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怀澈一时没有回她,沉默了许久,才道:“本王又何尝不是呢?”
这一幕他期待了太久,久到忘记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蓦地,门外有人大声喊道:“爷,宫中生变!”
沈俏辨认了一下音色,听出这是乔佩弦。
于是,沈俏便头一次听到了身旁的人突然吐出了脏话,并且整张脸都有些染上了愠色。
好好的温馨的氛围被破坏,论是谁都会有些不爽快的。
沈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仿佛丝毫没有想到此时宫内的情形,“你快去吧!”
梁怀澈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袍,抬脚下地:“小小,你等会儿直接回府,府中自有人会护你周全。”
“那你呢?”
“去处理宫内的事情。”
“那你记得不要让我害怕。”
“好。”
沈俏微笑地看着他匆匆走了出去,脸上的笑意几乎一瞬间收敛了。
她根本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陷入危险之中。
……
宫中,紫宸殿。
殿外黑压压地聚集了许多穿着黑衣的卫兵,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剑,排列的整整齐齐。紧接着,队伍分成两列,有一人从队伍所留的那道“小路”中阔步走上前来,直至最前方。
仔细一看,那人的衣袍虽是玄色的,可那用金丝银线绣出的花纹竟是一条挥舞着的祥龙。
他对着最前面的一个护卫问:“晏昭呢?”
“县公还未到。”
他一听,阴沉着脸,骂道:“真是个败类。有胆子制定计划,没胆子做吗?”
话刚毕,殿中张公公一手拿着拂尘,一边跑了过来,声音竟比以往还要尖锐:“楚王殿下,你这是要做什么?想要谋权篡位吗?这可是弑君的大罪!”
梁怀广嘴角一挑,眼底的阴冷都被勾勒了出来,不禁让张公公看的头皮有些发麻。
“弑君?”梁怀广拔出自己随身的佩剑,左手食指描摹着剑的边缘,“张公公这话说的未免太严重了,本王可从未想过要杀父皇。”
张公公还想争辩着什么,殿中忽然传出威严的一声:“请楚王殿下进来,朕有话同他说。”
梁怀广携着他那若有若无的笑踏了进去。
“父皇有何指教?”
梁庆帝坐在案前,面色冰冷地看着他。
“广儿,不管你信不信,朕原本是要立你为储君的。”
“你原本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坐上这把龙椅,可偏要剑走偏锋。多少年来谋权篡位的有几人有好下场?”
梁怀广不禁抓紧了佩剑:“父皇,儿臣理解您想要保住晋王的心情。可是君无戏言,您这样说假话未免就太不对了吧!”
梁庆帝对晋王的偏心,多少年来他都看在眼中,何时曾变过?
想用这个唬住他,未免太小瞧他了。
“朕从未说过假话。”
梁庆帝心中忽然觉得有些悲恸。
这么多年来,他的确对澈儿很是上心,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他选择储君就得选择他。
或许,这其实是他打心底想设的一个局。
如果楚王安安稳稳地等他行将木至,那么楚王也能安安稳稳地坐上这把龙椅。
可是,楚王并没有。
他膝下只有三子,自然不希望因为这皇位的问题,三人互相厮杀。
其实,他身居高位这么多年,早将自己三个儿子看得通透。
晋王心系大梁,却没有半分私心,坦坦荡荡。
齐王心思清明,但因着年岁尚小,做事情多少有些使性子。
而楚王,是年岁最大的一个,是他的嫡长子,却总是认为他储君之位保不住,心心念念地招兵买马,想来个宫变。
只可惜……
梁庆帝想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他宁愿弃了他,也不愿意见另外两个儿子白白受苦。
梁怀广却大笑了一声,压根儿不相信他这个久经朝政的父皇。
“父皇,您空口无凭,谁知道您说的是真是假?”
梁庆帝手一挥,示意张公公取来一件东西。
张公公会意,转身取了一份圣旨过来。
“楚王殿下,您自己看吧!”
梁怀广轻蔑地一笑,伸手接了过来,却在打开的第一眼便怔住了,“原来,您真的……”
圣旨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将储君之位传给楚王。
而末尾的日期是永安三十九年十月。
也就是去年。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阵阵厮杀声,刀戈声作响。
紧接着,晋王按着剑大踏步走进殿中,半跪在梁庆帝面前,“儿臣救驾来迟。”
看到了梁怀澈的到来,又加之先前殿外阵阵声响,梁怀广知晓如今势头已去,不禁沉默了下来,言语中有着悲戚之情:“你们早就知道,是吗?”
梁怀澈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冷眼瞧着他,“皇兄,父皇早就知道了。而你的一举一动之前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只要你不动,就没有任何事情,可是你还是耐不住了。”
梁怀广却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双眸通红,“父皇,你就是这么把我当成您儿子的,您把我当成猴子一样耍,看着我耍的好玩吗?”
梁庆帝却道:“你招兵买马,密谋篡位。前些日子还肆意收缴商贾的赋税。就凭这两点,朕已没有法子给你生路了!”
梁怀广越发地疯癫了起来,伴随着越发苍白诡异的“哈哈哈”的声音,不禁让周遭的人都觉得害怕。
“带下去吧!”梁庆帝眉头一拧,有些不悦道。
殿内的侍卫听到命令后,赶忙上前抓着梁怀广的肩,却被他挣脱了。
梁怀广有些疯疯癫癫地走出殿外,“本王根本不需要你们抓住,本王自己可以走。反正要死还是得死,晏昭那个没良心的,你们一并给捉住吧……“
梁怀澈没有朝他看,只是听着他的话,才上前问了一句,“父皇,昌平县公如何处置?”
“先将他关进牢狱之中。”
……
日子过得平淡且飞快。
昔日继楚王、昌平县公被捕之后,苏锦因为昌平县公受到了牵连。
许是苏锦最后彻悟了,悉数将他们二人的罪行都说了出来,甚至还连带着将军府的秦敷。
梁庆帝大怒,一时之间竟将他们全都关押到了牢狱之中,只待秋后问斩。
但也许只是当时一时怒气,梁庆帝后来渐渐也明白了,那毕竟是他自己的儿子。就是再不好,也不能杀子。
况且,杀子的名声可不是那么好听的。
之后,秦峰秋闱中了,便想着去见见沈俏以求保住秦敷。
但是,沈俏说了什么呢?
她说,这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秦峰也认,之后便再未为此找过沈俏。
永安四十一年,梁庆帝立齐王为储君,一时惊动了朝政,而后又被齐王自己一手抹去了大部分人的不服。
而晋王,则带着他的王妃云游四海去了。
真好啊!
彼时沈俏正站在冬武城的土地上,欣赏着这边疆美景。
“你以前一定只顾着在这里打仗了,从未好好看过这些吧?”
梁怀澈站在她的身边,不可置否。
如今的京城应当是盛夏时分,可在这边疆不过只是有些回暖而已。
不过这样的天气对于两人来说,却是正好的。
梁怀澈看着她的侧颜,忽然道:“我想起一件事,当时我让你好好地待在府中,不要出来。怎么回去之后没有看到你?”
“我担心你啊!我怎么可能真的那么放心你?我去找我父亲了!”沈俏撇了撇嘴,“不过,你当时是真的厉害。我父亲还未到,你便收拾好了一切。”
话语中都是敬佩的味道。
梁怀澈笑了一笑,“我让你相信我,并不是白让你相信的啊!”
“还有,当时我推开府门,没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害怕了许久。”
沈俏听着,转身上前搂住了他。
以后不会了。
以后,都好好的。
上辈子的,这辈子的所有困苦都已过去。
第59章 小番外
沈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梁怀澈对她的秘密就不感兴趣了。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他看着她的眼光都是带着探究的,怎么如今反而什么都不问了呢?
难道他神通广大至此,什么都知道?
这一天,沈俏实在是耐不住心中的疑惑,踩着步子便朝小清园走去。
自打他俩过上游山玩水的生活之后,就在靠近京城边上的一块风水宝地,买下了这园子当做居所。
虽然不大,却也够两个人住了。
此时梁怀澈正在案前看着当今圣上梁怀全的信。
沈俏悄悄地走进去。
“别闹!”
低哑的声音拂过她的耳廓,滑到了她的心底。
她有些忿忿的:“一点情趣都没有!”
“说吧!什么事?”
沈俏轻轻瞧了他一眼,唇一掀:“我近日想起一件事来,你不是一直怀疑我有秘密的吗?怎么现在反而不来问我了?”
梁怀澈听完,定定地看着她。
“我承认我一开始是很想知道你的一切。可后来当我看到你用那种专属于我的眼神看向我的时候,我就觉得那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