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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女 (白糖三两)


  秦喻一戒尺打在他手上,顿时留下一道红印,王业吓得大叫一声弹起来。徐子恪摇摇头不敢说话,只能认命陪着缺心眼兄弟受罚。
  而沈离经拿完想要的东西就在假山旁停了一会儿,寻思如何解释裙上的泥土,还有那闻人熏,看她空手回来定是要哭闹的,干脆给她重新买一个。
  树和假山把光遮得严严实实,她就坐在背光的草地上打量玄机符。余光扫过假山的阴影旁还投下一人的高大身影来,沈离经急忙把玉牌一塞站起来。
  谁知她坐得久了,起来时眼前一黑站立不稳的晃了两下,那人伸臂将她揽住,扶稳后又松开。
  仅仅是看到那白色衣袖,沈离经头都大了。
  她现在真是忍不住感叹:怎么哪都有闻人宴?哪都有?!
  “好了吗?”闻人宴沉眸问她。
  逆着光的闻人宴身上笼着一层金色光辉,如玉般的容颜,白衣胜雪,沈离经恍惚了一下,觉得世人称他仙人之姿不是没有道理的。
  “无事,多谢丞相。”她意识到自己和他的距离太近了,想起说闻人宴不喜别人靠近,尤其是女子,沈离经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他察觉到沈离经的动作,隐含着细微的抗拒,眸光不经意间暗了一瞬,很快又如常。“走吧。”
  沈离经很诧异闻人宴不问她为什么出现在此,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又碰上了他,按捺不住心中疑惑,问道:“大人不问小女为何在此吗?”
  闻人宴停住脚步,“你要告诉我吗?”
  沈离经:“......”当然不啊。
  她说出了那个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我是过来捡纸鸢的,飞到了这边的树林。”大不了一口咬定不知道这是男院。
  闻人宴清撇过她的衣裙:“哦,那你是在树林里摔了几跤,纸鸢也没找到吗?”
  他的语气让然听不出喜怒,一时之间她也不知如何应答。
  “还要吗?”
  “什么?”她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你的纸鸢。”
  沈离经摇摇头,不明白他一个丞相怎么这么闲,这种小事也要管。“不必了,其实也不是我的,是小小姐的,再帮她买一支就是。”
  “熏儿?”
  “是......”
  “去找吧,她不会善罢甘休的。”闻人宴说完后顿了一下,看了她一会儿伸出手,那一瞬间沈离经险些以为他是要摸自己的脸。还以为是被认出来了,要看看她有没有面具呢。
  他的衣袖随着动作往下滑了两寸,露出细腻洁净的手腕来。她脑子里突然就蹦出那句“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来,这形容美人的诗用在闻人宴身上倒是一点不为过。
  沈离经没有说话,却感受到了发丝正在被人摆弄,没多久就散落下来。
  “丞相做什么?”
  “发髻乱了,你想这样出去吗?”他的语气太正经,完全让人听不出别的意思,但是无论如何都太奇怪了,闻人宴怎么会帮一个结识不过三天的女子编发?他一个男人怎么会梳女子发髻?
  “谢丞相......”沈离经真的很怀疑他到底会不会,瞧瞧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眼中似乎有笑意。
  捕捉到她的目光,闻人宴轻轻扯了一缕发丝,冷声道:“别乱动。”
  她又低下头去,压着眼底难以置信。
  怎么总感觉被认出来了,但这是绝无可能的啊。她全身上下都是崔琬妍的模样,这世上不会有人凭借一双眼就认出她,闻人宴更不可能,仅仅是撞见了她摘下禁步,也断不可能想到沈离经身上。她当初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徐之修一剑贯穿心腹,闻人氏也有人在场,没人会怀疑她活着。
  “好了。”他收回手,退开几步。
  沈离经抬手摸了摸发髻,几下就编成了另一个模样,摸上去还算不错,应该不会难看。她随口问道:“丞相可曾帮女子梳过发髻。”
  “很久之前。”他的眼中被光影衬得晦暗不明,但那目光始终是向着沈离经一人的。
  她并未多想,也不去问闻人宴那个女子是谁,兴许是闻人钰闻人熏之类的亲人,又或者他曾经心仪哪个姑娘,反正与她无关。


第11章 责罚
  树林里的鸟叽叽喳喳的叫,吵得人心烦,高大的树枝疏疏漏下些日光,投在书案前熟睡的的女子身上。
  小小的青梅垂在枝头,被风一吹就晃来晃去,就像屋中人的心绪摇摆不定。
  一身柳青长衫的少年坐姿端正,背脊笔直,一手字写得俊逸挺秀,行云流水。
  不多久后,他力不从心般顿住笔,把笔放回去揉了揉眉心,目光忍不住落在对面酣睡的女子身上,眉头不经意间皱的更深了。
  她趴在一大卷没抄完的书上,衣袖沾染了点点墨色。夏日里穿得薄,阳光照过来可以透过轻薄的真丝上衫看到若隐若现的手臂肩膀。
  头发也乱作一团,发髻松松垮垮的,插着的簪子像是要滑落下来。
  少年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半天,忍不住叹息一声。像是挣扎了很久般,轻轻拾起她落在桌上的一缕乌发。
  地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少年坐到她身后,鬼使神差的把玩她的头发。细腻冰凉的乌发在指尖穿梭,期间女子因为被扯到发丝还轻哼一声,紧接着继续熟睡,青衫少年的呼吸都轻了几分,僵住片刻又无事般继续,只是手上的动作更轻了几分。
  他自己摸索着,随意给少女挽了一个发髻,最后在插簪子的时候停住片刻,留下了对簪中的一只,悄悄拢入袖中。
  光影斑驳,洒下一地碎金。
  地上交叠的影子又分开,变成互不干扰的两边。
  一方坐得笔直,一方瘫在桌上。
  一方目光幽深,一方一无所知。
  *
  徐子恪和王业被秦喻拉去罚站,没多久宁王世子也因为打瞌睡而受罚,三人头顶各顶一笔洗,若稍微晃动,笔洗中的黑墨便会顷刻泻落,染他们一身。
  当今圣上已经陆续打压铲除了不少隐存的威胁,这宁王一脉本该是其中之一,谁知宁王惧内又不堪大用,养出来的儿子也是怯懦愚钝,被夫子一瞪就能颤抖着躲到桌子底下。圣上对于这一家子实在是省了不少心,留着勋爵赐个闲职随他们去。
  可惜世子蒋清渠傻得过分,宁王妃恨铁不成钢,看到闻人氏各个出类拔萃就更气了,因为和闻人霜有些交情,就把儿子送到这里教学,期望他回去后能有所长进,可以担得起大任。
  蒋清渠也果真辜负了她的期望,三天两头被夫子指着鼻子骂朽木,虽然他在学业上确实愚钝了些,在吃喝玩乐上又样样不输京中纨绔,因此在众人中也算是玩儿的开。
  头顶着白瓷笔洗,后背又不准靠墙,对于徐子恪和王业两个习武之人来说站久了都受不住,蒋清渠养尊处优惯了更不用说,没站多久就歪歪斜斜。
  秦喻手上捏着书卷,只是朝蒋清渠看了一眼就让他浑身一抖,笔洗哐当一声砸落在地,小世子一身蓝衫顿时墨迹斑斑,如玉般的容颜上正往下滴着黑水。
  堂中众人忍不住回头,被夫子一呵斥又乖乖扭回来,憋笑憋得脸通红,有甚者更是笑得浑身颤抖,用力掐自己大腿。
  “笑什么笑!再笑都去陪他一起罚站!”他鼻子哼出一声,翘得他胡须颤了颤。“顽劣小儿。”
  徐子恪和王业忍不住笑出来,头上笔洗歪斜,二人立刻一闪,回身接住笔洗,干净衣衫滴墨不沾。
  二人干净利落的躲避只能显得一旁的蒋清渠更加狼狈,一身污水可怜兮兮的站着,秦喻忍无可忍,吼道:“滚出去收拾干净了再回来,上善卷抄十遍明天交来。”
  徐子恪和王业拉着蒋清渠就冲出去,也不管秦喻说的是让谁滚,徐子恪跑出几十米后才爆发出巨大的嘲笑声,王业拍拍蒋清渠:“清渠啊,不是我们不帮你,你这......”
  他苦着脸说道:“小弟不敢怨二位兄长,实在是自己愚钝,我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
  他拿出帕子在池水边洗净脸,又听徐子恪说:“要不我们三人趁此翻出去喝个酒吧,不醉楼有个新酒叫什么神仙酿,去尝尝?”
  蒋清渠连忙摆手,慌乱道:“不可啊,我听闻丞相今日到书院来了,万一来巡视,在丞相面前逃学,我娘非扒了我的皮。”
  他这一提醒,倒让徐子恪想起来不久前见到的姑娘,闻人宴可不是去找她了,不知后果如何。
  徐子恪扒上墙头,说道:“不会,他无事待在书院作何,说不准早离开了,运气哪有这么差。”
  王业揪着蒋清渠的领子往墙边拖,“怕什么,有我们罩着你,若是还不成,你娘要揍的时候你就往四皇子那跑,他不是对你挺照顾?”
  蒋清渠缩着脖子没回答他,反而是指着树上,答非所问地说一句:“王兄看那树上,有个纸鸢。”
  纸鸢挂在枝头,有风的时候还随着花晃两下,徐子恪跳上墙头,跃几步就够到了纸鸢。蒋清渠羡慕地赞扬道:“子恪兄的轻功可真好。”
  王业和徐子恪把纸鸢翻个面,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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