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已出嫁的长乐公主, 圣人与皇后所出的三子两女都黑压压地挤在床前, 等着皇后醒来。
“吵死了。”
城阳公主:“阿娘醒了!”
圣人马上凑近, “观音婢你醒啦, 感觉怎么样?”
“你吵死了。”
“哦哦哦, 朕声音小点儿, 张医丞,快过来看看, 皇后醒了。”
张医丞麻溜地上前,为皇后诊脉,圣人与皇后絮絮叨,“观音婢,医丞说你怀了咱们的孩子。你又要当阿娘啦!”
皇后嗔他一眼, 依旧优雅矜持, 但眼睛闪着光, 亦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张医丞。
圣人与皇后最小的女儿晋阳公主方才三岁, 还是个奶娃子, 跳上床扒着床被子, 口齿不清地问, “张医噌, 阿娘……阿娘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笨。”城阳公主把她扒拉下来, 免得打扰阿娘休息,“自然是阿弟。”
李承明抱起晋阳,小晋阳仰头看向李承明,“阿兄,为什么不是妹妹,兕子想要个阿妹。”这样她也可以像城阳那样,指挥阿妹了。
“嗯,是阿妹。”李承明弯了眉眼,“是个跟兕子一样可爱的阿妹,兕子要当姐姐了。”
晋阳公主咧了嘴,笑眯眯地像只小苹果,众人只当是李承明在哄晋阳公主的玩笑话。
因为连张医丞现在也没办法回答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
但是苏宓知道,那是新城公主,贞观九年出生,圣人和皇后最小的孩子。
张医丞拱手道,“胎儿已一月有余,还不稳定,某为娘娘开些方子,还望皇后娘娘好生修养,切勿思虑过重……”
圣人一听,立马就把众妃的晨昏定省改为三日一次,都安分点儿,没事儿别来烦皇后。
立政殿喜气洋洋,苏宓舒了口气,发现自己还捏着张医丞让自己带来的针具,苏宓把它交给一起来的医丞,默默地离开了立政殿。
前世这样和乐融融的一家人,到头来却也逃不过夫妻永隔、父子反目、兄弟阋墙。
但好歹曾经和乐过。
又觉得有些羡慕。不,她一点儿也不羡慕,她有祖母,有南康长公主,有阿宇,这样就够了。
长孙皇后前世身子一向不大好,怀新城公主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病还没好就产子,这才拖垮了身子。她讨教了张医丞,又结合自己看的医书,给长孙皇后做了安神助眠的药囊,对孕妇和胎儿都好。
做完了就拜托韦娘子送去,别说是她做的就行。
韦娘子自然满口答应,这样的机会,多讨皇后喜欢。
“苏小娘子真是大方。”张医丞叹道,“皇后孕期,你们一同来的小娘子都上赶着巴结,你倒好,给别人做嫁衣裳。”
苏宓头也不抬,“我做不做是我的事,况且我的目的是能让皇后娘娘睡个好觉,所以知不知道是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像也是。张医丞发现自己总是说不过这个苏小娘子。
张医丞突然就禁了声,苏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李承明一身月白宽袖长袍,负手站在门口。
苏宓突然就瞪向张医丞,目光中带着被背叛的愤怒。
张医丞摊手,委屈地很,“不是我!我没说你在这儿!真的!我发誓!”
李承明缓步走进来,不咸不淡道,“张医丞有何事要瞒着孤?”
“啊!没有没有。这个这个……殿下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里是太极宫,孤想找到个人,不难吧?”
张医丞看向苏宓,看吧,真不是我出卖你。
“那你们聊,你们聊,我……去看看那帮小崽子有没有偷懒。”
张医丞麻溜地跑了。苏宓拿起医书就跑,李承明侧身挡过,苏宓后退一步,“你让开!”
李承明瞟过案桌上的药囊,淡声道,“做好的东西也不要了?”
“既然是你做的,怎么不亲自送去?”
“与你无关。”
李承明叹了口气,坐了下来,“阿宓,你就不能同我好好说几句话么?不是你让开,就是与你无关。孤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话。”
不知道就对了。
毫无回应的感情,总有一天你会累,累了,就算了。
李承明忽而轻笑一声,桃花眼暗藏了一汪星河,“看来是孤让你为难了。”
我做这么多,只是想离你近点,让我们远离的人生总有交集,可是没想到,让你寸步难行,谁都不敢去接触。
“你想去探望阿娘就去吧,你想去游宴,想正大光明在千步廊赏花,想找纪师傅学骑射,你就去。这些你想的你就去做,跟孤没有丝毫关系。”
“你也不用担心会被选中。”李承明轻叹一声,“孤保证,你这次进宫能全身而退。”
苏宓愣了愣,抬眸看他。
李承明扯出一点笑容,“满意了?”
苏宓摸不准李承明是不是在框她,还是终于受不了她的态度准备放弃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个月后让你出宫。”
苏宓反应过来时,只能看到李承明衣尾的一角。
哎,她还没有说好,李承明会不会不认账啊!
照李承明的人品,应该不会吧……那她现在,想干嘛就可以干嘛了?
苏宓心情大好,回朝阳殿的路上脚步生风,啊不对,她现在还回什么朝阳殿啊,小遛一圈,她准备去承庆殿找永安,骑马射箭来一套!
春光很好,适合造作。
永安睡了觉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被苏宓拖去马场跑马,再不动动,她就要生锈了。
正巧纪师傅也在,就跟着纪师傅学了几招拉弓,苏宓去年已经练过准头了,现在就是力气太小,拉不开大弓。看着永安轻而易举拉弓射箭,苏宓着实羡慕。
纪师傅道,“小姑娘拉不开弓也正常,阿宓你也不去带兵打仗,没必要拉这么重的弓,还磨出大茧子来,没必要。”
苏宓耷拉下耳朵。
哎。
“这样吧,我这里有一套改良过的弓箭,轻简过了,适合小娘子,不过既然轻简了,射程可能就没这么远了。你要不试试?”
苏宓眼前一亮,“好啊。”
苏宓接过弓箭,翻身上马,拉弓射箭,啊……射程还真的是不远啊……
苏宓坐在马背上,朝着永安和纪师傅灿然而笑,你们看,好近哦。
纪师傅大声道,“阿宓,你近点再射!”
苏宓应了,驾马向前,拉弓——正中靶心!
远远地听着纪师傅和永安为她叫好,举起弓箭朝她们摆了胜利的姿势,一扬马鞭,驾马回来。
跟着纪师傅练了一会,就已日薄西山。苏宓和永安都饿了,便告辞纪师傅回到太极宫。
纪师傅远远看着两个小娘子你追我赶地离开,啊年轻真是好啊,她当年在娘子关,也是这么开心快乐的。
身边有人靠近,站在她的身侧。
纪师傅回身看去,笑道,“太子殿下为何不亲自把弓箭送给苏娘子?”
她不收啊。李承明笑了笑,不做声。
纪师傅也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笑容其中的含义,李承明道,“纪姑姑不必提起孤,这就是纪姑姑送的。”
纪师傅自然知道该怎么说话,点头称是。
李承明转身离开。
抛掉私.欲和纠缠,问问自己的初心,重生回来最纯粹的,是不是只要她快乐开心就好。
……
这几日苏宓过得相当充实,每日医书不辍,还是经常去张医丞那里帮忙,有了实践提成,苏宓的进步简直神速。
张医丞也高兴,有天赋还勤奋,无聊的时候还能跟她斗斗嘴,便动了收苏宓当徒弟的心思,不过关陇世家会不会让女郎学医那还真不好说,他也就没提这茬,不过已经把苏宓当作自己的徒弟来看待了,几乎是倾囊相授。
永安还是会找她去马场跑马,苏宓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就当个兴趣锻炼身体,身体素质一高,她的虚寒之症都有了改善。不过永安倒是对骑射更感兴趣,驾马弯弓简直是帅啊!苏宓眯了眼,若不分雌雄,永安简直是马场上最靓的仔!
晨昏定省虽然已经被改成三日一次,她还是会去长孙皇后那里报道,不过是和韦娘子她们一道过去,几个小娘子叽叽喳喳的,长孙皇后也爱听她们讲话。
不知是谁说到那场马球赛,吴王那队破天荒赢了太子,便说到了苏宓,苏宓打进了最后一球,才转败为胜。
长孙皇后眼前一亮,笑道,“苏娘子还会打马球?”
苏宓有些不好意思,她虽然会一点,可那场马球赛高手如云,她就是个传球的。可话传到了她这儿,也不能扫了大家的兴,她便讲起了那日马球场上发生的事儿。
尽量模糊了输赢,纯粹在讲趣事儿。比如永安被尉迟珏扣了球,气得小脸儿都红了,比如杜九思和蜀王为了一个球差点撞到一起出线……她妙语连珠,一边讲还一边比划,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有女郎道,“原来打马球还这么有意思,苏娘子下回带我们也去呗?”
“行啊!”苏宓大方应道。
皇后要服药歇息了,女郎们便一道告退回去。
回到朝阳殿,韦娘子拿出那几个药囊,扔在苏宓面前,“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