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不久前我和你提过的那个,硬要逼我和她比试,最后自己摔下去的那个县主吗?上次估计是被人当枪使了。”她斜斜倚在软塌上,漫不经心把玩一支琉璃花梳。“看到她的马车了吗?不过徒有其表,一会儿上了山路她就后悔挑了个中看不中用的马车了,光是车盖吊着的银铃就能烦死她。”
“我们的马车稳吗?”红黎问她。
沈离经答得信誓旦旦:“当然!我亲自挑的!“
*
等马车上了上了山路不久,沈离经奄奄一息靠在车壁上,脸色愈发苍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红黎的脸色同样不大好看,颤抖的问:“小姐,你怎么样?”
沈离经冲外面喊:“晋堂!你稳一点啊,我要死了!”
晋堂喊回来:“我也不愿意啊!我屁股都颠疼了,这什么破路破马破车!”
说完后马车猛得晃了一下,慢慢停稳。
红黎问道:“是不是小姐和公子那边听到了,准备换马车?”
沈离经摆摆手起身。“他不看笑话就不错了,不换也得换!”
沈离经俯身出马车,身子钻出去一半,听到晋堂喊“见过丞相”,她的身子又僵住了。
宁素和崔远道这两个没良心的,不知何时已经把她们遥遥甩在身后。
而闻人宴也不知什么时候赶上来,还离她这样近。
闻人宴下了马车,对她微微一颔首。“崔姑娘。”
她险些生出一种钻回马车的冲动。
晋堂往一边偏了偏,给沈离经让位子,见她还愣着,直接催促道:“你不是要下去吗?”
她怎么会有这么没眼色的护卫?
闻人宴走近她的马车,微微昂起头,柔顺如黑绸的墨发一半散落在肩上,一半被白色暗纹发带拢在后脑松松垮垮系着,发带上坠着的流苏一晃一晃。
即便曾经近在咫尺看过无数次,甚至还动手去摸过掐过他的脸。饶是现在再看,还是为他过于出众的精致皮相而短暂的呼吸一滞,心跳也随着呼吸而加快跳动。
好似当年......
闻人宴伸出手过来挽她:“过来吧。”
“去哪?”
“我的马车可能会好受些,你若不放心,就让侍女一起过来吧。”
沈离经现在有三条路,听闻人宴的去他马车里,继续在自己车里熬,还有就是走上去。
思及此,她犹豫了一下,把手往前伸了伸。
闻人宴见她稍微一伸手,立刻就握住她的手,像是怕她反悔会将手放回去一样。
闻人宴的手因为常年握剑执笔有了薄薄一层茧,而沈离经柔夷之上的薄茧都想法子去掉了。不知道的,都会觉得这双手不曾染上血腥,只属于一个娇弱的深闺小姐。
下了马车,她看向红黎,准备让她也过来,红黎连忙摇头。“小姐我不去,我就在这挺好的。”
她多少也是能看出闻人宴想和沈离经独处的心思,在这段不算太长的相伴中,她见沈离经说话,就像一个垂死之人,脸上就算带着笑也难掩阴霾之色,但面对闻人宴的时候,眼底总算能有点鲜活气。
红黎总觉得沈离经说的“人间没什么留恋,大仇得报我就下去”并不是说说而已。
若闻人宴喜欢她,能稍微拉她一把一把也是好的。总好过真的让她无牵无挂,孑然一身赴地狱。
“你要抛弃你家小姐我?”沈离经瞪大眼睛指着自己,又看向晋堂。“把她拖下来。”
晋堂听红黎的,摆摆手:“哎呀小姐你快去,莫要耽误了礼佛,再辜负丞相一番好意。”
“你们两......”惊讶之间,她甚至忘了挣开和闻人宴交握的手。
他轻笑一声,扯了扯她,对晋堂和红黎一颔首:“既如此,你们小姐我就带走了。”
红黎如同人贩子一样笑容满面:“去吧去吧,我家小姐身体不好,还请丞相多担待。”
“自然。”
沈离经冲他们二人冷笑一声,这才甩开闻人宴的手,径自上了他的马车,郁覃在马车边小心护着,生怕他们家丞相放在心肝上的人磕着碰着。
一进到闻人宴的车中就能闻到一股清雅温和的雪梅香气,和他衣服上的香味一模一样。这香气让她的股躁郁不安也平复了不少,只是胃里还是有淡淡的不适。
闻人宴进来看她脸色还是不好,从小桌下的屉中拿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一颗像是药丸的东西。
他把药丸递到沈离经嘴边,示意她吃下去。
沈离经皱了下眉头,就被他看穿了心中所想。“不算苦,吃下去会好受许多,听话。”
她启唇含下药丸,这药确实不算苦,只是带着些酸涩,总之也称不上好吃。她将闻人宴一早便备好的茶水一饮而尽,胃中的不适才纾解了许多。
闻人宴的眼神丝毫不避讳,直直望着她,刚才捏着药丸又被她唇瓣轻触的手指,在袖下轻微摩挲后又攥紧。
二人相对而坐,各怀心思。
沈离经正愁无话可讲,闻人宴就开口道:“累了就睡一会儿,到了叫你。”
如果说这话的是旁的男子而不是闻人宴,姑娘家肯定是要心里避讳,不愿意在一个外男面前睡着的。可闻人宴名声太好了,洁身自好清心寡欲,就是让天仙睡在他身上也能保持坐怀不乱。
沈离经“嗯”了一声,索性没挑明,闻人宴也知道她的身份,也用不着来那些虚的。
于是乎,她就真的斜倚在软塌上睡着了。
等到沈离经的呼吸声慢慢平缓,闻人宴也放下了那本一页也没有翻动的书,身子缓缓凑过去。
他的指尖离触上女子脸颊只有半寸距离时停下了,指尖游走,又不肯轻易触碰她。生怕这只是个一碰即碎的梦境。
闻人宴犹豫了许久,最后望着她陌生的面容,忽的笑了一声。
是失而复得,是情难自禁。
“阿恬......”他极小声的唤她小名,清冷的面上染了宠溺和喜悦,幽深的眼瞳在往日是一汪平静湖泊,而今日,胡泊上倒映了星光点点。
“阿恬......”
无人应答,他却自顾自的又唤了一声。
闻人宴慢慢跪坐在沈离经的软塌边上,只需微微一俯身就能与她呼吸交缠。
“呵”,闻人宴紧攥拳头,又松开,下定了决心般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头将唇瓣与她相贴,落下一个克制而温柔的吻。
轻的仿佛不存在,却又载了他不可言说的相思之苦,载了他渗入骨髓的情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更新,我放错了章节,感谢说转场生硬的读者让我发现出错了,已经修改完毕。
呜呜呜我的三合一变成了四合一,谁能想第一次入V就遭遇翻车呢。咸鱼罢辽
亲亲可爱的小天使,不要嫌弃我的卑微智商
第27章 礼佛
马车摇摇晃晃接近旭山寺的时候沈离经醒了,醒的时候还有点恍惚,依稀记得些梦里情景。
梦里太真实,反而是醒来空落落的。
也不知是这香气还是别的缘故,她难得的没有做噩梦,只是梦到些过去的小事。像是和她二哥在书院打闹,被夫子惩戒,或是在青崖山犯禁被逮到,拉着闻人宴做垫背的。
以前看来再平常不过的日子,今天却显得弥足珍贵。
“到了吗?”
一开口嗓子又干又哑。
闻人宴递了水给她,说道:“到了,不到二里路。”
沈离经喝水的时候总觉得闻人宴一直盯着她看,心里迷惑得很。喝水有什么好看的,她也没漏下去啊。
“红黎呢,他们在何处?”
“就在我们后面。”
沈离经不想从闻人宴马车上下去落得口舌,赶忙说:“那我从这里下去吧。”
“不急”,闻人宴指了指她的头发。“乱了。”
沈离经伸手去摸,发现还真是,松松垮垮不成样子,按理说她一直睡在这里没什么大的动作,头发也不该凌乱成这样,只能是这个发髻挽的太松散。“无事,我让红黎给我重新梳一个。”
“别动”,闻人宴把正要起身的她按回去。“我帮你。”
他一靠近,那股极淡的雪梅香就清晰了几分。
沈离经坐回去,老老实实让闻人宴来,谁知他又抽出一个小屉从里面拿出一把梳子。沈离经余光扫到里面还放了一个不大的锦盒,也不知装了什么。不过闻人宴倒是将闻人氏的仪态涵养贯彻到了极致,坐个马车都要带着梳子,生怕自己头发乱了。
他手法温柔,丝毫不让人觉得疼痛,手指在她冰凉发丝中穿梭,没多久就挽成了一个样式新颖又不落俗套的发髻,类似垂桂髻,两鬓边还各坠着一缕。
这回,他打开了那个小锦盒,也解了她刚才的疑虑。
锦盒里是一对珠花,中间一颗珍珠,边上用银雕刻成一片片花瓣,底端又用细碎米珠串成流苏。
珠花小巧,花瓣雕工精湛,一看就是出自花颜阁。
只是让人迷惑,闻人宴为何在马车里准备这些东西……他又不是常常替女子挽发。
两对珠花点缀在沈离经的两缕发上,让略显素淡的打扮变得俏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