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堂的连连摆手:
“不认得不认得,那日雨下的大,那位姑娘是冒着大雨来的,说是过些日子要出门一趟,需要些迷药防身。”
“小人看那姑娘姿色尚可,神色也真诚便给了一些,后回头想起有些不对,这连着几日大雨,一个姑娘家没有出门的道理啊。”
“这药毕竟是从小人这里出的,小人害怕出了什么事便暗中跟着那位姑娘,亲眼看见她进了国公府,小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可也不敢前去说明,只希望自己是想多了。”
“没想到,刚刚有人便找上门来了,小人怕出了什么事,便交代了。”
秦姨娘眼里有些微的变化,趁着众人不注意轻轻回头看了一眼杨儿,只一眼,杨儿便明白了。
她低下头绝望的闭了闭眼,今日,躲不掉了。
“还劳烦这位小哥指认,这其中可有你说的姑娘。”
宋嬷嬷继续道。
跑堂的本来不想认的,可是来人说事情非常严重,若有隐瞒,恐怕要丢了性命,他这才硬着头皮交代了。
其实他一进来便看见那位姑娘了,即使她的头已快低的挨着地上。
宋嬷嬷顺着跑堂的目光看去,眉头一紧,给底下的丫头递了个眼色。
底下的丫头上前将杨儿拉起,使她的脸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
跑堂的点点头:
“正是这位姑娘。”
秦姨娘仿若一副受了极大惊吓的模样,先是惊讶片刻,随后便爬来将杨儿护在身后。
“你可不要乱认,杨儿断不会做这事!”
杨儿心如死灰,姨娘这是要舍了她了。
如今,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若是姨娘认了,她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还有她的家人,也彻底失去了依靠。
若是她认了,姨娘自会照看好她的家人,从她做这事开始,便和姨娘达成了这种默契。
杨儿趁着众人不备突然拔下的头上簪子抵在秦姨娘的脖子之间。
“不错,是我做的,是我偷偷去买了迷药,趁着姨娘睡着之后,去了大门口在檐下点了迷药。”
“也是我私底下特意与欢儿交好偷了她的外衫和鞋子嫁祸于她。”
众人被这一变故惊的目瞪口呆,顾原站起身挡在老夫人身前,薛氏也被刘嬷嬷拉起来护在了身后。
就连一旁跪着的陈姨娘,也被欢儿拉着远离了秦姨娘与杨儿。
五姑娘顾长绵也被皖西蒙了眼睛,带了下去。
薛氏瞧着秦姨娘脖子上见了红,暗自心惊,这也太凶残了……
顾原看着秦姨娘狼狈不堪的模样,终究是不忍心,上前呵斥道。
“你先放开姨娘。”
欢儿嘲讽一笑:
“放开了,你们不就会要了我的命吗?给我备好马车,我就放了姨娘。”
“毕竟,这么多年主仆,我也不忍伤害秦姨娘。”
秦姨娘泪流满面,脸上尽是失望与难过:
“杨儿,你为何要如此做?”
杨儿心如死灰,演完这场戏,她也就活到头了。
“为何?呵……奴婢如此做不都是为了姨娘你吗?你不争不抢,连累着四公子也一同被人欺压,四公子被罚跪祠堂膝盖受寒疼了两夜,他怕你担心,始终捂着不说。”
“四公子才八岁啊,姨娘你何其忍心!既然你不动手,奴婢便替你做,如此一箭三雕,对姨娘可是有极大的好处。”
“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张嬷嬷竟然敢撞门给大姑娘抢了府医!”
“否则大姑娘一出事,夫人必定逃脱不了干系,再被查出是陈姨娘用了迷药,这府里便只剩下姨娘了。”
“只可惜,计划都落空了,奴婢可是为了姨娘才做下此事,姨娘护奴婢离开,理所应当吧。”
秦姨娘痛苦的闭上眼,半晌才睁开,似乎难过到了极致。
“你只不过是为了你自己,你是嫌跟在我的身边没有出路吧。”
杨儿闻言一愣,随即放声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是啊,奴婢就是为了自己。”
“奴婢嫌跟着姨娘出不了头,这才想为自己争一争。”
顾原朝着小厮使了眼色,在杨儿放松警惕时,小厮上前一把便将两人分开,秦姨娘被推倒在地,顾原连忙上前将她揽在怀里。
争斗之中,不知何时,杨儿手中的簪子插入了她心口,一击毙命。
“杨儿。”
杨儿的死让秦姨娘大受打击,生生的晕在了顾原的怀中。
闹得声势浩大的阵仗,随着杨儿的死平息下来,即使所有人都觉得超乎意料,都觉得不敢置信,可又不得不接受。
毕竟陈姨娘确实是被栽赃,秦姨娘也确实被杨儿所伤。
而薛氏,也确实是拘了府医,以示公允,三人一同受了罚。
薛氏虽无诰命,可是身为国公府主母,不顾子女性命,自私将府医拘着,罚交出掌家之权,闭门思过三月。
陈姨娘虽是被冤枉,但当场动手打人就是不对,罚例银一月,禁足一月。
秦姨娘御下不严,导致身边的丫头犯下大错,罚例银一月,禁足一月。
张嬷嬷带人撞门,以下犯上,但念其衷心耿耿护住有功,功过相抵。
至此,闹得轰轰烈烈的连环计就此落幕。
顾长乐得知这消息时,正眨着眼与华阳帝尴尬的对视。
华阳帝的眼神疑惑而又不解:
小团子何时变得这么聪明胆大了?居然敢利用他。
五姑娘那里是顾长乐让华阳帝的人去传的话,所谓的去查迷药的来源,只不过是华阳帝的人带着五姑娘去城里转了一圈儿,然后运气极好找到了宝和堂。
一番威逼利诱下,那跑堂的便说了实话。
“你怎么知道她去宝和堂买了药?”
华阳帝终是忍不住问道。
顾长乐将脖子间毛茸茸的领子收了收,甜甜一笑。
“宝和堂不远不近,正好。”
“下雨不会走太远,却也不会选择离国公府太近的医馆,所以宝和堂是最好的选择。”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华阳帝也信了,可顾长乐知道,这是她随口编的,前世这事儿可是查了好些日子,才查到了宝和堂。
她只不过是推了一把,加快了杨儿的死亡时间罢了。
第11章
“陛下,您可要坐着?”
从她醒来,这人就一直站着,她仰着头看他,脖子都酸了。
华承漠然。
“不必,朕回宫了。”
顾长乐敛下眼角的失落,紧了紧身上的兔毛披风,乖巧的道。
“臣女送送陛下。”
华承面无表情,制止了顾长乐起身的动作。
“不必,你躺着。”
顾长乐瘪瘪嘴,依言坐在了床边,连关心人都这么冷冰冰的,这幅样子,论谁看都看不出他喜欢她,也不怪前世自己那般怕他。
华承走后,顾长乐趴在窗边安静的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眼眶逐渐湿润,这一世,她要兑现前世死时的承诺,在他的身边陪他,爱他。
“姑娘,你怎么起身了?”
青梧进门便看见顾长乐趴在窗边出神,连忙上前关切的道。
“躺的久了,身子有些酸软,便起来走走。”
顾长乐回头对着青梧浅浅一笑。
青梧,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你承受那般撕心裂肺痛苦。
你在那个时候,一定期盼着我能来救你吧,我没有出现,你也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青梧察觉到顾长乐不一样的情绪,有些紧张的上前摸了摸她的额角,再摸了摸自己的,随即放下心来。
“还好,没有再发热。”
顾长乐鼻尖一酸,她的青梧,自小便是当做姑娘教养的,为的就是能在她的前面替她遮风挡雨,在她的心里,自己就是她的全部,可最终却因为她,死的那般不堪。
“青梧抱抱。”
微红的鼻尖,浓浓的鼻音,湿漉漉的大眼,看的青梧一阵心疼,也暗自责怪自己那天怎么没跟在姑娘身边,让她遭了这一难,青梧上前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姑娘不怕,奴婢日后定不离姑娘半步。”
青梧比顾长乐大三岁,是顾长乐出生没多久,林氏亲自给她选的丫头,带在身边用心教养。
后来林氏去了,老夫人心疼顾长乐年幼失去母亲,便隐于佛堂,不问杂事,只将顾长乐带在身边,连同青梧也一起养在了老夫人身旁。
青梧性子沉稳安静,老夫人便又给顾长乐选了活泼些的阿桑。
阿桑与顾长乐年岁相仿,性子又跳脱,时常逗得顾长乐满眼笑意,在青梧与阿桑的陪伴下,加上年纪小,顾长乐逐渐忘记了失去母亲的难过,只偶尔问老夫人母亲怎么还不回来,惹得老夫人一阵阵心疼。
顾长乐带着浓浓的鼻音扑在青梧的怀中撒娇,贪婪的闻着属于青梧身上熟悉的香味,青梧于她,如姐姐一般。
“嗯,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顾长乐撒娇意味甚浓,惹得青梧浅浅一笑。
“姑娘都长大了,还如此撒娇呢,也不怕奴婢笑话。”
顾长乐抱着青梧的手更紧了些。
“你敢笑话我,我就不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