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指着白棠对儿子道:“你瞧瞧,我没说错吧!白棠天生就是吃咱们这口饭的!一眼就看出门道来了!”
白棠笑道:“祖父过奖!既然玉扣纸已成,咱们好好筹划一番,为玉扣纸打响名声!”
一番商讨直到午后。用过午食,白棠正欲告辞,平江命人扛了只箱子出来。
“这是颜宗颜大人托我交给你的东西。”
颜宗?
白棠瞧着不小的箱子,好奇问:“颜大人在邵武那穷地方还给我整治了一箱子的礼物?”
邵武有多穷,平江感触良多。他初到邵武,连个宽敞的大路都寻到不几条!连年的台风水灾令当地的农作物生长艰难。百姓衣衫褴褛,苦不堪言。他到县衙对颜宗表明来意后,颜宗惊喜交集之下,几乎泪目!
颜宗焉不知玉扣纸的大名?白棠选择邵武作为制纸地,那是存心帮衬自己!他也深知到其中的效益。于是立即动员当地百姓,寻找竹源,择地建造作坊,修路开路以便车马行进。总之,给平江行一切便宜之事!
这事不知怎地,传到了隔壁几县县令的耳朵里。一听是要是选竹子,重现玉扣纸,明里暗里生了多少事!宁化县令说:“论竹子,还是咱们宁化的好!”
永丰县令说:“咱们这边人手脚麻利,民风淳朴!”
平江从没被这般热情的围攻过,好在他应对得当,不然还得结仇!
若不是大伙儿都穷疯了,也不至于连肉还没见到就往上扑啊!
“里面有颜大人给你的书信,还有几幅颜大人的书画。其他多是当地的特产。”平江笑道,“山珍和一些老林里稀罕的草药。颜大人说了,他对你啊,无以为报!”
白棠脸一红:至于么?
回到松竹斋,他命全宏打开箱子清点礼物,果然多是干货山珍与草药。另有一只匣子,里头有封信和一卷画轴。
不知为何,白棠瞧着那包裹好的画轴心中打了个突!后背竟泛起股凉意!
他先看了颜宗给自己的信。信中先是讲述了他在邵武的经历,表明自己在困顿中遇到了玉扣纸这场及时雨,对他深表感激!一时也无以为报,便将自己刚画成的家乡景致《湖山平远图卷》赠与白棠,望不吝赐教。
湖山……平远图……
一阵又一阵的凛冽激得白棠止不住的全身战粟!
他曾经无比期盼颜宗画出这张图来,让他一探回家之路。如今这张画真的乍然出现在他面前了,他却连碰都不敢碰,看都不敢看!
“东家,怎么了?”全宏疑惑的问,“您脸色不好!不是颜大人出了什么事吧?”
白棠闻言不由抹了把自己的脸。脸色难看么?他掩饰的笑了笑:“没事!”
飞快的抱着画轴逃上两楼茶室!
他关紧房门,连窗户也一齐闭紧了,坐在榻上对着画卷犹豫再三,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就是不敢展开画轴。
万一,这画又把自己吸走了怎么办?
徐三不得疯了?苏氏白兰不得哭死?那啥,太孙也得为自己着急是不是?烦劳将来的皇帝多不好!
还有,大房那边,同行这儿,少了他雕版界的行首,那还不影响到雕版大业的发展?!
他怎么能这般自私对不对?
何况,就算回去了,他尸体都成灰了,难不成变作一抹幽魂飘荡人间?!
白棠终于说服了自己:还是别看了,好好藏起来就是!
他一旦有了决定,全身都轻快起来!忙不迭的将画卷装回绸袋里,正在屋里观望寻何处收藏时,徐三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他的声音响了起来。
“白棠!白棠!”
白棠大惊失色!
他手忙脚乱,画轴差点落地,急忙两手抱紧画轴紧贴在怀里,回身问:“什、什么?!”
徐三正要说话,见他一脸的惊惶加心虚的模样,双眸微眯,往他身上抱着的、桌上放着的东西扫了遍:“你在做什么?”
一股子办了坏事让他捉了个正着的心神不宁!
“那个——颜宗托我堂兄给我带了些书画。”他说的是实话,可那神情实在忐忑。
“颜宗?”徐三蹭的上前拦住他的手,“书画?”他满是好笑的睨了眼白棠,“哄谁呢?到底是什么东西?说,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
白棠一怔:“你胡思乱想什么呢!”心中紧张极了:这画那般古怪,万不能让徐三看了!万一把他吸走怎么办?到时上哪儿找他去?自己不成鳏夫了?
白棠越是躲闪,徐三好奇心越重:“行了!就算是那啥春宫图,我还笑话你不成?众乐乐不独乐乐,拿出来一起品品嘛!”
白棠呸了声:“我还需要春宫图?”他要春宫图,自己就能画!
徐三想想也是,白棠那方面天赋异禀!
“那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徐三盯着他手中的画轴,“有什么事还要瞒着我?”
白棠嘿笑道:“这画是颜宗的心血,十分珍贵。我是怕你一起牛脾气不知轻重又给撕了!”
黑历史要不得啊!徐三啐了记,心里将信将疑。
白棠赶紧转移话题:“你这时候来寻我,何事?”
徐三盯着他眼睛:“我的人,发现阿简了。”
第364章 夜有所梦
阿简出现了?白棠猛地拔声问:“他在何处?”
“一早出城了。”
出城?才来就走?白棠微微冷哂,使得一手好迷踪拳!
徐三有些不是味,白棠对秦简,毕竟是不同的。
白棠忽的磨牙一笑。好,好极了!既然阿简躲着不肯见面,那就只能让他主动来找自己了!
徐三闷声问:“你就这么想见他?”
白棠也解释不清心里对阿简的怀疑。只道:“我有极重要的事要问他。”
他挥了挥手中的画轴,自言自语的道:“这可是前宫廷画师颜大人的新作!不远千里的送到我手上,请我点评赐教一二,我自是不能让颜大人失望!”
咦?徐三惊讶了:还真是颜宗的画?!
他瞅准时机,飞快的从白棠手中抢过画卷,一边脚底抹油般在屋子里打转,一边打开了画轴!
白棠这一惊非同小可!嘶声力竭的吼道:“徐三,别——”
画卷展开,一派秀丽江山的水墨画映入眼帘。
徐三耳边听得白棠嘶吼,再看到这张画,一时怔住了:白棠为啥吼得这画好象是什么见血封喉的大杀器似的!
白棠腿一软,已经扶着案椅半跪在地上,全身血液都凝成冰般,从里到外的寒意凛凛!
徐三瞧了几眼画,道:“颜宗的画倒还真不赖!”又捧到眼前仔细打量。让白棠紧张成这样,难道这画里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徐、徐三?”白棠颤声问。“你,你没事吧?”
“有什么事?”徐三没找到画里的玄机,更觉古怪。
白棠咽了口口水,心中大定!终于腿也直了,身子也暖了。战战兢兢的走到徐三边上,小心的用眼角余光先扫了眼画卷,嗯,新作好的画果然比千年后看到的要鲜艳多了!
似乎没发生什么异样嘛!
白棠才敢慢慢用正眼瞧画。
“这是广东平远的景致?挺美的啊!”徐三心中的异样感仍未消退。“瞧这条江水,画得有韵味!”
白棠忍气道:“看完了没?”
徐三确认这画没问题,将画还给他,挑眉问:“为什么不敢让我看这画?”
白棠飞快的收了画卷:“实话告诉你!这张画有诡异!我怕你被吸了魂!”
徐三噗的嗤笑:“胡说八道!”
白棠将画收进只箱笼里,挂上锁。转身看到徐三若有所思的眼神,想了想,上前挨着他身边坐下,又握紧他的手,温言道:“有些事,我的确瞒着你。怕你接受不住。”
徐三脱口而道:“爷我什么事扛不住?!”
白棠微笑:“好。等太子登基后,我再好好跟你说些旧事。你可等得及?”
白棠这样温言软语的和他商量,徐三哪能拒绝?他早知白棠有许多秘密,关键便是清枫潭!只是白棠不说,他也不问。再讲了,过去的事,吃饱了撑着再追究有什么意义?!
他提起白棠的手轻轻啄了记:“爷什么事都扛得住,就扛不住你!”
这厮,情话越说越窝心了。
入夜,白棠做了一个梦。
他已经很少再梦到前世的事,这一夜却重回荣宝斋,看到了许多旧日同事,他们欢欣鼓舞,似乎在办一个庆祝会?
有个男声兴奋的道:“历时一年半,《湖山平远图卷》在大伙共同的努力下,复刻成功!”
白棠听得一楞:原来他死后,《湖山平远图卷》的复刻并未中断,而且已经成功了!
他登时颇为欢喜的在屋里寻找复刻成功的画卷。然后,他看到了久违的秦岭。
秦岭一身黑衣,瘦得俊雅的面庞轮廓更深。
那个男声又响了起来:“今天是我们的庆功会兼小型的鉴赏会!秦先生,您即是丹龄的好友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收藏家、鉴赏家。此画若有差错之处,请一定指出来啊!”
秦岭的眼中滑过抹哀伤,他客气的笑了笑:“荣宝斋的作品,不会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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