬鞭西去,一行玄色夹杂着乌袍,胯/下马蹄阵阵,卷起万丈红尘。
  他似是要这样,一直游走于这方天地之间,快意地乘着骏马、挥着长鞭,鞭挞过日月与风尘,足下却不会停歇。
  他要替自己,去看一看,这大魏真正的大好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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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州城中。
  夏蝉瞧着,娆姑娘不知每天要登上多少次那高高的城楼,向东远眺,期冀着那一人一马的戴月归来。
  她也不知向对方劝了多少次,若是想知道阿楚第一时间归来的讯息,只找人于城门外、城楼上守着便是。可娆姑娘就是不听,非说什么自己得亲自去看上一眼,这样夜间入眠,才得以安心。
  夏蝉无奈,只得依了她。
  直到有一次,京城那边传消息来,说是发生了变故,娆姑娘一时心急,上台阶时竟重心一偏,没有站住脚,直直摔下台阶来。
  她当场登时便吓掉了魂儿。
  索性,娆姑娘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没有伤及根本,没没有伤及肚子里头的孩子。
  可这下,夏蝉却是说什么都不准她登上那高高的城楼了。
  不光夏蝉不准,其他仆人也联合起来“造反”,只要姜娆一有要踏出房门的迹象,他们便齐齐将她架起,把她重新抬回床上。
  姜娆只能气鼓鼓地坐在被众人围堵得水泄不通的床榻上,干瞪着夏蝉。
  而后,姜娆终于也服了软,不再去登那高高的城楼了。这一闲下来,她便给自己找了个事儿做。
  她原先在倚君阁,和妈妈们学了许久针线活儿,再加上她自己手指灵巧,不消多久,一个呆头呆脑的小虎帽便在她的手下成了形儿。
  当她还在缝制小虎帽的最后一角时,一直守着城门的那个后生突然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屋,夏蝉不满地瞥了那气喘吁吁的来者一眼,道:“急什么,出什么事儿了,这般毛毛躁躁的!”
  她说这句话时,姜娆正卧在一旁那张方方正正的床榻之上,两眼瞧着她,抿着嘴直笑。
  自陆副将走后,这丫头的脾气竟出奇得不好。
  “城、城主……”
  那后生抚着胸口,似是要说一件格外激动的事,整个人倒先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夏蝉又瞥他一眼:“慢些说,别噎死了。”
  那人一噎。
  “好了,你就莫拿他找趣儿了。”
  姜娆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儿,让身后守着的侍女替他倒了杯水,只是还不等那后生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腾之声,打断了姜娆的话。
  她一怔。
  却见一道微凉的晚风从门外席卷而入,有人轻轻挑了挑帘,从门外走了进来。
  看见那抹玄色的身影时,正半靠在榻上的女子呼吸突然一滞。
  外间月色正明,男子这么一抬手,便有拓然的月光悉数涌入,扑到姜娆的颊上。
  月色席卷了外间的清风与蝉鸣,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入了她的怀。又让她想起与刈楚初见的那个夜晚,那晚的月色也如今夜这般明澈。
  ——她随着芸娘一前一后地穿过长长的亭阶,还未行至主阁,就听见四起的琴音,缥缈的琴声伴着悠扬的萧声,往来应和。
  可她此番前去,明明是要博那谢家公子一笑,以攀附上一方权贵,与这动荡的天下中保全自身。
  却未想,有一个眸光纯澈的少年撞破了一池旖旎的月色,就如此,撞在了她沉寂许久的心上。
  竟让她情不自禁地荡开了莲足,伸出手去,轻轻搭在那孩子的下巴之上。
  如斯嫩滑,姜娆在心底里暗暗叹道。
  她的玉指略带了丝凉意,女子勾了勾唇,明艳的笑容落入少年的眼底,激起了他眸光中清浅的颤意。
  “你叫什么名儿?”
  朱唇轻启,声音婉转空灵。
  “刈、楚。”
  刈,杀戮、收复之意。
  楚,大魏敌军,小楚国。
  而后,这个孩子已一己之力,突破重重困围,将小楚国击得溃不成军。
  原本是为了攀附起谢家权贵,好在这风雨飘摇之境保全自身。
  那人却给了自己一劳永逸的安全之法,击退了小楚国,护得这天下一世安宁。
  只因先前,她于前半生风月中做了他幽暗之境的一束光,他便要于她后半生的颠簸困顿中,做她一人的袈裟与神明。
  恍然间,突然又一道身形上前来,姜娆怔怔地抬了眸,却见那人与月影盘错之处,突然低低出声。
  “姜城主,小的现在已被贬为庶人,永生不得回京。您愿意做我这一无所有之人,一辈子的权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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