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苏宓和永安陪着南康长公主用膳闲聊,永安性子活,讲话跟蹦豆子似的,欢声笑语把南康长公主哄得笑容满面。
苏宓也喜欢听她讲话,觉得特别有生气。她觉得永安就像燃烧着的小太阳,能在冰冷的太极宫活得潇洒恣意。
等南康长公主休息了,苏宓和永安便跑去了梅园的汤池泡温泉。如今已入了冬,泡个温泉最是惬意。
汤池氤氲,把两个小娘子的脸蛋映得红扑扑的。苏宓舒服地叹了口气,拿了旁边切好的文旦送入嘴中,又递给永安一瓣。
永安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苏宓,半拢着的纱衣浮在襟前,遮住起起伏伏的曲线。永安托腮,又瞟了瞟自己还平坦的前胸,她今年十三岁了,只比苏宓小几个月而已,怎么看着不太一样啊。
苏宓注意到了永安的视线,有点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前襟,咳嗽一声,“永安……”
永安托着小脑瓜子,“阿宓,我好羡慕你啊。”
苏宓失笑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时候到了,你也一样的。”
永安咧着嘴笑了笑,靠着汤池壁与苏宓道,“阿宓,一会我们去做什么呀。”
“你想做什么?”
永安歪着脑袋,突然想起来什么,笑道,“我想听你再弹琴!”
苏宓道,“那简单,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你得给我伴舞!”
“好啊。”永安笑道,随意晃着水花,“对了阿宓,昨日太子表兄想听你弹琴来着,你为什么拒绝他啊?”
苏宓有瞬间的愣怔,抿了抿唇道,“太子殿下何等尊贵,我昨日确实累了,怕弹不好污了太子殿下的耳。”
永安笑道,“没关系,太子表兄很好的,你别看他整个人清清冷冷好像一副很挑剔的样子,私底下可随和了,小时候还是我们的孩子王呢。”
苏宓睫毛颤了颤,没再说话。永安见她没反应,也不再说,可能……阿宓就是对太子表兄没好感吧。但是她就是欣赏这样的苏宓啊,有个性!
两人泡完了澡,正巧南康长公主也醒了,便去陪南康长公主一道用晚膳。菜还没摆上案桌,东宫的小孙公公便来了。
苏宓认识他,一路做到了东宫的大总管,忠心耿耿,即便是对无宠的苏宓,也是当自己的主子来看,后来还跟着他们流放黔州。
小孙公公依次行礼,笑道,“太子殿下新得了一柄软剑,担心县主闷着,便遣奴来拿给县主把玩。”
永安高兴极了,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接过软剑轻轻抚摸,“小孙公公,帮我谢过太子表兄啦!阿宓!正好我就可以用这柄软剑来给你伴舞!”
“县主喜欢便好。”小孙公公看向苏宓,命侍卫抬上一架古琴,笑道,“这是太子殿下赠与苏娘子的,太子殿下说,也不知道苏娘子喜不喜欢,权当个玩意儿收下吧。”
苏宓直直地看向那架古琴,她——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好吗?这可是卫夫人的柴桑琴,人间难寻,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她梦寐以求又求之不得的!
南康长公主愣了愣,随即唇角浮出笑意,见侄女站着不动便上前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多谢太子殿下了,小孙公公辛苦。”又命人拿赏金给小孙公公。
苏宓回了神,压下心底的古怪,淡笑道,“多谢太子殿下。”
……
晚膳后苏宓和永安便回了房歇息,两人如今睡在一处,还可以讲讲悄悄话。
苏宓轻抚过柴桑琴,琴面典雅温泽,透着古朴庄重的气息,仿佛踏过百年的光阴而来。轻拨琴弦,下沉不散,韵味悠长,音色比她用过的任何一架琴都要好。她叹了口气,吩咐锦音将琴收起来。
“怎么不弹?”永安托着昏昏欲睡的脑袋瓜问道。
苏宓淡淡地笑了笑,拂过永安的眼眸,“困了就睡吧。”
“嗯……”
苏宓命锦宜等人将县主安置到床榻上,自己也拆了耳饰,将将歇下。
侍女们熄了灯,便放轻了脚步走出房间,咚的一声关上门,房间内便悄然无声了。
这个夜晚,苏宓睡得并不好。她做了个梦。
梦中,她又回到了前世在东宫的时候。她在后宫辛苦应对大杨妃和武倾城的联合夹击,回到东宫,又无人可诉,李承明不会来她这里,他已经不想再看见她了。苏宓时时刻刻都在想着第二日该怎么办,后宫连着前朝,东宫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不想给东宫惹麻烦。尽管她绞尽脑汁拼尽全力了,还是防不胜防,处处被打压挚肘。
她看着太液池平静冰冷的湖面,觉得跳下去也挺好。
一了百了。
说不定还能再见到阿娘。
她好想回家啊。想念祖母温暖的怀抱,想念青衫嬷嬷做的紫薯糍粑,想念苏家的一切……
当梦中的苏宓跳下去的时候,现实中的苏宓悄然睁开双眼。她有些恍惚,抬手摸上脸颊,已泪流满面。
她抚了抚心口,圾上鞋悄声起来,想去外头透透气。
月色明亮,映照着梅园,苏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好啊,一切都还可以重来。
……
第二天起来,苏宓和永安就开始蒙在一起编曲编舞,苏宓命锦宜取出自己用惯了的琴,一边试音,一边用笔记录下来。永安凑过去看她记下来的符号,歪着脑袋问,“阿宓,你怎么不用柴桑琴?”
苏宓愣了愣,笑道,“那既是太子殿下赏赐之物,又怎么好随意拿来用?”
永安不置可否,想起那日初见苏宓时,她并不屑于去见皇室子弟,对太子表兄也不冷不热,不该是这样把柴桑琴供奉着的模样。
“阿宓,你是不是不喜我太子表兄啊?”
“没有。”苏宓搁下狼毫,笑道,“自己用久了的顺手,快!我先给你弹一小段,你听听怎么样?”
苏宓是专门为永安量身打造的,曲风都偏向于轻快明亮,带着英姿飒爽之感。永安轻哼着曲调,顺着曲调舞起剑来。
梅花簌簌,飘然而落,落在两个少女的衣服上……
等过了两天,曲子就谱好了,两人还一道合演了一遍,吸引了大半个梅园的管事仆妇侍女奴仆们前来观看,自信心爆棚的永安还想着下回在宫宴上表演,礼部和鸿胪寺主持宫宴的官员总是撺掇他们皇室子弟出点节目,以前她总是不屑一顾,现在觉得……唔,好像还蛮有意思的……
琴声洋洋洒洒流泻而出,呈纵横捭阖之势,永安倏然腾跃而起,向前划开一道口子,剑指前方,这时院子里突然进来两个人,永安是冲力而发,一时之间竟收不住脚。
“阿兄让开!”
“铿——”
尉迟珏拔剑出鞘,挡掉了永安迎面而来的软剑,随即一把揽过她,腾挪转移,在几步之外站定。
琴声戛然,苏宓吓了一跳,赶忙跑过去看,李承明倒是气定神闲,唇角勾着笑,一双灿烂的桃花眼直直地看着她。苏宓慌忙躲避,看向永安,“永安!你没事吧?”
永安还有些发懵,从秦淮玉的怀中挣开来,瓮声道,“我没事。”看向李承明,瘪了嘴,“阿兄没事吧?”
李承明瞥她一眼,没好气道,“死不了。”
永安吐了吐舌头,悄咪咪地藏在苏宓身后。她好像有点知道李承明这次是来干什么的了。
苏宓侧身挡了挡,淡笑道,“不知太子殿下此来,所为何事?”
“是这样,永安在梅园也有些日子了,父皇母后老是念叨她,孤来接她回宫。南康姑姑那边,孤已经前去拜见过了。”李承明看向永安,“永安,玩也玩够了,跟孤回宫。”
永安从身后探出脑袋,不情不愿地跟苏宓分了别,上了东宫的车驾。两人约好下回再见,却不知道下回又是何时。苏宓有些怅然,但是莫名的,心里又带了些浅浅的暖意。
苏宓陪着南康长公主用了晚膳,独自一人在后院抚琴,高山流水之音倾泻而下,弹至一半,却戛然而止。她怔怔地看着琴面,几久不语。
“怎么不弹了?”
苏宓吓了一跳,回首望去,只见李承明闲适地坐在房顶上,见她发现了他,便起身而下,站在她面前。
月光清澈如水,星辰光芒闪耀,映在少年的眸中,眸中除了苏宓,还有星星点点的旖旎。
李承明向前迈了一步,离得苏宓更近,少女不着一饰,只是将长发束起,长睫如翅羽轻颤,抬起眸来看他,眸中干净清澈,似有山泉叮咚……
作者有话要说: 李承明:媳妇儿最喜欢弹琴了,柴桑琴可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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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相欠
李承明向前迈一步,苏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隔开了两人的距离,她低眉敛目,透着疏离与客气,“太子殿下怎会在此?”
“哦。”李承明绕过她,坐在案桌前,答非所问,“孤还有事要办,便让阿珏先送永安回去了。”
李承明看着案桌上的琴,抬眸问她,“怎么没用柴桑琴?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