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楼儿一定会回来的!”
杜氏说得肯定,姐妹几人自是把她当成接受不了残酷的事情,不愿相信楼儿会有事,倒也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深意。
眼下什么消息都没有,晏瑾瑜也不愿说那些下刀子的话来戳自家母亲的心窝。不过据公爹和夫君分析,楼儿十有**情况不妙。
信国公是什么人,楼儿自来与他不对付,他要是逮着机会怎么可能放过?如今云里雾里,指不定是信国公故布疑阵。他做戏做得全,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静,恐怕是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谢家那边已开始着手准备,侯府原来的旧部也会听从谢家的安排。万一信国公发难,至少谢家还能与之抗衡一二。
到时候,京中的局势只怕又是一变。从前国公府侯府两边对立,以后说不定就换成谢家。她育有二子,如果娘家真想过继外孙,长幼有序怎么着也是她这个当大姐的在前头。东边日出西边雨,一边是娘家一边是夫家。她不知道该为娘家难过,还是替谢家感到机会难得。
姐妹三人中,反而是晏琼琚心态最是平和。一来她是国公府的次子媳,又不是长媳。国公府的爵位与她没什么关系,她对这样的事情并不太上心。二来她膝下暂时只有一子一女,也没有多余的儿子过继给娘家。
所以她的心态最好。
杜氏将几个女儿的表情看在眼里,不免心下又是一阵叹息。人常说不到危难之际,看不透人心。纵是骨肉亲情,真到利益之时都是各有小算盘。
幸好楼儿不是真的出事,否则面对离心的女儿们,她该怎么办?
在几个女儿一致要求见那女子时,她强烈反对,眼泪说来就来,“我知道有人巴不得楼儿出事…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准就是楼儿唯一的血脉。我晓得你们姐妹担心我被人蒙骗,可是但凡是有一丝希望,我都不能放过…便是到了太后娘娘的面前,我也还是这句话。你们回吧,我乏了。”
她一副伤心欲绝差点晕过去的样子,晏家姐妹几个哪里还敢多说什么。让冯妈妈照顾好杜氏,姐妹几人出了院子。
一出院子,晏琼琚就变了脸。
“琬琰,我先前还思量着有你在侯府,多少能安抚一下母亲。不想你倒好,竟然让母亲对我们都起了防心。”
晏琬琰立马委屈起来,“二姐说哪里话,怎么是我的错?我这也不是担心母亲被人骗,担心我们侯府被人算计。方才你们也看到了,母亲压根就是信了那女人的话,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你少在这里装可怜,大姐三妹五妹吃你这一套,我可不吃。你自小就是个蔫坏的,看着可怜实则一肚子坏水,要不是你生了见不得人的心思,娘怎么可能会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我可没有两个儿子,我也没有住在娘家。”
晏瑾瑜脸色一变,冷了下来。
“好了,在这里争什么,是嫌家里不够乱吗?琼琚你也是,你这火爆性子也该收一收。什么叫你没有两个儿子,你没有住在侯府,传出去不怕丢人吗?今日这事娘做得没错,那女子别管是什么目的,眼下留住是最好的。楼儿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们与其在这里吵架,还不如想想如何让母亲开心一些。”
长姐发了话,做妹妹的无人会顶嘴。晏琼琚撇着嘴,狠狠瞪一眼晏琬琰。晏琬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得不行。
晏瑾瑜头疼起来,楼儿的事情还不清楚,家里倒先乱起来。要是被外人知道他们侯府出嫁的姑奶奶在弟弟失踪时觊觎侯府的爵位,她的脸往哪里放。
那个女子留下并不是坏是,一来不能确定是真是假,二来也是让娘有个念想。否则楼儿还没找到,娘就先倒下了。
“琬琰你如今住在府里,有事没事别哭哭啼啼。娘生病了,府里的大小事务你该搭把手的就搭把手,不要整天寻思一些有的没的。”
“娘不让我插手,都是冯妈妈在管…”
“你说你,正正经经的一个主子。这个时候就该你出面的事情,娘都愿意交给一个下人。你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自己,这些年你在浒洲管着一个后宅,就没有一点长进吗?”
提到浒洲,晏琬琰更委屈了。姐妹们都在京里享福,就她在浒洲受苦,大姐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她嫁的也是世家大户,何至于像现在一样被人看不起。
眼泪将流下,就被晏瑾瑜给制止了。
“行了,你也别哭。娘不让你管你就好生呆着,把两个孩子看好,其余的就不要没事找事。弄得自己不痛快,别人心里的也不舒服。”
说完,晏瑾瑜率先走了,晏琼琚看着四妹摇头叹气后,跟了上去。晏琬琰一跺脚,捂着脸回到自己的院子。
杜氏歪靠在床头,神色不太好看,想到自己的女儿们心里堵得发慌。冯妈妈端着一碗鸡汤,劝她多少喝一些。
“你说说,我先前还当她们都是好的,个个心里有娘家,都是看重楼儿的。不想楼儿那边还没什么事,她们倒是一个两个的谋算起来。真要是楼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看这侯府保不齐就要改名换姓了。”
“四姑娘也是一时想左,到底还是怕侯府断了香火。大姑娘是个明理的,凡事看得透彻。二姑娘就是脾气急躁一些,心也是好的。老夫人您就放宽心,等到侯爷回来,这些烦恼自然都没了。”
杜氏幽长地再叹一口气,道理她都明白,就是觉得心里不太得劲。她看得分明,不光是琬琰动了心思,瑾瑜何偿没有存着那份心。
侯府的富贵啊,谁会不心动。
便是瑾瑜没有,谢家那边也会有。民间有吃绝户的习俗,世家大户要脸面吃相不会难看。真要有那么一天,她有何脸面去见地下的丈夫。
女儿们第一次让她觉得寒心,但总归是自己的女儿,就算是有些小心思也不全是私心,多少还是真心想帮衬娘家。
但自己娘家人就不同了,句句戳她的心窝子。
楼儿上次发过大火,言明和杜家那边少往来。最近这段日子,娘家那边确实和侯府少了走动。她原也是不想见他们的,谁知道自家老母亲亲自登门,她总不能把人拒之门外。
杜老夫人见面就是嚎啕大哭,说杜氏命苦先是死了老公现在又死了儿子,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杜氏面色阴沉,要不是对方自己的亲娘,她都让人轰出去了。什么叫死了儿子,她的楼儿还活得好好的,有这么咒自己亲外孙的人吗?
“我可怜的元娘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娘,楼儿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别哭了。”
“怎么能没事,听说掉进万丈深渊,指不定已经粉身碎骨,尸骸都找不到了。你这孩子心里苦,娘是知道的,娘真心疼你啊。”
传言传着变了味,原本跌落山坡,现在传成掉进深渊。原本说找不到人,眼下就成了粉身碎骨尸体都找不到。
杜氏的心突突的疼,明知道楼儿没事。可是在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心抽抽的扯得难受无法呼吸。
杜老夫人嚎哭半天,总算是停止了。
“元娘啊,你往后可怎么办哪?这偌大的侯府,连个承香火的人都没有,怕是不知有多少坏人打主意。娘听说你把那个谎称怀了楼儿孩子的女子留下,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那女子…”
“还真有这样的事情?”杜老夫人高声喊起来,“我还当是别人误传的,你是多么精明的人哪,怎么连这样的把戏都看不出来。楼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这个当娘还不知道?他分明对女子不感兴趣,珍姐儿那样的容貌摆在他面前他都不看一眼,还能看中一个乡野村姑?你把那女子叫出来,我倒要好好问一问,是谁给她的胆子敢欺骗到侯府头上!”
杜氏的心更是冷得厉害,还以为娘是真的担心自己,不想还是为了侯府的爵位。真是可笑的紧,侯府再是断了香火,也不可能从杜家过继子嗣。
她还有五个女儿,外孙们总归都有晏氏的血脉,她再是糊涂也知道该如何选择。
“娘别问了,那女子我已送到庄子上养胎。”
“什么?你还让她养胎?她养的哪门子的胎,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带来的野种你居然还把人留下?这不行,我绝不请允许你被人骗。如今侯府没个顶事的男人,你多半是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办。我让你大弟和大侄子过来,府上有男人才好办事,你一个妇道人家哪天被人骗光家财都不知道。”
杜氏冷了的心已经麻木,眼下唯有说不出来的悲哀。娘哪里是不放心她,分明是想趁机捞油水。真让大弟和侄子住进来,只怕哪天侯府真被人搬空了。
“娘,你不用担心,还有谢家和袁家呢。有他们在,这宣京城里有哪个人能欺负我一个妇人。如今我这府里事多,我就不多留你。”
杜老夫人眼皮子一耷拉,整个人阴狠起来。她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养了这样一个女儿,侯府富得流油都不知道舍些给娘家,成日里防娘家人跟防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