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以为这皆是晋王的手笔,可又有几个人知道蒋儒山贪污受贿的账本是秦毅几次冒死潜入显宁侯府差点拿命换来的。
这中间固然有效忠王爷的原因在,可若是说与昭华郡主一点无关他是不相信的。
秦毅这人看着面冷,可如果将一个人放在了心坎里,那必定是以命相护。
若是放在从前他也不会再多嘴一问,毕竟日后王爷如果荣登大宝,秦毅就是帝王之婿,于他的官途来说有益无害。
但如今燕王被立为太子,晋王日后在朝中会受到排挤不说,一旦燕王登基,首先清算的便是晋王一党,而秦毅做的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更何况昭华郡主一点也不知情。
秦毅面不改色的穿好自己的衣服,嗓音淡淡道:“只要是她,一切都值得。”
晋王登基,他便继续效忠晋王。
燕王登基,他便拼命护着她免受伤害。
回到悠然居后,妤娘刚换上一身家常的衫裙,便见捧雪领着母亲身边的大丫鬟玉珠进了内室。
玉珠福了福身子后道:“王妃听说郡主回府了,特让奴婢来寻郡主去一趟拢翠居。”
妤娘点点头,然后带上捧雪跟着玉珠一起往母亲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玉珠反常的有些沉默,妤娘心中有些讶异,不由得问道:“你可知娘亲唤我何事?”
玉珠闻言揺了摇头不肯说,“郡主去了便知。”
到了拢翠居后,玉珠领着她径直去了右侧的小书房,妤娘见状心中惊讶更甚,娘亲甚少在书房这般严肃的地方见她。
心中不由得开始打鼓,难不成她私自去珍宝阁见秦毅的事被娘亲知道了?
到了晋王妃的书房门前,玉珠推开门待妤娘进去之后便顺手关上,之后和捧雪一起退守在门外。
晋王妃的书房虽然比不上晋王的藏书多,却处处透着精致。
妤娘进来之后便见娘亲立在一张上等檀香木做成的书桌后面,正悬臂练字,身后站着季嬷嬷。
待走进一看,只见雪白的宣纸上草书而成一个大大的“忍”字,只是字迹稍有凝滞,彰显练字之人心情郁郁。
见女儿过来,晋王妃将手中的毛笔放在一旁刻有鱼戏莲叶图案的玉制笔架上,然后接过季嬷嬷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
“阿妤和叶五小姐向来不熟,今日怎会和她一起去珍宝阁?”
晋王妃拉着女儿柔软的小手坐到东边轩窗下的一张软榻上后有些疑惑地问道。
妤娘早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若是娘亲询问该如何回答,此刻面对娘亲的疑问,她面不改色道:“先前在宴会上浅谈过几次,女儿便觉叶小姐性子温婉极好相处,她既不介意外面的那些流言,女儿岂能不去赴约?”
晋王妃闻言握着女儿的手一紧,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之前皇后娘娘下旨责罚了临溪郡主之后京城中关于女儿的流言蜚语便沉寂了下来,然而昨日靖国公府寿宴过后流言很快又甚嚣尘上,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一想到萧氏的所作所为她心中的恨意便又添几分,怪只怪她当初瞎了眼,一眼相中了芝兰玉树,人中龙凤的沈庭轩,却忽略了左右逢迎,捧高踩低的萧氏。
见娘亲面色微变,妤娘一眼便知娘亲这是又想到昨日靖国公府寿宴上的事了,“娘,女儿不喜欢沈庭轩,更不想嫁进沈家整日面对萧氏母女,她们喜欢临溪尽管去巴结燕王府好了,这样的人家有什么可稀罕的?”
一见人家得势便觍着脸巴结上来,一朝式微便毫不犹豫踩上一脚,她倒是庆幸看清了这对母女的面孔。
晋王妃一直知道女儿心里无意于沈庭轩,之前总觉得是两人接触得少了,待日后她多创造些机会,不怕女儿不动心,毕竟沈庭轩在这些贵族子弟中鹤立鸡群,少有的出色。
如今她倒是庆幸女儿还没动心,不然她心里对女儿的愧疚只怕更深。
“可这对你的亲事总是有碍。”
女儿名声尽毀,再说亲怕是难了。
妤娘揽着娘亲的胳膊亲昵地去蹭她肩膀,眉宇间不见一丝忧愁,“女儿今年不过十六,还想多留在娘亲身边几年,说不着亲正好。”
若是放在从前,她估计也会像娘亲一样那般看重名声,可之前的那些经历让她明白,这些都比不上生命和珍惜身边人重要。
名声她不在乎,相信秦毅亦然。
知女莫若母,晋王妃见状哪能不知女儿心中所想?不由得伸出纤细白皙的食指点了点女儿光洁的额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再陪我几年你都成老姑娘了,他能等得?不嫌弃?”
之前是因为有了沈庭轩,所以她不想过问女儿心里的那个男人,等没了沈庭轩她自然开始好奇那个男人有何过人之处,能在女儿心中将沈庭轩比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女儿的眼光她还是相信的,想来那个男人样貌品行皆过关,只是差就差在了出身上。
听到娘亲的质疑妤娘想也不想脱口道:“他才不会嫌弃我呢!”
话一出口才惊觉在娘亲面前未免有失矜持,双颊不禁慢慢的染上了樱红。
“如何见得?”
咬了咬下唇,见娘亲没有责怪的意思,妤娘几番斟酌之后道:“我和谨郎借住在秦家时假扮母子,谎称自己是个寡妇,那时秦毅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却从未嫌弃过,而且在谨郎被村子里的孩子欺负没爹的时候更是认了他作义子。”
他当初连她是寡妇都不嫌弃,哪里还会嫌弃她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晋王妃惊呼出声:“他认了谨郎作义子?”这岂不是乱了辈分?
妤娘闻言连忙补救道:“他也是真心喜欢谨郎,不知者无过,爹爹已经骂过他了,那些都不作数了。”
估计秦毅都要恨死当时胡乱认亲的自己了。
拐了自家的女儿还想当自家儿子的义父,依着丈夫的脾气只怕不是骂过那么简单,不知为何,幻想一下当时丈夫铁青着脸发火的场景她竟莫名有点想笑。
小心翼翼地偷瞄几眼娘亲的面色,见没有生气的迹象妤娘便胆大了起来,为了给喜欢的人在娘亲面前增加好感,她便挑拣着将秦毅多次保护自己和谨郎的事说了出来。
没有丝毫的夸大,只是平缓的陈述。
书房内一时间只剩下女儿娇娇柔柔的嗓音,晋王妃却越听越心惊。
女儿和幼子流落在外的那几个月她虽没亲眼见过却也知必然艰辛,女儿回来后她不敢向女儿询问,怕触及到女儿不好的记忆,因而只得向丈夫打听。
然而丈夫打探到的消息毕竟不全面,仅仅一桩姐弟俩在被护送回京的路上遭遇的刺杀都够她锥心的了,却没想到还有更多她难以承受的。
女儿被村民污蔑,儿子被骂是没有父亲的野孩子甚至差点没拐走,还有在宣州城外的刺杀,一桩桩一件件听得她的心都在滴血。
平静的将那几个月的遭遇叙述完,妤娘心中充满了回忆,她想念那座朴素的小宅院,想念里面住着的那位慈祥妇人,还想念那让她怦然心动的短暂时日。
见母亲红红的眼眶中含了泪,妤娘掏出帕子轻轻的擦拭着,口中安慰道:“娘,在那个时候我就明白没有什么比活着和珍惜身边人还重要的了,也一点都不觉得那段日子辛苦。”
相反,那段回不去的时光早已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弥足珍贵。
“不管我是寡妇还是郡主他都以命相护,女儿此生能得此良人,还有何求?”
妤娘对着母亲笑得甜蜜,水润的杏眼里溢满了幸福。
晋王妃将女儿揽进怀里,抚着她的秀发突然换了话题道:“今日早朝燕王被立为储君了。”
妤娘大惊:“燕王被立了太子?”
爹爹这些年来和燕王面和心不和,暗中斗争不断,她虽然不知全部但有一些还是清楚的,如今燕王做了太子,爹爹的处境只怕艰难了。
“那爹爹他……”
身为中宫嫡子,若说对那把椅子没有一点幻想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爹爹和燕王已势同水火,无论哪一个登基另外一个必将不能存活于世。
现在燕王离那个位置更近一步,她就怕爹爹一招不慎被燕王捉住了把柄。
“放心,筹谋了这么多年,你爹爹还不至于这个时候让燕王有机可乘。倒是燕王一旦登基必然不会放过你父亲一党,他若是娶了你就是与现在的太子未来的皇帝为敌,他,敢吗?”晋王妃反问。
妤娘闻言抱着娘亲纤细柔软的腰肢嗓音坚定道:“他敢不敢我不知道,但女儿信她。”
第56章 流言蜚语
春末夏初之际,在礼部的操持之下于皇宫举行了册封太子大典,先惠安皇后之嫡子燕王自此成为大周朝的太子。
燕王甫一继任太子便代天子总揽朝政,一举跃为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风头无俩。
与之相比,晋王一党面对着新太子的暗中打压处境俞发艰难,甚至有心性不坚定的官员开始转而向新太子投诚。
圣安帝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七月初突然呕血昏迷过去一次,皇后急招太医院使宋鸣章和太医院判骆察,闵敬元三位资历最老的杏林圣手切脉问诊,却得到时日无几的隐晦暗示,当场昏了过去。