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想象这孩子都经历了什么,也不敢要是自己没在恰巧遇到,他会被人带去什么地方。一别四年,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看平儿的样子在那妇人的手上恐怕有些日子,一想及此她就恨不得弄死那妇人。耳边听着那些人抢到东西后的惊呼声和兴奋的欢叫声,眼神闪过杀意。
哄抢过后,抢到钱的乞丐自然跑远,生怕要还回去。晏实收到自家侯爷的示意,悄悄跟上那兴奋到忘记孩子的妇人。
古幽兰和钱三走过来,发现晏玉楼牵着一个孩子,认出这是那妇人的孩子,“六爷,这孩子怎么会在你手上?”
“先别说这个,大家赶紧找个客栈梳洗歇息。”
古幽兰立马红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一行人分客栈而住,离得不远。
安顿好后,晏玉楼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平儿洗澡吃饭。平儿显然饿得不轻,连吃两碗饭。她可记得两岁之前,他吃饭都是要四姐哄的。
采翠买来几身衣裳,大小不是很合适只能将就着穿一身,其它的采翠再改一改。
“六爷,这真是四姑奶奶的孩子?”
采翠到现在都不相信,四姑奶奶的孩子怎么会在那妇人的手上。晏玉楼到现在也不愿意相信,自家的外甥怎么会被人拐走。
平儿连日来跟着那妇人奔波,食不果腹睡不好觉。此时找到舅舅心下一松,很快便瞌睡连连。他的相貌肖似其父,一只手还紧紧拉着晏玉楼的衣服,一看就是极度缺乏安全感。一个六岁的孩子,经历这样的事情难免会有心理阴影。
半个时辰后,晏实回来。
不光带回那些人落脚的信息,也打听清楚那妇人的底细。那妇人的丈夫进京赶考几年未归,浒洲大灾时死了公婆,她孤身一人带着孩子上京寻夫。
“人在哪?”
晏实立马出去,一会儿两名护卫提着一个堵着嘴的人进来,正是那妇人。护卫们把人扔在地上,出去守在门口。
妇人眼神慌乱,嘴里呜呜叫着。
晏玉楼一把抽掉她口中的布,她立马爬起跪下来,“公子您抓民妇做什么?民妇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知道,民妇还要去找孩子,您就放了民妇吧。”
“你可知道我为何抓你过来?”
妇人眼露茫然,迟疑问道:“公子您与今天白天的那位公子认识吧?民妇绝没有坏心,做坏事的是那些人不是民妇。”
“你当真不知道?我且问你,和你在一起的孩子是谁?”
晏玉楼冷冷看着她,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妇人面色先是一白,接着哭喊起来,“公子,民妇的孩子是不是在您这里?您发发善心把民妇的孩子还了吧…”
“那孩子真是你的孩子?”
“民妇命苦啊,民妇的夫君说是进京赶考,一去三年音讯全无,我在家中侍奉公婆养育儿子。谁成想天灾**公婆双双亡故,民妇唯有带着儿子上京寻他的爹爹。公子,这孩子是民妇的命根子,您赶紧把她还给民妇吧,民妇给您磕头了。”
说完,她真的磕起头来,磕得额头渗出血丝。
晏玉楼目眦尽裂,恨不得当场打杀这妇人。
“你还不从实招来,孩子你是怎么拐来的?”
妇人咬紧牙关,牙齿打哆嗦。
“公子…您不能抢民妇的孩子啊?青天大老爷啊…这还有没有天理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强抢民妇的孩子,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晏玉楼怒极,一脚踢在妇人身上。气极攻心中转身从桌子抄起一个茶杯砸过去,那妇人一头一脸全是茶叶和茶水,吓得魂不附体。
“还不说实话!”
“救命啊…”
“你尽管嚎,看看有谁敢来救你!”
她眼露杀气狠光毕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妇人,眼神冰寒犹看一个死人。那妇人被她语气中的杀气骇住浑身发起抖来,身体软软地瘫在地上。
“公子…民妇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您不能抢民妇的孩子,他是民妇的命根子啊…”
都到了这个时候,这妇人还敢狡辩,可见心理素质不差。想来也是,能拐走别人孩子混在乞丐群中的女子,定然不是一个简单的货色。
她慢慢蹲下,冷冷地看着对方,用匕首将妇人的下巴挑起。匕首的光反照在人的脸上,更显得杀气腾腾。
妇人显然吓得不轻,但并未晕过去。
当真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命根子?有你这样当娘的吗?我看你一身皮肉养得极好,却把孩子饿成这个样子,你还敢说你是他亲娘?我告诉你,这孩子我认识,你绝对不是她亲娘。你赶紧从实招来,你是怎么把孩子拐到此地的?”
妇人一听,抖得更筛糠。
“他真是民妇的儿子…”
匕首贴近皮肉,锋利的刀口轻轻一划便拉出一道血丝。而被划的人在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下,只感觉血珠子吡出来。
“啊…杀人了…”
“你尽管叫!”
妇人眼白翻了翻,不敢晕过去,嘴皮子上下哆嗦,“公子…民妇没有拐他…是看他可怜…”
匕首又深一分,这下疼痛感分明。
“民妇招,民妇全招…”
什么都没有命重要,据这妇人交待,大灾时公婆都已去世,她自己的儿子也死了,她一人流落街头无意中看到和儿子差不多大的平儿便起了心思。
当时平儿独身一人,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跟着。她用帕子捂晕后把孩子抱离走,当下出了浒洲城,一路北上。
她的丈夫三年前进京赶考音讯全无,她没有照顾好公婆和儿子无颜进京寻他。想着丈夫早已记不得儿子的长相,只要有个差不多大的孩子的在手丈夫定不会疑心,她也能有所交待。
妇人接下来的话,让更人气愤。
原本她拐了平儿就想着上京,不想途经固县被困在这里。固县虽小却有恶霸横行,从浒洲逃难至此的流民皆要收取好处费,按人头算每人五十两,不交够银子休想离开。
妇人没钱,只能跟着一群同样没钱的流民乞讨。时间一久,有些人开始向过往的商旅卖惨骗钱,到后来哄抢之事也变得稀疏平常。
“公子,民妇实在是没法子。让孩子饿瘦一些好讨银子,但民妇是真把他当成儿子绝对没有亏待他,不信您可以问他……您是不知道,那些人只认银子,每天都会来收钱。要是交不出来,他们自有法子作践我们。可怜我一个妇人…”
“你说的那些人姓甚名谁?”
“民妇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别人都叫他财叔。他就住在顺平客栈后面的院子里,规定我们每天日落时去交钱。”
顺平客栈,晏玉楼有些印象,钱三不就是住在那里。
晏玉楼慢慢起身,神色凝重。
似乎听到妇人舒气的声音,她唇角勾起冷笑。这女人莫不以为此事已完,那真是大错特错。敢拐带她晏玉楼的外甥,就得承受住她的怒火。
“挑断她的手脚筋先关着。”
妇人一听面色大变,“不…”
采翠见势塞了一块布过去,将妇人的嘴堵住。妇人拼命摇头,眼中充满恐惧手胡乱地抓着,试图抓住什么东西不被拖下去。
晏实大力一拖,将人丢出门外,吩咐几声自有护卫带下去执行。
里间的平儿还睡得香甜,她目光柔和地看着若有所思。平儿独自一人出门,难道是四姐和四姐夫出了什么事?
平儿醒来后,告诉她一个惊天消息。
四姐夫不见了。
“舅舅,爹爹好几天没回来,娘告诉我说他病重,不能见人。我知道爹爹没有生病,他一定是被坏人抓了。”
她一惊,眼睛眯起,“你怎么知道你爹不是病了?”
“我偷偷去看过,娘说的那个房间里没有人,我爹根本没有回来。”平儿拉着她,小脸上全是担心,“舅舅,你说我爹会不会有事?”
他一个小人儿,刚脱离险境第一件事情就是关心自己的父亲。四姐和四姐夫没有白疼他,他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她了解四姐夫人的为人,最是勤勉之人。哪怕还有一口气他都不会丢下公务不管。所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她要尽快赶到浒洲。
“好平儿,舅舅一定会找到他的。”
固县的事也不能不闻不问,那些人胆大包天居然想出利用灾民敛财,可见背倚大树身后定有靠山。
事有轻重缓急,她现在只想知道四姐一家的情况。
她若猜得没错,四姐夫根本不是病重而是失踪。一个知州无缘无故不见,四姐一定知道原因,所以才会瞒着。据平儿说,他爹病重快一个月,他也被妇人带走二十来天。
“好平儿,你是怎么认出舅舅的?”
“我在娘的房间里看过舅舅的画像。”
她摸着他的头,欣慰一笑。当初四姐一家离京,为了让大家彼此留个念想,她专门找的画师画了一幅全家福。不想正是这幅画,让平儿认出自己。
“好孩子,你是个聪明的。这次的事情就当是一个教训,以后千万不敢独自出门。你爹失踪你又不见,你娘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子。”
平儿早就知道自己错了,惭愧地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