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人曾说过,若是侯爷在定会赞同的。”
四姐夫倒是了解她,她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有着做人最起码的良心。
“阮大人出事后,可有人给衙门传过什么信,或是外面有没有传些什么话?你们有没有在第一时间封城搜查?”
她一正面色,黄元化心头立马一凛,连忙回道:“下官搜查花楼之后即刻命人封住四方城门连夜搜城,此后城门禁处另派人手严加盘查出城之人,均一无所获。自阮大人不见后,城中并无任何异样。倒是饶洲府那边派了几拨人来,说是要见阮大人。”
掳走人后不要挟不作乱,到底图的是什么?难道说四姐夫查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东西事关别人的生死,所以四姐夫被人悄悄灭了口?
“饶洲那边的人可是程梁派来的?”
“不是,是杜将军府上的人。”
杜老将军告老后就住在饶洲府,当年杜老将军告老后举家回乡,没有一个子孙留在京中。世人猜测是康泰帝忌惮他,他为了保命只得把子孙带回老家。
这些年来,世人渐渐将杜家遗忘,世人提及武将第一个先说的必是古将军。
“他们可有说找阮大人为何事?”
“有,他们要通关文书。”
灾银被劫后,浒洲各关卡查得极严。大宗货物进出,一定要阮从焕亲笔书写的通关文书。而杜将军告老后,其二子从商走货极大。
世人都以为杜家已经落败,只有像晏玉楼这样的帝王心腹才知道其中的内情。当年康泰高瞻远瞩,明面上是准杜老将军告老还乡,实则是将这样一枚定海名将镇在饶洲,以挟制封地不远的行山王。
而长广王那边亦同样有这样的安排。
杜家人名面上从商,实则有一支隐秘的军队。
问完黄元化后,她去了阮从焕的书房。书房干净整洁想来日日有人打扫,她叫来负责打扫书房的下人,一番盘问之下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独独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想象着四姐夫平时书写看书时的习惯。将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一一翻找,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背往后轻轻一靠,闭止凝思。
遽然睁开眼,似乎想到什么,命晏实悄悄把清明叫来。
说实话,她并不是很信黄元化。纵使这人是阮从焕亲自要的,纵使这人曾是阮从焕的同窗好友。利益面前亲人都靠边站,何况朋友。
沈茂年长世故,与黄元化说辞一至并有什么好问的。倒是那个叫清明的小厮,至始至终没有开口补充一句。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清明被带进来后,晏实重新守在门外。
晏玉楼看着他,当年四姐夫离京时,他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眼下看着倒是长高不少,也有了青年的模样。
“你可知我要问你什么?”
“侯爷,奴才有话要禀。”
晏玉楼并不意外,示意他说下去。
在他的口中,晏玉楼听到了一个和沈茂有些不同的版本。那日阮从焕确实去了天香楼,也确实进了燕霜的房间后消失不见。
但阮从焕并不是专程去找燕霜的,而是和什么人有约。这一点沈茂没有提到,并且还有另一个不寻常之处,便是那个燕霜姑娘。天香楼已封,楼里的姑娘们都被勒令各自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许外出。那燕霜也没有被带走,依旧呆在天香楼。
听说这也是沈茂的意思。
晏玉楼叩击着桌面,真论起来谁也比不过沈茂的忠心。那么沈茂为何有所隐瞒,又为何没有处置那个燕霜?
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依你所见,你家大人失踪一事是何人所为?”
清明像是害怕地看她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说,很快又低下头去,“奴才不敢讲。”
“你但讲无妨,本官恕你无罪。”
“奴才…”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大人失踪后,黄大人来得很勤…每回过府,夫人都会陪着,有时还会屏退下人…”
晏玉楼眉头先是一皱,紧接着心头大怒,一拍桌子站起来,“你说什么?”
“侯爷…奴才亲眼看到的,他们举止亲密…奴才是替我家大人不值…大少爷丢了,夫人还有心情和黄大人说笑…”
她万万想不到,清明说的会是这个。四姐性子是姐姐中最弱的一个,但本性纯良简单绝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如果清明说的是真的,那黄元化的行迹十分可疑。如果清明说的是假的,他到底是何居心?
“你当真亲眼所见?”
“奴才不敢乱说,侯爷明鉴。我家大人不明不白地失踪,大少爷又不见了。夫人瞒着大人失踪的消息不说,连大少爷丢了的事情也瞒得紧。若不是侯爷您碰巧遇到,大少爷还不知要流落何方。”
晏玉楼沉默下来,平儿走丢的事情确实蹊跷。偌大的阮府丫头婆子不少,便是平儿从后门溜出去,后门那里的门房不会拦着吗?
内宅管理如此疏松,四姐确实不是理家的能手。但她不相信四姐是那样的人,更不可能凭着清明的一番话就断定四姐的人品。
“除了你家夫人和黄大人说笑之外,你还发现了什么?”
清明低头,“奴才还有一事…”
“讲!”
晏玉楼最烦别人吊胃口,冷喝一声,吓得清明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她心下越发烦燥,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尽量让自己平静。
“本官说过恕你无罪,你有话就讲不要吞吞吐吐。”
“侯爷…那奴才就说了。奴才知道侯爷是夫人的亲弟弟,最是听不得有人说夫人的不是。但奴才实在替我家大人委屈…大人一心为公,对夫人敬爱有加,可是夫人她…奴才曾听到大人和夫人争吵,好像是怀疑二少爷并非亲生…”
晏玉楼一个挥袖,桌子上的东西散落一地。笔架毛笔还有纸张等四处都是,那方砚台砸在清明的面前,将他吓得身体一抖。
“荒谬至极!”
冰冷的声音,夹杂着怒火。
清明更是浑身抖得厉害,如筛糠一般。
她努力平复怒火,厉声问道:“这些话你有没有对其他说过?”
“奴才知道轻重,从未对别人说过。”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来。盯着那伏在地上的清明,心里假设了无数个可能。最好的可能就是这个清明被人收卖诬陷自己的主母,最坏的可能就是四姐和四姐夫真的貌合神离。
四姐应该不至于那么糊涂。
门外响起四姐的声音,她心情复杂地让人把清明带下去好生看管。就见晏琬琰带着丫头进来,将饭菜摆在桌上。
“楼儿,你先吃一些垫个肚子。”
晏玉楼垂着眸,看着那精心准备的饭菜,顿时胃口全无。
“先放着吧,我等会再吃。”
“楼儿…四姐这些日子没有一天安生过。眼下你来了,我这心里悬着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这家里没个男人,我一个妇人家什么都不懂…”
“四姐,四姐夫失踪,你是阮家主母,府里内外都要靠你撑着。说句不吉利的话,万一四姐夫回不来,平儿安儿还要靠你,该做的打算你都要打算起来。你别忘记自己是侯府的姑娘,你身后还有荣昌侯府,你无论做什么都是有底气的。”
晏琬琰重新抹起泪来,泪水成串连珠般不断,看得晏玉楼心下叹息不已。四姐在闺中时就爱哭,被五姐惹了会哭,比诗词比不过三姐会哭,被二姐骂了会哭,被大姐训斥会哭,总之全家就她哭得最多。
这样一个柔弱的性子,若是嫁进世族大家还不知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当年为了她的婚事,老娘没少操心,千挑万选选中四姐夫,看中的就是四姐夫的稳重清正和阮家的人口简单。
晏琬琰还在哭,哭得更加伤心。
“楼儿…我知道的,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会念我是你的四姐…”
这叫什么话。
晏玉楼有些头疼,递了一方帕子过去,“把眼泪擦擦吧,眼睛都哭肿了。”
“楼儿…你来了就好…我实在是顾不过来…”
晏玉楼叹一口气,阮家这么简单的门户四姐都顾不过来,她这个弟弟都不知要说什么才好。比起她来,大姐二姐三姐和五姐没有哪一个是容易的。
“有我在呢,你赶紧去歇着吧,平儿安儿还要你照顾。”
“我…都是我不好,我害平儿受苦了…呜…”
“好了,都过去了,以后府里上下门禁要严,偷懒的下人不能姑息一定要严惩。此次的事是个教训,你以后切不可疏乎。”
晏琬琰泪水流得更凶,满脸的委屈。
“你四姐夫失踪不见,我一个妇人家里里外外操持。平儿调皮…谁知道他会偷偷跑出去…楼儿你一来就教训我…我…呜…”
晏玉楼头疼得更厉害,抚额叹气。几年不见,四姐的哭功越发的惊人。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哭起来还和一个小姑娘似的。
这样单纯的四姐,她不相信会是清明口中那样的女人。好不容易哄走爱哭的四姐,她看着已经冷掉的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出了书房门,采翠立马默默迎上来。看一眼自家主子眼底的疲色不由得心疼起来。主仆几人朝住处走去,前面有阮府的下人引路。晏琬琰早命人收好住处,将府里最好的一间客房收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