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群人越来越靠近城门,并且没有步伐减缓或停下的打算时,县城门前的衙役就恶声呵斥道:
“止步!难民不许进城!止步!”
走在两三百人最前的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双目怒似铜铃!“我们是难民吗!是谁让我们成为难民的?!是你们这些稻田里的吸血水蛭!”
“我们只是要吃一口饭!既然你们不开仓放粮,那我们就自己来开!”
之后,便是一场刀光血影。先前沉默无声的两三百匹末路饿‘狼’,一旦交锋之后,也许是砍在身上的刀子太疼,也许是为了将棍棒朝对面人头上挥去而壮胆,他们终于不再沉默,最终嘶吼出声!
“锤死你个敲骨吸髓的!啊啊啊!”
“你们倒的泔水一桶桶,啊!为什么我们却连一碗稀粥都不得!”
“我要吃饭!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那两三百手拿棍棒农具的人,在城门处永远倒下了不少,但等守门的衙役也一倒不起之后,也就冲进城去了不少。
最后浑身浴血,直接冲进了县衙!
在县里有座精致大院子的县太爷,没有住在县衙后的官署,得以逃脱一命。但在他去找县尉镇压乱民之前,又从县城里的各个脏污小巷里,钻出来许多扬着菜刀板凳的人,犹如山泉汇入溪流,最后这股人流愈加粗壮,愈来愈奔腾有力!
一时间,街上声响愈来愈大,城中血腥味愈来愈浓......
想去找县尉的县太爷,也不去了,直接仓促收拾了包袱,携着娇妻美妾和儿女,揣着一匣子银票,趁着喊杀声还没从县衙粮仓那儿,喊到近前来之前,在壮仆和几个士兵的保护下钻进马车,弃城逃跑了.......
县太爷在县郊入官道之时,遇到了同样驾着马车赶来的县尉和县丞一行人,于是一碰头一商量,不一会儿就并作一行,驾着马车‘得儿得儿’的,扬起一路尘土后跑了个没影。
等县城里的饿‘狼’们夺了粮仓,去到县太爷的大宅子时,里面桌倒椅子歪的,只留下一地狼藉。
对逃走的县太爷来说,留下的这些东西不值钱,但对饿得能不顾性命奋力一搏的这些人来说,却已是他们一辈子没见过的好东西。
华美的丝绸衣裳,香软蓬松的棉被,厨房里剩下的鸡鸭米面......都是他们平日里不敢奢想的好东西。
“哈哈哈!我这辈子睡过了暖和松软的大床,穿过了丝绸衣裳,等我把分抢来的粮食和鸡鸭吃完后,便是立即死去也无怨了!我做鬼也要做个饱死鬼!”
......
及至冬至日,升和帝主持祭天大典之前(因没有修建京郊圜丘,便在长安城皇宫里走了个过场),已经有十来封奏明难民叛乱的折子,先后送入长安城了,且颇有未尽之势。
虽已经奏明的难民叛乱,大多都没成气候,很快就被镇守士兵扑灭。
却也已经有一南一北的各一处难民,已经占据了一两府之地,且还打出了‘替天行道’的旗帜,俨然是已经旗帜鲜明的反了!
第66章
南边稍成气候的难民叛乱势力盘踞在江东, 占据了宛陵府和周边府的两三个县城, 自称为‘谷米军’。
北边稍成气候的, 则是在晋鲁之交的邺城府,相比南方‘谷米军’几乎全部以逃离佃农组成外,占据邺城这一自古名城的‘言军’势力, 领导者及高层的身份就要高端许多了,是原先统管邺城府军事的都司, 及其心腹班子。
因此,虽南方‘谷米军’因受干旱天灾影响更早,情势最严峻,起义更加如火如荼,但也没能夺了北方‘言军’的势头。毕竟草台班子相比正规叛军, 还是要劣势一些,不过因为南方旱灾情势更加严峻,又有人多势众的原因,南北两地的起义军也勉强算得平分秋色。
不过呢,外面尽管难民起义, 眼前却也与温宁村的人没有关系,日子还得过下去,
只是在过日子时, 村民们心里的忧患意识变得浓厚了, 更加注意探听外面的消息,生怕被波及到。
虽各家都没明说,但村里各家都在找地儿存粮食了。还没挖地窖的动工挖起地窖来, 已经挖了地窖并将粮食存入其中的,也找其他地儿挖洞或挖地窖,然后分开藏匿粮食。
这样就算其中一处藏粮出了意外,也还有藏在其他地方的粮食呢。
温宁村的村民都是经过大旱的,遭遇旱灾时最重要的一是水、二就是粮食,再者如今这世道到处都在起义,流寇也不少,不仔细藏着粮食,被抢去或被‘征’去了,都是件要命的事情!
夏家也挖了地窖,藏下一千多斤粮食,以备不时之患。
而姜家,则是新挖了一个地窖。不过新地窖主体是挖在前院的地底下,若是两个地窖都挖在后院的话,容易把后院挖得坍陷下去。
新地窖的入口呢,则开在原来姜秾那间卧房里床头的柜子下面,将原先一个地窖的粮食分一半放新地窖后,就把入口用木板封上,上面铺一小张草席子,在席子上放个小柜子其上又放竹篮,这样就完全恢复成没挖地窖之前的样子了。
相比外面饥饿无着的人,温宁的村民家中有存粮,心底就有底气些,像是山上那些藏了一树洞松塔过冬的松鼠般。
自此以后节省些,不要敞开肚子吃白面馒头,在馒头里掺些自家种的菜或采来的野菜,再和其他粗粮夹杂着吃,即便是像之前关中大旱一样连着旱两年,即是还要在干旱上一年多,田里庄稼没有一颗收成,也能渡过去。
“唉,我上辈子不知造了哪门子孽啊!竟要我这辈子经受两场旱灾,末了还要经历一遭乱世世道!要是现在家中没有存粮、没有存银,我们一家子怕是会死绝了.......”
“姜夏和夏家,还有秾娃儿那娃子,几乎就是我们全家人的救命恩人哪......”
......
吃年夜饭时,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忆起即将过去的一年里的人与事,少不得感念几句。
又不是世界颠覆的末世,不过封建王朝的一次更迭而已,仅是或许即将要经历乱世,世道艰难也还是要挣命活下去,日子还是得过。
于是年节要过,年夜饭也要吃。
这是姜秾出嫁为了人妇后——感觉好生不真实啊,第一次在夏家过年,夏婶和夏五斤两人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和第三个人一起吃年夜饭。
村里人家已是居安思危,在节省着吃粮食了,过年时保证吃饱却也不铺张——铺张不是相对那些富贵人家来说的,相对的是之前几年顿顿敞着吃、隔上个把月能吃顿肉来说。
尽管如此,夏婶也在姜秾打下手帮忙之下,整治了一桌子五菜一汤的年夜饭,荤素搭配,有凉有热,有菜有汤,算是非常拿
得出手的一顿年夜饭了。
夏婶伸筷子进香菇炖野鸡肉汤的汤锅里,把里面一只鸡腿夹到姜秾的汤碗里,“秾娃儿,来来来,边喝汤边把这只肥鸡腿吃了!”
“谢谢娘。”姜秾做不惯谦虚推却的那一套,夏婶将鸡腿夹给她吃,她真诚道谢过后就开吃了。
成婚后觉着别扭了两三个月后,开口唤‘娘’到如今,姜秾已经能无碍地称呼夏婶这个婆母为娘了。
夏婶和夏五斤母子两,都是熟知姜秾性子的,不会去多想姜秾此举是不知道礼让长辈,竟然心安理得的吃大肥鸡腿,这些有的没的鸡毛蒜皮的,都不会往那去想。
不过,夏五斤却是一个能在婆媳关系上,有忧患意识并能未雨绸缪的人。“阿娘,来来,您吃这只鸡腿!今年一年您多有劳累,临到年末了可得好好补补。”
媳妇儿傻傻的不圆滑,他就要居中调停一下才好,以免到时婆媳两相处不好。
姜秾心思一转,想起周翠娘曾说她的:‘你个闷葫芦!你还在家时没甚关系,可你这都嫁人了,在对待你婆母和五斤时,就要会来事些才好,嘴甜一些,话多一些,人家给你夹菜时,你也要给人家夹菜回礼......’
“娘,您也吃。”姜秾夹了瓦罐汤锅里一块一眼看去最肥厚的鸡肉,还礼了回去。
唉哟,媳妇儿和儿子都给她夹菜呢!
夏婶是打心里高兴啊,“唉,吃吃,我们都吃肉吃菜!”
“......秾娃儿啊,娘给你说,当初你还没带着五斤做栽培蘑菇的营生时,我和五斤我们俩就靠着小小一年纪的他啊,不时的艰难地撵一只野鸡、熏两只兔子,再摘点段木香菇晒干了,一起拿去县城里卖了,再买点麦子回来靠麦粉糊糊度日,我们家垦荒出的田地少、只有两亩地,一年的粮食勉强能交上赋税就算很好了。
那时我时不时还要病上一场,病得下不来床,一躺就是七八上十天的,那时候的日子......苦啊,苦的都过不下去了。要不是放心不下五斤,我早就一头栽进姜水河里那深些的水潭子里了......
唉,娘真是被这除夕年夜给惹得叨叨个了没完,算了,不说以前那些事情了!”
三个人第一次在一张桌子上吃年夜饭,加上被年夜气氛感染,忍不住回忆往昔也是难免的。
夏五斤垂着眼睑掩住眼底神色,只是听着,也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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